眾人來到林府,望見坐在門邊的馬冽,秦寧再也顧上誰,冷言道,「你就不怕他死不瞑目嗎?」
馬冽抬起頭,呆滯的望著她,不言語。
馬雯不知她為何意,憋了這些年的委屈,吼了出來,「你什麼意思。」
皇帝怒斥道,「好了,吵什麼吵,要吵都滾出去。」
眾人一時沒了言語,進了屋都守在床榻前。
林淑和秦寧一前一後的坐在床邊上,握著林丞相的手,等他醒來。
半個時辰後,林丞相緩緩睜開眼楮,林淑、秦寧都展了笑顏,喚他,眾人皆圍了過來。
林丞相望了望眾人,微微張開口輕聲道,「都來啦。」又尋了尋人道,「就差遠兒了。」眾人沒了言語,林淑低頭拭淚,林相見狀,停頓片刻,反應過來,「我糊涂了,他已經先我而去了。」說著又笑了笑搖了搖頭道,「沒事,我馬上要與他見面了。」
「舅父。」秦寧握著他的手,嗔怪的喚了他。
「沒事,扶我起來吧,我有話要跟你們說。」
沈易聞言,忙上前將他扶起來,靠在床頭,秦寧怕他不適,要攔著,卻見他臉色好轉了起來,心下大悲,這是回光返照了,忍著淚,在他身後塞了幾個軟枕,讓他靠著舒服些。
林淑端了杯水給他,他抿了抿口,擺手示意不用了,「我沒多長時間了。」見林淑又要落淚,拍著她道,「都別打岔,我有事要交待。」
從床里面掏出了三封信,取了兩封,喚馬冽,給了他,見他也紅著眼眶,道,「小時候,我就跟你倆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怎麼愈大愈倒回去了。」見馬冽伸手拭了淚,再道,「下午我跟你講了這麼多,你答應我的,我記得住,我講的,希望你也听得進。」
馬冽猛點了點頭,嗚咽著不發出聲,林丞相將兩封信遞給了他,道,「這兩封信是給你師傅和南宮傲的,幫我交與他們。」馬冽知他用意,那兩人與自己已斷了往來,讓自己交與他們,給自己一個機會,與他們重修關系,點頭含著喚了伯父。
林丞相伸手示意他靠近,為他撫了臉上的淚,輕聲嘆道,「真跟孩子一樣了,要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好家,恪兒和寧兒兩人脾氣都不好,說話難免沒輕沒重的,你要理解,不要跟他們一般計較。多與你師傅走動走動,他亦是這般年紀了,人老了,心都軟了,你常去望望他。」
馬冽听了慟哭,「伯父,我對不住您,下輩子我做牛做馬在還你。」
林丞相听了輕拍著他的肩膀,哄道,「好了,好了,這輩子還沒與我還清呢,別拖到下輩子去,好好照顧他們幾個,就算是還我了。」抬頭瞥見馬雯也在,說,「雯兒也在。」
馬雯聞言,上前喚了他。林丞相望了望她,臉上有一瞬間的僵硬,緩了緩才道,「雯兒啊,寧兒性子乖張,這些年,在宮里多虧你幫襯著,不然她那性子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往後她若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多擔待些,你本就該是她的嫂子,長嫂如母,你多讓讓她。」
馬雯听了,蒼白了臉龐,眸中的淚水凝注,最後他竟與自己講了這些話,這位在生命中如父般的人,最後時刻竟然這般殘忍的講了這番話。手撫上小月復,他是知道了吧,所以才會讓自己讓著秦寧。心仿佛在滴血,長嫂如母,好一個長嫂如母,這是在誰的傷疤上剜肉,不讓我見秦遠最後一面的時候,怎麼想不到我是她長嫂,讓沐小蝶進北苑的時候,怎麼想不到我是她長嫂,何苦在這個時刻用著長嫂來逼自己放手。尚不知是男是女,就這般苦苦相逼,瞥見一旁的哥哥,與他談了一下午?他答應了他什麼,是否也逼了他?馬雯落淚,終究不是自家人。趁秦寧與他講話時冷冷走開,岳恪在一旁冷眼望著她,心中將這一幕謹記。
秦寧握緊了他的手,哭訴道,「舅父,我能照顧自己,您放心,我能照顧自己。」
林丞相輕摟了她,「我的丫頭啊,有燁兒在,我還能不放心你。」
皇帝走進,喚了他。林丞相微笑,示意他坐下,拿出另一封信給了他,慈愛的望著他道,「最後能留給你的。不要太執著,不要執念著幾個人,你是皇帝,要心懷天下,要想著眾人。」又喚了岳恪,道,「你們三個答應我,我死之後,要讓馬冽為我伏棺。」
邊上馬冽驚住,抬頭忘了他們,下跪,大呼一聲伯父。馬雯冷眼望著這一件,心下納悶,哥哥從小亦是由他養大,伏棺是屬應當,為何要他們三個答應。
秦寧和皇帝不忍再讓他擔心,點頭答應,唯岳恪不語。
林丞相嘆道,「這麼些門生,唯你與我最親,甚至及于沈易,子亦不過如此了。我亦最擔心你,太過去固執于我,我走之後,凡事要多想想,遇事多與沈易和皇上多商量商量,于萬事,皆不可太過偏執。」見他低頭,答謹記,才道到,「我要馬冽為我伏棺,你可答應。」
岳恪雖不情願,亦只能答,「恩師已言,弟子自當遵循。」
「那好。」林丞相輕拍了拍伏在身上的秦寧,道,「去吧,讓我與淑兒講兩句話。」
秦寧依言起身與皇帝退到一邊。林淑摟著他,哭著喚爹。
林丞相摟著她,哄她,「我的丫頭啊,讓爹再瞧瞧。」伸手替她拭了淚,「不哭,不哭,別讓我帶著你的淚走,好嗎?我的丫頭啊,我最放心不下你啊。」
林淑伏在他胸膛上,哭訴道,「您走了,我還怎麼活下去,您若不放心,就帶我去吧,省的咱們兩地牽掛。」
林丞相輕拍著她,「說什麼傻話,臨了臨了,還要為父訓了你不成。」喚了沈易跟他說道,「這些人里面,你跟我的日子最短,我卻將我最生命中重要的人交給了你,好好待她。」
沈易沉聲答應,林丞相望著他道,「我最放心你,沉默謹慎,唯獨不放心的就是,不會照顧自己。」似想到什麼,笑道,「就想起第一次見你,拖拖踏踏的,不像個學子。淑兒身子不好,難免不能顧得太周全,家人固然重要,你亦要好好的顧了自己。」又與兩人講了些話,一個沒忍住,猛的咳嗽起來,沈易要將他扶著躺下,便他攔住,氣息微弱的說,「快,快將兩個孩子給我尋來。」
眾人明了,忙將若兮和凌瑄推到他跟前。若兮大哭,喚道,「外公,外公,你不要我們了嗎?」
眾人听了都不禁流淚。林丞相望著他倆,亦濕了眼眶,微微摟著他倆道,「哪能不要你們啊,還想著要看著你倆長大呢,無奈你們的遠舅舅想我了,要我去陪他了。」林丞相已快沒了力氣,微弱的說,「你倆要答應我,要好好照顧你們的母親,平平安安的長大。」兩人流著淚,止不住嗚咽,連連點頭。林丞相撫著凌瑄稚女敕的臉龐,流著淚道,「你跟你舅舅長的真相,活月兌月兌的一個小秦遠。」若兮低泣著,伸手為他拭了淚,林丞相輕啄她的小手,用盡全部力氣摟著他倆,輕聲道,「瑄兒,答應我,不要太執著于仇恨,這是上兩代的恩怨,到你們這代,早就該了了。」
凌瑄點頭沉聲答應,「外公,我答應你,定不會讓這仇恨在延續下去。」
林丞相笑著點頭,低喃道,「那就好,那就好。」手無力的搭下,松開他倆,發出微弱的聲音,「好了,好了,都交待好了,我也該去找阿遠了。」
林淑和秦寧見狀,忙伏在跟前,大聲的喚了他,無奈林丞相似未听見般,望著前方,用盡全身力氣,伸直了手,喃喃自語道,「我看見阿遠了。遠兒,等等我。遠兒,遠兒。」手無力的落下,緩緩的閉上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