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兮的笑顏僵在嘴角,有些錯愕,半響後才開口道,「我信他。(.請記住我)」一字一頓,似在宣誓著她對凌瑄的信任。
這樣堅定的她,讓人不忍再傷害,凌芸垂了眸子不再多說,可轉眼想到眼下的情勢,微微蹙了眉,想著若兮常年在深宮之中,怕是不知這朝上的情形,她想在她出宮之前,有必要與她講些此中的厲害。垂眸思索了會,緩了緩語氣,開口道,「我知你信他,可你有想過你倆都是站在權勢頂尖處的人,你倆的婚嫁可有誰能說了算?」望著若兮黯淡了的眸子,凌芸有些心疼,可橫豎都說了,她也就將壓在心底全都倒了出來,「還有倘若以後凌瑄得不到那個位置,你要怎麼辦?」
若兮驟然站起,冷了臉,不悅的說,「我自然是陪著他,我既認定他,那無論榮華,落魄都跟定了他,我豈是那般勢利之人。」
「我說的哪是那個意思。」凌芸知她誤會了,忙拉著她坐下解釋道,「我豈會不知你的為人。」
「那你說這做什麼?」若兮也知自己這會太激動了,坐著忍不住嘟囔著埋怨她。
凌芸輕笑,伸手理了理她額邊的細發,嘆息道,「你可曾想過,若凌瑄最後沒爭得過,那已陳林兩家這麼多年的恩怨,等著你們的可是什麼?」
若兮听了心下一沉,她怎會沒想過,那樣便是整個林家的傾覆,垂眸,絞著手里的帕子說,「所以凌瑄說過他沒有後路。」
「是,而且他也有那個野心。」凌芸附和,握著她的手,直視著她道,「去年凌瑄雖退讓出京,可我看得出他對那個位置勢在必得。」
若兮不知她究竟要講什麼,側身皺眉不解的望著她。
凌芸望著她那疑惑的眼神,沉頓片刻,再道,「凌瑄對那位置勢在必得,可單憑林家的那些勢力,可真能助他得了帝位?無論是為了林家,還是為了他自己,他定要要登上那高位,那他自然要尋求林家以外的勢力。那些世家們又憑什麼幫他,榮華富貴他們不缺,他們要的是什麼,你心里清楚。他們會願意眼睜睜的看著勞神勞力拼來的一切讓你林家獨享?」
若兮了然,慘淡一笑,何必要說的這麼婉轉,直說好了,凌瑄會為了皇位再娶她人,那些人也不會讓這後位落入林家人之手,垂眸苦笑一聲,「我也不是非要他的獨寵,能呆在他的身邊就好了。」
凌芸望著她慘淡的笑顏,本不忍再講下去,可她的話,卻讓她生了氣,她這般驕傲的人何必要如此委屈了自己,而且她就這麼篤定她最後就能嫁給了凌瑄?板過她的肩膀,直視著她,有些急著道,「你還是沒懂我的意思,父皇和秦婕妤的例子已在他們眼前,他們會讓再讓自己的家族女子陷入這般的困境。若你真嫁給了他,無論是後是妃,那這王朝的一半就姓了林。他們豈會讓林家凌駕于自己的家族之上,縱然林家已沒了人了,可還有你的哥哥,還有岳家,他們豈會看著你們強強聯手,搶奪了原屬于他們的至高榮上。」
陣陣冷意從若兮心底蔓起,握緊微微顫抖的手,她一直自欺欺人的想著有父親和寧姨,她定然會稱心的,縱然不是他的唯一,可也能不離不棄的陪著凌瑄,倘若寧姨和皇姨夫一樣。抬著朦朧的淚眸望著凌芸,為何她要這般殘忍,撕去她最後一層的幻想,她何嘗不知她和他的婚事誰說了都不算,或許最後她會淪為籌碼,平衡了各家的利益。可她願意活在自己的憧憬里,幻想著她最終能與凌瑄廝守。
凌芸望著她蒼白的臉龐,也望見她眸里的怨意,也料想到了她這般心思玲瓏的人怕是早就想到了,只是不願意面對罷了。可年歲漸長,躲怕是躲不過了,凌芸緊了緊握著她的肩的手,她不後悔今日對若兮的殘忍,再美的夢也只是夢,即使現實這般骯髒,能醒來還是醒來的好。伸了手替她拭去了臉上的淚水,輕道,「好了,不哭了,知你怨我,可我還是要說。你是我在這宮里僅存的幾縷溫暖,我自然不希望你過的不如意,如果真要有那一天,那就走,你這麼美好的人,不要被這京城的污濁沾染了,天大地大,我們都可以過得很肆意。」
若兮含淚點了點頭,這一日她倘若被凌芸生生的從暖房里扯了出來,正視了這世間的冰冷和骯髒。那一刻,若兮長大了。
「若兮,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傳來凌瑤吆喝的聲音。凌芸替若兮擦開了臉上的淚水,沖著外面喊道,「再等一會,我再與她講幾句話。」
「哦。」凌瑤應了聲,未進屋子,在門口等著。
若兮起身理了理衣服,就準備離開。
凌芸望見她收拾好了神色,也放了心,她心思玲瓏,自然會想得開,想了想又說,「我知你不喜歡這地方,橫豎也沒幾日就要出宮,你就不要再來了。」
若兮輕點了點頭應下,宮里無人知道她倆這般親近,她與凌芸的相識,她連凌瑤和岳婉都不曾說過。宮里是非多,她又是秦婕妤屋里的人,有些東西能避開對凌芸也好。「我日後出宮看你。」
凌芸理了理她額邊的碎發,寵溺的道,「小丫頭,我這一走怕是短期內很難與你再見了。」
「怎麼了,嫁了人我還不能去尋你了。」若兮不解的問道。
凌芸低頭一笑,「傻丫頭,哪是這個意思。我這一嫁人,父皇有心彌補,定會提攜伍月,而伍月又是安榮華提及的人,太後怕他與安家或是你林家扯上些關系,自然要防範著。恐會借父皇提攜之際,趁機將伍月派去地方。」
「你是說你會離京。」若兮听了有些憂心,握著她的手忙問。見她點頭,又說,「皇姨夫不會肯的。」官吏任用,這事總是皇帝說了算了,皇帝對凌芸本就有些愧疚,哪會再讓她去外地。
凌芸莞爾道,「父皇喜歡志在四方的人,況且此番出京是為以後回京重用的歷練,父皇肯定會同意的。」望著她黯淡的眸子,寬慰道,「恕我自私,我本不想介入他們兄弟倆的皇位之爭,此番出京也正好避開,日後回來也已塵埃落定,眼不見為淨。」
听她都這麼說了,若兮也不能再多說了什麼,只要她覺得好就好。又說了些話,怕凌瑤等急了,就準備離開了。
臨走前凌芸喚住了她,沉眸直視著她道,「若兮,無論你的選擇如何,我都支持你,只是不希望你委屈了自己。」
若兮莞爾一笑,點了點頭,起身告辭。
若兮走了沒多久,屋子里又來了一個人,來未進門,就傳來了他的問話,「若兮來了?」是太子凌瑋。
凌芸貼身的侍女小晴見是他,欠了欠身子,就出了門,去院子里守著。
凌芸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未起身相迎。
「說什麼了?」凌瑋隨意尋了個位置坐下,徑自拿了茶杯倒起了茶。
「隨便聊聊。」凌芸隨手翻起了桌上的冊子,反問,「你今兒怎麼來了。」
凌瑋輕笑,「你都要出嫁了,我不得來看看你。」說著抿了口茶,又道,「鳳城那邊準備的差不多了,前些日子我讓人尋了個借口把那太守彈劾了,那位置正空著呢,我過些天會派人跟父皇說,我估模著那死老婆子會順著把你倆趕到那地方去。」
凌芸點了點頭應下,這本就是他們算計好的,又有凌瑋親自出馬,自然不會有差池。
凌瑋見她沒什麼表情,忍不住揶揄她道,「你就忍心你寶貝疙瘩去那邊受苦受累的。」
凌芸沒理他,望著他臉上難得的點點笑意,斜睨著他,冷冷道,「今兒心情不錯麼,還有了玩笑的心思,有什麼好事?」
凌瑋一笑,在她面前他可以很放松,許是兩個都缺少溫暖的人,這麼些年互相取暖著終于都熬了過來,現在見她要如意,他自然高興,不過仍不忘損了她幾句,「你這老女人終于要嫁出去了,我自然要高興。」
凌芸也不生氣,這小子,雖有著顯赫的身份,可心里的苦不比自己少多少,這麼些年了,她疼惜他都來不及,哪還會跟他生了氣,「你這小子,終也會有這一天。」說完,便知道自己講了禁忌的話,不禁暗自懊悔。
凌瑋瞥了她一眼,知她再自責,哪忍心,按下心中的苦楚,笑了笑,狂妄的道,「我可不是你,被一個男人吃的死死的。」
凌芸見他神色如常也放了心,听了他的話忍不住翻白眼,心中直罵,你還不是跟我一樣,被一個男的吃的死死的。不過這話,她斷然不會說出口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