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通城驛客房。裴楚一終于從沉睡中蘇醒過來,他睜開眼,起初有些茫然,隨後察覺到周身的異樣,猛的坐了起來,抬手模了模額頭,思索起來。窗外一縷陽光射了進來,現在是早晨了,雨已經停了。裴楚一努力的回憶昨天發生的事情,但僅僅只記得自己喝了口水,他剛想下床,棉被一動似乎被什麼壓著,低頭一看心里猛的一驚。一床被子沒辦法掩蓋住兩個人,加上他剛剛一番動作,更是扯去多半,此刻的劉小刁閉著眼楮趴在床的內側,露出肩膀以及大半個後背,順著線條向下望去,大約能推測出下面細窄的腰身,接著便是一雙,看樣子似乎他自己一樣,不著寸縷。轉眼一看,床頭還掛著一件被撕成一半的外衣,樣式十分熟悉,沿著床頭往下,到處可見衣服碎片,幾張椅子也倒在地上。裴楚一這才注意到,房間里充斥著歡愉過後的氣味,伸手將最後遮擋的那點被子掀開,只見床上的玉人兩腿之間一塌糊涂,隨處可見還未干透的津漬,床單上似乎還有點點微紅。裴楚一越發糊涂起來,他實在不記得,不記得,用手用力的敲了敲額頭,可惜記憶依然模糊,恰在此時,床上的小人發出一聲輕嚀,眉頭微皺,似乎將要醒來。裴楚一的心髒猛的狂跳起來,這才注意到意中人的一雙玉臂還被束縛在床欄桿上,綁縛的工具恰是那另外半件外衣,他這才想起來,這不就是彌小霧昨天穿的那件衣服麼!慌忙俯身去解,可還為等他解開,底下的人便睜開了雙眼,一時間兩兩相對。劉小刁的眼神從最初的迷蒙,到驚訝,直至最後的羞憤,活靈活現,看得裴楚一瞬間方寸大亂,想要解釋,卻不知道如何開口,裴楚一雖然不記得自己做過這樣的事,但一對上那雙眼楮,立刻就敗下陣來,等到晶瑩的淚珠出現在眼眶,劃過面頰,沾濕枕巾,那真是兵敗如山倒,落入十面埋伏就差對面招降了。「對……不起!……」裴楚一慌里慌張的解開那半件碎衣,憋了半天,終于蹦出這三個字,雖然他不大記得自己道歉的原因,但很明顯十分清楚不道歉的後果,堂堂茂陵侯府小侯爺,垂簾一名青鋒照弟子的美色,巧取不成便用了強,手段堪稱卑鄙,人格何其無恥,整如戲文里傳唱的紈褲,仗勢欺人的官痞。雙手一獲得自由,劉小刁立刻蜷縮起雙腿,緩緩起身,長時間的捆綁讓他的手腕上多出兩道淤痕,又疼又癢的感覺讓他微微皺眉,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他一直偷偷的觀察著裴楚一的神色,直到听到那句「對不起!」心中才重重的松了口氣,不過面上卻不敢放松,計劃還只成功了一半,戲還得繼續演下去。裴楚一本想去扶,不想卻激起一陣瑟縮,眼看著眼前的人兒露出畏懼的眼神,他的心仿佛忽然被揪住了一般,不由悔恨起來,他昨晚上到底干了什麼?居然引的對方這樣害怕。偏偏此時又是清晨,這樣一副活色生香的場面出現在眼前,免不了又要產生反應。劉小刁抓住機會,適時的抱起棉被,害怕似的躲進了床角,心里不由衡量揣度,那個尺寸,倘若真要進去……「別怕,別怕……我不會再對你怎麼樣的!我禽獸,我該死,你別害怕……」任憑裴楚一好話說盡,劉小刁就是不從角落出來,他剛剛抓緊了一個字——「再」,心中已經有了七八分把握,不過還不足夠,還需要更有力的證據證明,裴楚一曾經做出過哪些「事情」。終于在裴楚一說的口干舌燥,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劉小刁嘴唇輕輕一動,小聲道︰「我渴了。」裴楚一听聞,微微一呆,隨即面上一喜,褲子也不及穿上,便飛身下床,倒了杯水後,急匆匆的返了回來,接近劉小刁的時候,更是小心翼翼的遞了過去。眼見裴楚一這樣的反應,劉小刁心里幾乎歡呼雀躍,不過面上仍然極力克制,生怕一不小心,笑出聲來。從被子里伸出手臂,接過了那杯茶水,在裴楚一關切的目視中飲了下去。裴楚一起初兩眼直盯著那條白皙手臂,只覺得皮膚晶瑩剔透,下面是微青的血管,喉間牟得一緊,只可惜他說了半天嘴巴很干,並無半點唾沫可以咽下,于是更加覺得饑渴難耐,下半身糾人心肺。可偏偏此時,不是能隨意處理自身的時候,下一刻,裴楚一的那顆心又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只見劉小刁剛剛喝完茶水,杯子都尚未放下,便手臂一垂,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小霧!小霧!你怎麼啦!」裴楚一趕忙將倒下的軀體摟進懷里,剛一接觸,只覺得肌膚微燙,不似平時正常的溫度,他幾乎不假思索的大喊道︰「來福,來富!快去請大夫。」侯府的下人向來訓練有素,來福二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听到呼喚,幾乎立刻就出現在了房內。來福較為機靈,況且昨日又親自安排,瞧了眼房間近況,便大約得推測出曾經發生過什麼,房間內此刻可以說一片狼藉,衣服扔的到處都是,劉小刁躺在裴楚一懷中昏睡,兩人都還光著身子,床單上又遺留著些許詭異的紅色痕跡,不用說也知道昨晚上發生了些什麼。只是看自家少主如此擔憂,為了安小主人的心連忙說道︰「少主不必憂心,彌少俠並未如何……睡醒了……便可。」邊說著,邊看了眼桌子上的茶壺,因為來富仍在旁邊,為了照顧少主的面子,這種事情自然不能明說。裴楚一非是蠢人,听完以後很快就明白過來,臉色一沉,當即喝道︰「你好大的膽子,沒有我的允許,你竟敢私自下藥。」來福從沒有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居然會遭致如此猛烈的怒火,加上他昨天確實沒有來得及將下藥的事情通報,算得上是自作主張,這在高門世家向來都是大忌,原以為裴楚一得償所願不會同他計較,但現在看來卻是他想的太過天真了。他那里會料到之前劉小刁曾今有過的一段表演,所以一听呵斥便心如死灰,往最壞的方向思考,兩腿一軟,當即跪了下來。「少主恕罪,來福知錯了。」站在一旁的來富依然還不明所以,但看到來福跪下,他也一同跪下,懇求道︰「少主恕罪,饒了來福!」「你走,我裴楚一不需要你這樣膽大妄為的人伺候。」「你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去找大夫。」來福低著頭,依舊不動。來富則嚇得一下站了起來,連忙把來福抓出門外,見他毫無反應,依舊跪著,連連嘆氣,關上門找大夫去了。通城驛作為一座驛站,居住的自然只有驛丞驛丁以及過往旅客,想要找大夫自然只有最近的余杭城里才有,並不可能隨叫隨到,所以當來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一位年將半百的大夫帶回驛站的時候,劉小刁早已醒來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