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藥,喂了一半,吐了一半,他已無心去強灌了她了。望著床上慘白的臉色,心下大痛,坐在床沿上,俯身額頭抵著她滾燙的額頭,雙上撫上她的臉頰,閉眼輕啄了她的鼻尖,有滴水珠掉落在她的臉上。吸了吸鼻子,埋怨的低喃道,「寧兒啊,你怎麼能這麼殘忍。」嘴角劃過一絲苦笑,有些凝噎,「你總能知道我最在意什麼,總能抓住我最在意的來要挾了我。」止不住的淚,終于一顆一顆掉在她的臉上,成了災,陣陣嗚咽從他口中溢出,似控訴,「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你怎麼能這麼殘忍,竟能用傷害自己來懲罰我。」……
輕吻了她的嘴角,伸手拭干了她的臉上他的淚。望著這張又愛又恨的臉,整整一天,雖然在忙著江西的事,可是總感覺恍恍惚惚的,想來卻不敢來。怕看到她的憂傷,她的失望,她的憤怒,怕再惹她生氣了,想著等她消消氣再來,等明兒再來,可沒想,她竟然能這麼殘忍。
找來冷毛巾,細細擦拭著她的臉,換了水,又替她擦了遍身子。忙活了一陣,復而坐下,執起她的手,撫上她擰著的眉,迷離的望著她,怎麼睡著了還不安分。輕吻著她細長的指尖,低嘆道,「寧兒啊,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寧兒啊,我好累,真的好累。」
「皇上。」有人輕敲了房門,是蘭溪,「吳太醫來了。」
皇帝沙啞了聲音,喚道,「進來。」
吳矛進來瞥見他濕透的一身,蹙著眉替秦寧號了脈,「用了什麼藥。」
皇上指了指床頭還剩著的半碗藥,「沒喝進去多少,何太醫開的,在門外候著的。」
吳太醫端起藥碗聞了聞,對蘭溪吩咐道,「再去熬藥,多熬幾副灌也要灌進去。」蘭溪領命忙下去了。
吳太醫憋了一眼身旁落寂的男人,心嘆情愛之事還真是傷神又傷身,壓了怒氣道,「您去換身衣服。」見他動都不動,冷聲道,「我不想同時照顧兩個人。」
皇帝慘笑一聲,倒也依言出門去換衣服。門外穆念陪著凌瑄靜站在門口等著,皇帝見了凌瑄面無表情的沉默著,抬了手想撫了撫他的小臉,有放了下來,吩咐穆念好好照顧他。轉身出了門。
門外,雨已停,天已微微泛白,院子里的侍衛們都還跪著。「都起吧。」皇帝沉聲說道,又對邊上蘭月說道,「去熬些姜湯。」眾侍衛听了皆有些動容。
一陣風吹過,身子微微有些發涼,止不住咳了幾聲。李明忙上前擋著風央求道,「主子先換了衣服吧。一會還好早朝呢。」
早朝過後,皇帝拖著疲憊的身子又過來了。凌瑄不忍,輕聲安慰道,「父皇,您先歇會吧。」
他怎麼能歇的下,皇帝搖了搖手,問,「怎麼樣了。」望著床上之人越來越慘白的臉色,心下大痛,懊惱的想抽自己,如何昨天早一些來了,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事了。
吳矛望著他痛苦的神情,微微嘆了口氣,說,「用了針,再服兩服藥燒就能退了。」
算是好消息吧,皇帝來不及高興,又听他說道,「不過。」蹙眉,忙問,「不過什麼。」凌瑄亦擔心的望著他。
吳矛低垂著雙眸,不忍看到這一大一小兩人眼中的悲傷,「能不能醒來要看她自己。」
凌瑄抓著他的衣服問,「什麼意思。」
「傷及肺腑,兩日之內,若不醒來。」吳矛嘆息,望著越來越陰沉的皇帝,殘忍的開口,「回天乏術。」
凌瑄不敢相信,一個踉蹌差點撞到端藥進門的安青。
安青望著臉色慘淡的兩父子,俯身安慰凌瑄道,「這會藥都能喂的下去,也有了起色,指不定晚上就醒了。」
見凌瑄已微微緩了臉色,才將藥碗替給吳矛,壓著聲對皇帝說,「外面有傳言,說……」
皇帝心情不佳,哪還有心情听她磨嘰,直沖沖的問,「說什麼。」
安青吸了口氣,低著頭,「說婕妤重病,快不行了。」
「混賬。」如期的怒吼傳來,皇帝瞪著低著腦袋的安青,拉開門大聲喚了李明,「給朕派人出去,誰敢亂說,立即處死。」
「皇上。」李明面露難色的望了望凌瑄。
凌瑄蹙眉,宮里這些女人還真嘴碎,是該教訓,只是現在不是時候,拉了拉父皇的衣袖,說道,「父皇,息怒。等娘好了,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皇帝了然,壓著心頭的怒火點了點頭,又大聲吩咐李明,「把關雎宮給朕封住,誰也不準進來,誰敢出去亂說,朕要了她的腦袋。」
蘭月推門而進,似有事稟告,听了這話,已到喉嚨口的話,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站在那半響不說話,直到見皇帝蹙眉望了自己,才忙低頭,「馬昭儀在外求見。」
皇帝頓時鐵青了臉色,「朕說的話,你沒听見嗎?」
一聲怒吼,嚇得蘭月快哭了出來。安青忙上前拉著她出了屋子,低聲囑咐道,「說婕妤不舒服,皇上在陪著,讓她明日再來。」
翌日午後,吳矛噙著笑進門,見仍昏睡在床上的秦寧,有些納悶。
皇帝見他進來,焦急的問,「那到底什麼時候能醒。」
吳矛上前把了脈,看了一眼床上仍閉著眼的秦寧,癟了癟嘴,若有所指的說,「怕是她自己不肯醒來。」
「什麼叫她不肯醒來。」皇帝疑惑,半響後明了陰沉著臉半跪在床上,緊握著秦寧的手。
吳矛見狀大叫不好,忙想上前制止,卻已來不及。耳邊傳來皇帝沙啞著的威脅聲,「秦寧,你若不醒,我拉著整個林家為你陪葬。」
秦寧緩緩睜開眼楮,選擇性的不去看他通紅的眼楮,不去看他臉上失而復得的狂喜,耳中只嗡嗡作響著,他竟要弄林家,他竟要動林府。眼里一點一點聚起淚,發出微弱的聲音,「滾,我不想再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