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熬了一個多小時，送走這幫好八卦的閑人，周蒙溪剛把門關上，就感覺到有東西躥進屋里。她沉著臉說︰「老頭，看到你了，出來吧。」
小老頭兒從衣櫃頂上鑽出來，坐在衣櫃頂上，拽拽地把雙手交叉疊在胸前，揚起頭說︰「大仙我今天看在天龍的面子上，就放她一馬。」
周蒙溪笑眯眯地說︰「我謝您了不過，我們沒得罪你吧？你無端出手傷我師傅，治她是應該。」
「也不算是無端，我吃羅仙婆的香火供奉，她請我幫忙，我幫她是理所當然。羅仙婆可是好心幫你們家，你們倆都不是人，進不得這個門，你是知道的。」那小老頭有板有眼地指著周蒙溪說。
周蒙溪點頭，說︰「我自有法子讓自己進得這家門。羅仙婆這樣做算不算多管閑事或者是說好心干壞事？」
「她也不是什麼善類」小老頭兒說月朔。
周蒙溪听到小老頭說她師傅不好，頓覺刺耳，心里不痛快，聲音一凜，義正嚴辭地說道︰「朔兒也不是什麼惡類她之前所走的路不過是遵循因果報應天理循環。她的劫、她的債，我以天龍之身涉累世輪回、世世為人替她抵了」她這話說得大義凜然擲地有聲，懾得那小老頭再沒言語。
月朔大受感動，無聲地喊了句︰「師傅。」
小老頭兒仔細地看看周蒙溪，問︰「你真是天龍？」
「以前是，現在和以後都不會再是。」
小老頭把周蒙溪看了又看，說︰「可惜了。你道根已毀，神根已滅，以後升不了天也入不了輪回，只能在天地間做個無根孤魂飄蕩。」
周蒙溪無所謂地說道︰「天道自然，來去自然，一切自然。」有她想要的，天地之間皆是立足地，天人地鬼，也不過是一個虛名表相罷了。什麼是人？什麼是鬼？什麼是神？什麼是佛？不管她變成什麼，她都是她。
「唔」小老頭吱唔一聲，蹦到月朔的身邊，迅速一閃。他以快得可不可見的速度將手指從月朔的額頭抹過，一道金光抽離，月朔的所有不適頓消，眼楮又復見清明。她睜開眼，見這小老頭身材雖小，雖全身罩著層淡淡的仙靈地氣。她再想到這小老頭的法術之高深，很慶幸之前自己為禍人間時沒有遇到她。但再一想，那時的自己一身煞氣，只怕這些地仙見到她都會避走。她的煞氣太深，他們該嫌晦氣。如果那時候她遇到這小老頭，小老頭向她下手，只怕她拼得一死也會沖上去給對方顏色，不像現在這般善了。月朔明白，因為周蒙溪，她的殺心淡了。
周蒙溪用法術在牆上結下符咒落下結界，省得一會兒又有什麼稀奇古怪、亂七八糟的東西跑進來。她回頭，見月朔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疑惑地回望月朔，即又沖月朔淡淡一笑，月兌了衣服鑽上床，說︰「師傅，很晚了，睡吧。」月朔躺下，周蒙溪非常自然地將手臂攬過月朔的腰，湊近月朔，嗅著月朔身上的氣息，情不由禁地噘嘴在月朔的唇上落下一吻。
周蒙溪向來習慣晚起。她睡到上午十點多才起床，洗漱完吃過早餐，把月朔留在家里，她則去派出所撤案，說她師傅沒事了。
周蒙溪剛走不到半小時，月朔突然感到房里有股異樣的能量涌動。她扭頭看去，赫然看到一個身著華麗長袍、身姿傲然一身仙華氣息的女子出現在房里。這女子約模三十來歲，美艷絕倫，雪白的錦緞華袍，周身神光繚繞。月朔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女子，她的美，讓天地間所有的事物都黯然失色。「尊駕是？」月朔問。這人不是來自神界就是來自天上。
「你不必問我是誰，我來只是要告訴你，如果強留她在人間，她只會落得煙消雲散的下場。下一個三月十五就是她的限期。」那女人說完就消失了。
三月十五？今天已是二月十八，不到一個月時間。月朔沒想到會這樣，她以為她和周蒙溪的生活才剛開始，她才開始對做「人」的生活有了期盼。小蒙不是說要做人嗎？她昨夜不還是那般坦然地向那地仙說起嗎？
沒一會兒，周蒙溪好心情地哼著曲子回到房里，推開門，笑呵呵地喊︰「師傅，我回來了。」
月朔扭頭望向周蒙溪，問︰「小蒙，我問你，如果你不回神山下場會怎麼樣？」即使她知道那女人是神，她也要親口听到周蒙溪說才肯相信。
周蒙溪滿臉茫然地問︰「什麼？什麼怎麼樣？」她偏頭看著目光定定地看著自己的月朔，問︰「師傅，你怎麼了？地仙那老頭兒又跑來找你了？操，我剛去派出所把羅仙婆跑出來，他竟出爾反爾」周蒙溪掄起袖子就要往樓下沖去。
月朔的手一拂，門「轟」地一聲關上，同時落下鎖。月朔問道︰「如果你留在人間，會不會煙消雲散？」
周蒙溪再次眨眼，不解地撓頭，問︰「師傅，你想說什麼啊？煙消雲散？除非誰沒事過來把我打得魂飛魄散就算魂飛魄散，只要在一定的時限里施法得當也可以救回來的呀。」她抿嘴笑了笑，湊過去，摟住月朔的腰，撒嬌道︰「朔兒擔心我啊？杞人憂天了不是」
月朔一抬手，幻出一個人形，問︰「這女人你認識嗎？」。
周蒙溪看到那抹絕美的幻影，額頭浮起一片細細的冷汗。她問︰「你……朔兒什麼時候見過她？」
「剛才」月朔答道，她目光幽冷地盯著周蒙溪，又問︰「三月十五可是你的大限？」
「她說的？」周蒙溪問。原本輕松的神情轉為凝重。
「嗯。」
周蒙溪的眉頭一擰，突然涌起一股煩躁，叫道︰「那就死好了」
「小蒙」月朔的神情一凜，冷聲道︰「你走吧。」
「朔兒」周蒙溪叫道。干嘛呢？這是
「回神山。她應該能助你回去。」
「不回」
月朔轉身，說︰「我以後不會再見你。小蒙，你不走是死，我們不可能再在一起。」
周蒙溪問道︰「你報仇能那麼堅定執著，為什麼和我在一起就不能堅持？我走了，你怎麼辦？」
「沒你我也能活。我兩千年不也這麼過來了嗎？」。
這兩千年，你有仇恨支撐，以後的余生，你靠什麼支撐？
月朔低頭幽嘆一聲，身體凌空而起，就要穿牆離去。
周蒙溪沖過去，一把抱住月朔，把月朔抱住，說︰「師傅，別走。」
「我不是你師傅，我教不了你任何東西。」月朔冷聲說道。
「以前，我沒有經歷過人間的喜怒哀樂，沒有體會過民間的歡樂困苦。人間很苦，但也很甜。朔兒，我不想回去。天上的日子太冷清了，我現在做不到無欲無求。即使我回去，最終也只能淪為魔道或再次墮天，回去後的下場說不定會比不回去還慘。」
「再慘，也慘不過煙消雲散。」月朔說道。
「也不一定會煙消雲散。」周蒙溪說︰「如果我魂魄無依，一定會煙消雲散。她說的大限，應該是會來取走我體內的龍元，我體內的龍元能量屬于神山，不允許停留在人間。如果我這一世一直沒有得到過這種能量，他們收手也沒什麼。可我現在魂魄已與龍元融在一起，如果他們抽走龍珠取走龍元，我的魂魄定然受到重創。人的魂魄本就是一絲縹緲的意識，繚繚幾縷輕煙，被強大的龍元能量一扯，魂飛魄散是必然。」
月朔悄悄地攥緊拳頭，問︰「那你還不回？」你在神山，我至少還知道你還活著，還會想你每天在神山做些什麼。還會想如果有天你又來人間行雲布雨我是否會遇到你，心里還會有個牽掛念想。如果你死了，所有的牽掛和念想……她不想去想周蒙溪那樣的下場。月朔一瞬間有點恨，恨自己不夠強大，不夠逆天。
周蒙溪說︰「如果有東西護住我的魂魄不受龍元抽離的損傷，我就不會死。」
月朔的眼里泛出一絲希翼的光亮，扭頭問周蒙溪︰「你可有辦法？」
周蒙溪看到月朔這樣，「呵呵」笑了。她眨眨眼，喊聲︰「朔兒——」你舍不得我走讓我走是因為怕我死。
「還笑」月朔瞪她，叱道︰「還不趕緊說。」
周蒙溪的眼眸一垂，斂下黯然的光芒，嘴角卻是噙著笑，說︰「反正我自有法子保我魂魄，朔兒你就不用擔心。啊，對了，我剛才回來的時候在客廳遇到我三婆，她想給自己挑塊墳地，請了看風水的徐道士，還想請我倆過去看看。」
「小蒙……」月朔提高音量警告她別轉移話題。
「哎，師傅，你相信我嘛。」她說完，牽了月朔的手拖著月朔轉身擰開門朝樓下走去。周蒙溪下樓後，對坐在她家客廳的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婆喊︰「三婆，我把我師傅請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