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蘭如遭雷擊,呆了一呆,僵硬的扭頭去看自己的姐姐。
紫芝看也不向她看一眼,對著唐果道︰「主子明鑒。那人叫錢建楠,是奉震苑的一個苑哥。當年皇上命人重修此處,作為主子寢宮,期間曾命奴婢等來此協助布置裝飾,奴婢因此與這人結識。但往來均有公公們陪著,言語亦有公公通傳,奴婢從沒單獨與此人見過面、說過話。奴婢婚約解除之後,他曾托人向奴婢傳口信。蒙主子恩典,允許奴婢等提前婚嫁,奴婢因存了永遠服侍主子的想法,意欲將來尋個能讓奴婢留在主子身邊的人嫁了。那姓錢的並非其人。因此奴婢拒絕了。從此再沒往來。」
她听唐果解說那首詞的意思,已覺不妥。又細品唐果的話,似是流露出疑她與那錢建楠有私情之意,心情激蕩莫名,急于解釋。一番話說的顫顫巍巍,卻是直來直去,沒有半點修飾羞怯。
靈芝躬身道︰「主子,奴婢可以作證,紫芝所說屬實。這錢建楠奴婢也曾見過,確是借著修繕園圓之機,愛在得勢的宮女面前獻殷勤。不過他親叔叔是內務府慎刑司郎中,大伙兒有的即便是麗應他,多也忍了。反正除非特殊情況,他根本到不了宮女跟前兒。便算面對面,也有公公們在場,沒的為了這個得罪人。」
唐果沉下臉,「內務府的一個六品郎中,就能讓他在內苑無禮?」
靈芝回道︰「還有一層關系,他父族、母族之中,在宮里當差的不少,多是小頭目。他二姨張佳氏,曾是先皇身邊的得力宮女,後來出宮,被內務府總管噶祿納了做妾。噶祿雖說已經沒了,但在內務府的勢力還在。直郡王小時候養在噶祿家,與張佳氏關系甚好。至今逢年節給噶祿家賞賜,必會單給張佳氏一份的。再有,錢建楠的姐姐錢佳氏雖不得寵,到底也是早先伺候過皇上的人,如今住在榮妃娘娘宮里頭。」
「這關系「夠復雜了。」唐果冷笑,「可既然做出這樣的事兒來,管他是誰,也要付出代價的。紫芝帶著紫蘭下去吧,好好想想,明兒我要听個答復。」
听見這麼些幕後消息,似是被嚇著了,听唐果說「付出代價。」那馮紫蘭渾身一顫,剛想說話,紫芝立刻堵了她嘴,壓著她行禮告退了。
看著她倆的背影,唐果微微皺眉,她看得出,馮紫蘭沒一點兒後悔的意思。可別再鬧出什麼麼蛾子來。
「靈芝,讓人看好紫蘭。除了她那屋,哪兒也不許去。她要是不老實,讓人把她打昏。」
「是。」
靈芝出去吩咐,唐果揮掉太陽穴,頭疼!
這馮紫蘭怎麼回事啊?!
清宮與前朝不司,宮女並非終身服役,二十五歲便可放出宮去。加上宮禁森嚴,這類宮女為主角的桃色事件不多。主要是有心思往上爬的勾引皇帝和諸皇子。
偶爾,有些大齡宮女被主子留下超期服役,耐不住寂寞與太監私下里做做假夫妻。也有宮女和侍衛好上的例子,不過那都是宮女出宮之後嫁了,大家才知道,算不得桃色新聞。
有唐果的話在先,梨花院落的宮女有了意中人,二十歲左右便可出宮嫁人,蘭芝更是十九歲就放出去了,根本沒有那私下亂搞的必要。
梨花院落十二個宮女,馮紫蘭是最年幼的一個,今年虛歲才十四。
誰能想到她會出這事兒?
馮紫蘭剛入宮時,瘦瘦小小,膽子小得要命。听說在家里一個人負責全家的洗洗涮涮、收拾屋子、做飯,還得做全家人的四季衣被鞋襪,一年到頭兒累得要死,得不到一句好話不說,時常還會被兄長們欺負。她那個爹也只會說她不對,罰她跪。當真是日子過得比大戶人家的三等丫頭還不如。
唐果憐憫她年幼、遭際苦難,將她調來做了小宮女。作為梨花院落宮女首領,靈芝從沒派給她佳麼重活。其他人看在紫芝的面子上,也對她多方照顧。有那跟著主子出去玩的機會,都會帶上她。她也一向老實、勤勞,總說自己像掉在蜜罐里了?
唐果實在想不出,這麼一個小丫頭,怎麼就能做出這事兒來?只可憐了紫芝。要強自愛了這此年,這麼個妹妹大概把她的自尊打擊得差不多了。
算了!隨她去吧。
還是琢磨下錢建楠背後是誰吧。
唐果可不認為這事兒就是偷情那麼簡單。錢建楠一個九品苑副,這個時候出現在暢春園里,沒人開綠燈,根本不可能。紫蘭怎麼和他到一處的?
這些話問紫蘭,大概是問不出來的。那丫頭一臉的無怨無悔樣兒,估計不會出賣情郎。
啥圖謀呢?惠妃還是榮妃?或者另有其人?
單純的宮斗?亦或是跟前朝的事兒有關?
眼下正是關鍵時刻。夫君大人費了多年的心思,終于等到時機成熟「可別在這當口上,讓人鑽了空子,「
靈芝進了屋,見唐果兀自思索,便無聲的跪在一邊。
唐果想半天沒頭緒,偶然抬起頭,一愣︰「靈芝,你做什麼?」
「主子,奴婢失職,請主子貴罰。」
「靈芝,我很奇怪,梨花院落與外面的聯絡,都是由別九領著小太監負責,紫蘭是如何認識那錢建楠的?他們又是怎麼幽會的呢?」
「回主子的話,剛剛奴婢和紫芝也問過了,紫蘭不肯說。奴婢話已說盡了的,她姐姐更是以死相逼,她「都沒有松口。奴婢和紫芝細想過,或是進宮之前︰或是去年冬天主子去南苑,她姐姐和她分開,沒看著她的那一段時間。奴婢無能,請主子降罪。」
唐果搖頭,「如今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紫蘭的反應,和我想的一樣。算了,不用問她了。我不是很需要知道。但她這般一意孤行「,「勢必不能留近了。遠遠的打發了吧。你去勸勸紫芝,這事兒和她沒關系,讓她安心當差。她的命太苦了。」
「是。」靈芝退出去了。
唐果長出一口氣,看一眼時鐘,將近十點了。
皇帝尚未回來,她也毫無睡意,只坐在炕上出神。
這些年,梨花院落內部一直安靜和睦。第一回要處置下屬,她從不知所措到胸有定論,居然沒經過太多考慮,自己也有些意外。
至少不能拖皇帝後腿。唐果暗暗給自己打氣。
「主子,陳侍衛求見。」
「讓她進來。」
腳步聲響,陳小妹進屋行禮,「奴婢給主子請安。」
「罷了。小妹,你有什麼事?」唐果看向她。
「謝主子。」陳小妹起來侍立一旁,回道︰「咱們的人已處理好了,听小悅說主子還沒睡,奴婢便來回一聲。」
「哦?如何處理的?」
「嘻嘻「,「主子恕罪。容奴婢賣個關子。主子,您明兒早上就知道了。咱們知道主子不願牽連無辜,而且老天開眼,給咱們準備個現成的,因此並沒害好人。那人在您出樹林子的時候,偷偷在樹後張望來著。看樣子窺視了有一會兒了。奴婢們估計,她也許和榮妃的那兩個手下一樣,也是盯馮紫蘭和錢建楠的人。或者,她想通過這事要挾主子,借機取利。您放心,那人素有惡名,害過不少人,這回,嘻嘻「算是報應吧。」
唐果點頭,「大家辛苦了!那我就明天再知道吧。盯著梨花院落的人從來都不少。也沒什麼好怕的。」
倆人正說著,外面來報,皇帝回來了。
唐果也就暫時放下此事。馮紫蘭沒被捉奸當場,事情就沾不上梨花院落。她不著急。
半夜了,子午覺要緊。沒有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和夫君大人的道理。
夫君大人每日里夠傷腦筋了,這事兒別影響到他才好。
深呼吸,微笑,深呼吸。
好了。
這事皇帝早接到報告了。他肯定不止是宮斗。十有**和宮外月兌不了關系。索額圖一伙兒正無所不用其極的給自己添堵,絕不會放過梨花院落的。
皇帝派了人細查,又有此擔心唐果想不開。
見老婆並沒郁結煩惱,一如往常。洗漱完畢,倒頭就睡,皇帝微微意外了一下。
躺被窩里輕撫老婆的後背,听老婆的呼吸漸漸平穩悠長,皇帝欣慰之余,無聊了︰「果兒,你睡著了嗎?」
「我睡著了。」
「睡著了還說話?」
「我在說夢話。」
「哈哈「」皇帝的手開始討厭,「那「,「果兒,你
「睡眠中,請勿打擾。」唐果抓住他亂動的那只手,仍日閉著眼楮。
「果兒,咱倆說說話吧。」皇帝繼續討厭。
「唔「,「是可忍孰不可忍!」唐果手腳並用,爬到皇帝身上,將夫君大人四肢全部鎮壓。
「我說陛下,大半夜的不睡覺,您好有雅興啊!」
「夫人這是想要換個姿勢?」皇帝低笑。
唐果齜牙︰「嘿嘿「為了感謝夫君大人的一片關懷關愛之心,奴家決定,豁出去了!」
手上扒著皇帝的寢衣,嘴里還不消停︰「小娘子,不要怕!我會很溫柔的!哎喲!又掐我!」
「哇!胸肌!」
「呵呵「月復肌「」,
「喂喂!不是說換個姿勢嗎?」
「夫人動作太慢!」
……」,
唐果終究沒做成河蟹,照日是被河蟹的那個。
所以她早晨起來,心情稍顯抑郁。
不過很快,一個「小道消息」便打破了她的抑郁︰二十二歲的美貌男子、九品苑雷錢建楠,與五十歲的粗壯、被貶宮人姚氏在玉蘭花樹叢中偷情,被巡邏的侍衛當場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