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雍正嫡長子 父子對招雞同鴨講

作者 ︰ 亦人

弘暉自打佟府出來,再一次深深感嘆,老姜,夠辣的,這法海是半點都不願意吃虧,幸好青榕倒是個實誠的家伙。才一進馬車,就見著慕容豐極已經等候著了,「慕容,讓你打听的事,有眉目?」早在刑部的時候,弘暉就通知了讓慕容去查一查曾經四爺和曹寅間的過往。

這幾年,除了在幕後指揮童西元父子在江南鋪開商道大局,其實弘暉最用心的,還是依靠著慕容的能力,布下了一張更大的消息網絡,因為秉持著謹而慎之的原則,雖然發展速度並不算是迅速,但也是穩扎穩打,已有了一定規模,而慕容豐極,就是這張暗網的最高頂點,至于這個被命名為「七彩」的消息組織中,知道弘暉是大老板身份的,數不出一只手。

「康熙三十四年,四爺曾經參了回京述職的曹寅一本,當時四爺初到禮部當差,而曹寅在京中的府邸,被人告發有違禮制,四爺查證之後,便向皇上遞了折子,此事後來不了了之。」慕容說的倒是與法海講的那些也符合,「不過,曾有傳言,說是皇上為此反而將四爺斥責了一頓,說是四爺捕風捉影,有違皇子風範。這件事,也曾鬧得沸沸揚揚,皇上一句,‘子清,忠孝之臣’,足夠表示對曹寅的寵信了。」慕容也不得不感嘆,那位曹大人好手段、好福氣,能得萬歲爺如此護佑。

子清,忠孝之臣?哼,弘暉冷笑,康熙爺是什麼意思,難道四爺就不是忠孝之子嗎?

慕容並不是第一次瞧見弘暉這副十分陰厲的表情,倒也不奇怪,「主子,那之後,並未再有四爺與曹寅的瓜葛傳出。只是,上次皇上吐血昏迷那日,屬下剛得到的消息,貌似是四爺又給皇上遞了一道折子,卻不能確定,四爺是否提起了江寧織造?」

「怎麼回事?」弘暉心說,還真是無風不起浪?「之前你提過,皇上給江南那里去了密信,還未能探知詳情,是送去給曹寅的?」聯想起四爺的話,弘暉覺得有點頭緒了。

慕容點點頭,「這個……確切的消息還沒傳回來。不過,屬下得知,最近刑部關于揚州知府的案子,牽扯到了江寧織造府。而這消息,像是四爺故意壓了下來,目前知道的人並不多。」慕容知道,對于這些消息的敏銳性,自己還是不如眼前的小少年。

「嗯,這樣的話……就對了,這就能解釋的通了……」弘暉不再問了,將慕容的消息,和四爺的反應與法海的話,串起來,大概是能明白了,唯一疑惑的是,弘暉不太懂,四爺為何對自己好奇曹寅,有那麼大的反應?以前四爺和鄔思道等人商量正事的時候,自己也是一道旁听的,怎麼就單是這一次,四爺並不想讓自己參與?

許久沉默之後,弘暉又抬頭對著眼前的慕容豐極打量,雖然此人來自江湖武林,于政治、于朝中爾虞我詐畢竟女敕了點,但是不可否認慕容的能力,不舍得,真真舍不得啊!弘暉連連搖頭,鬧得慕容疑惑得很,這位小主子這是怎麼了?難道剛才那些消息串起來,竟是情況不容樂觀?慕容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性子,卻又不是多話的人。

快到雍王府了,弘暉還在糾結,他心里是有一點明白的,大概是四爺替自己這個嫡長子安排好了將來的路,而眼下,四爺瞧不得自己過多參與各路爭斗,按著四爺時常教導的那些,弘暉懂的,四爺是在訓練自己辦理差事、官場處事等能力,是以一個親王世子的標準來要求,更隱隱的,四爺對自己的期盼該是更大的……弘暉,深感壓力啊!

「慕容,近日,沒什麼特急的事,你不用來見我了。」弘暉終于在入府前一刻決定了,神色是堅定的,顧不上慕容的訝異,「我相信你,也相信你一定能夠處理好,七彩如今還在打基礎的時段,我還是那句話,即便時局逼人,我們還是要步步為營,慢一點、穩一點。」

「是,主子。」慕容有點不懂,向來親力親為謀劃的主子,也該知道現在還是七彩發展的關鍵時刻,卻竟然完全放手讓自己做主,然而,既然主子這麼說,慕容是不會反駁的。

「七彩,是你我一手帶出來的,相信,你應該能感受到這樣一個龐大的信息組織,將來真正發揮作用時的威力。」對屬下一定的安撫是必要的,即便弘暉並不懷疑慕容的忠心,「我之前允諾你的,依然有效,你也看出來了,雖然俗話說是士農工商,但我就是喜好商道,在商言商,我要你的忠心和能力,我也定助你查出滅門真凶,助你復仇。」慕容家的滅門案,是慕容豐極的心頭刺,當然,弘暉手里還抓著慕容唯一的外甥楊安。

「是。」慕容低低應聲,卻顯然是被弘暉的話激起了心中的仇恨,簡單的一個「是」,慕容說得帶了幾分神聖,他出身武林草莽,但他飽讀詩書,慕容豐極,是重信之人。

「以後再多留心幾分,不必要的時候,千萬別和四爺身邊的暗衛交手,那個被四爺稱作林師的人,絕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弘暉沒理睬慕容的幾分詫異,在下車的一瞬間,話語飄進慕容的耳里,「沒了童家,沒了童西元或是童柏華,我可以再找另一家。可是,慕容,七彩只能是我的。」

慕容留在車中,眼神中有幾分不可思議,他分明能感覺到這位小主子對四爺的重情,就像當初將童家交出來,十分的干脆,慕容以為,哪怕是皇家府第,終究還是有尋常情義的,這些年,慕容看多了權貴之家的父子兄弟反目成仇、爾虞我詐,以為,主子和四爺之間,當真有一份最最難得的父子情,誰料?慕容覺得自己離那些個,親友間坦誠相待的純粹日子,越發遙遠了。

弘暉隱約听見了一聲嘆息,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馬車中慕容的,然而,心中紛亂漸起,原以為可以拋開一切的,就像是前世記憶中的父母,她可以完全依靠和信任,然而,經歷了這麼多,又陰差陽錯來到這個時代,有了將來的雍正帝做老子,原來,同樣的嚴父慈母,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七彩,是自己在這個時空最後的倚仗。弘暉抬頭望著雍親王府的字樣,情緒莫名的低沉,四爺,四爺,四爺……心里一遍遍的默念著,到底要如何是好?

胤禛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趕緊示意嬤嬤將小阿哥抱去歇息,還不放心,想要去讓蘇培盛去請御醫來給小兒子看看,是否會染上風寒之類的,一旁芸秀倒是反而鎮定多了,「爺,小阿哥身子骨好著呢,昨兒個府上秦大夫才剛看過,您就放心吧!」芸秀明白的,四爺受不得兒子病了,就像當年弘暉病重,四爺臉上也不曾能掩飾住心焦。

弘暉來到額娘芸秀的院子請安,瞧見的正是這一家三口歡樂的模樣,只覺得有些羨慕,一時間更有些晃神,他相信,將來小四長大了,他們才是真正的父嚴母慈兒孝順。

「暉兒!」芸秀似有感知地回頭,真瞧見了大兒子,卻發現弘暉神色有些恍惚,眼神定定看著某處,神游天外了。

順子趕緊在一旁伸手拉了拉主子的袖子,弘暉這才回神,趕緊收起臉上的神色,然而,即便如此,屋里四爺還是沒有忽略,剛才弘暉一臉是羨慕之情,胤禛皺眉了,他總覺得弘暉這神情十分的不討喜,可是,胤禛也不明白,為何要皺眉?按理說,剛才弘暉的羨慕,是純粹至極的情緒,絲毫不夾雜其他的情緒,胤禛無法從兒子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嫉妒或是其他,這樣的兒子,就是四爺心里的好兒子。

接著,弘暉對著四爺笑了,胤禛覺得,兒子此時的笑容,和剛才那種羨慕是同樣的純粹,十分十分的干淨,「阿瑪,額娘,兒子回來了。」弘暉若無其事地打招呼,自己家里,更多的時候他並不拘于禮節規矩,然後又扭頭去抱嬤嬤懷里的小弟弟,小家伙軟軟的、女敕女敕的、白白的,可愛極了。

小家伙對著弘暉揮舞小手,不經意一巴掌拍打在哥哥臉上,居然還咧嘴笑了,「啪」的一聲,並不是十分響亮,然而卻讓一旁的嬤嬤瞧得有些心驚,而四爺眉頭皺得更緊了,芸秀更直接,不贊同地過來從弘暉手里趕緊抱過小兒子,其實,她這是在責備不懂事的小兒,只是弘暉有些心不在焉,沒察覺額娘的用意。

弘暉懷里一空,忍不住覺得心里也跟著空空的,感覺挺難受,卻低了低頭,不敢去看芸秀,弘暉曾經有過可愛調皮又懂事的弟弟妹妹,兩個孩子也都是她那時候一手拉扯大的,傾注了所有的情感,然而,剛才懷里那個,才是真正的雍正嫡子,而自己呢?不過是個穿越而來的冒牌貨,弘暉第一次覺得,如果當初能夠重生成為嬰兒,還是做四爺的兒子,情況能不能好一些?

兒子胡思亂想著,顯然是陷入了某種情緒難以自拔,一旁芸秀抱著小兒子絮絮叨叨、瞪著眼教育著「不能對哥哥不敬、要對哥哥好」之類的,至于四爺,眼神一刻都沒有離開弘暉,今日這孩子有些不對勁。這時候,四爺顯然沒了一早要狠訓兒子的心思了。

「暉兒,你怎麼了?」芸秀終于停下嘮叨,她也發現,對這個還不知事兒的小兒子,說再多也沒用,得好好想想接下來如何在小兒子成長的過程中,灌輸敬重敬愛哥哥的思想,然而,這一眼看向大兒子弘暉,芸秀急了,她本是個心思細膩的,「暉兒?」

弘暉這才抬頭,已經調整好情緒了,對著額娘笑了笑,「額娘,沒事,弟弟還小,鬧一些才好。」笑得無懈可擊,然後,還伸手對著芸秀懷里的弟弟撫了撫那小腦袋。

芸秀擺明了不信弘暉的話,索性將小兒子遞給一旁的嬤嬤,吩咐嬤嬤帶小阿哥先下去,而弘暉今日特別敏感,瞧著小家伙被抱走,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

「暉兒,我不管別人是不是在你耳邊說了些什麼,額娘希望你能夠相信,你永遠都是額娘最最疼愛的兒子,誰也比不上。」芸秀當然已經察覺了弘暉的情緒,與這個兒子相處越久,她就越發感覺弘暉的好,眼下更是顧不上一旁的四爺,直接對著兒子表明心意,「暉兒……」

芸秀不知還能怎麼說,才可以安慰兒子,她索性伸手將弘暉抱入懷里,輕輕拍著,她反省著,是不是剛才暉兒瞧見自己與四爺都逗著小兒子,暉兒心里覺得阿瑪額娘沒以前那麼寵愛他了?這個傻孩子!

芸秀猜得有五分對了,而她的幾句直白話,的確讓弘暉一愣之後,頗為感動,同樣伸手輕拍了拍額娘的背,「額娘,您多想了,兒子知道的,兒子懂的,您和阿瑪放心好了,將來,兒子和弟弟之間,不會有任何問題的。您相信兒子。」如果小四要那個皇位,那麼,他不會去爭。

胤禛漸漸松開眉頭,無聲嘆了口氣,他只覺得這母子倆不該這麼堂而皇之在他面前展現母子情深,然而,他再一次縱容了,明明一早才剛下定決心,要好好改一改策略狠狠教訓一下弘暉,然而,此時此刻,四爺猶豫了。

鄔思道有句話說對了,四爺變得感情用事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對于奪嫡而言。

一家人晚膳過後,弘暉照例跟著四爺去書房,由四爺親自現身說法,每每這種時候,弘暉無比感慨,雖然拜了佟法海為師,可真論起來,四爺教授的東西不比法海的少,甚至,四爺才是真正徹底的毫不藏私,都不像那位法海大師,總喜歡說一半留一半。

「暉兒,你不喜歡我給你做的安排?」一個時辰之後,四爺冷不丁把這問話砸向弘暉。胤禛何等心思、何等眼神?弘暉的不甘願,自然沒能逃過四爺的法眼。

呃……弘暉仔細打量四爺,明明一早上還氣勢洶洶,一整天都是一副只等著晚上回府狠狠收拾你小子的架勢,怎麼現在?回府直到現在,四爺都是溫和的,剛才叫自己「暉兒」?弘暉肯定自己沒有听錯,那麼,只能說明,四爺氣消了。

不是還沒把七彩跟四爺交代?怎麼就氣消了?弘暉疑惑了。

「哎!」四爺終于長長嘆出一口氣,「你心思都寫臉上了,還不說實話嗎?」其實,胤禛根本沒從兒子臉上神情中看出什麼道道,四爺也正在納悶呢,今日弘暉到底遇上什麼了才如此情緒波動?當然,四爺的疑惑,是不會在臉上顯現的,話出口,明明是誆弘暉的,卻說得像是早有預料、板上釘釘一般篤定。

「我……我……我……」弘暉幾次想要開口,都被自己噎住了,許久,四爺倒也不著急,淡定地瞧著弘暉,等著,弘暉最受不得四爺這種看透一切的眼神,老實交代,「除了童家,我手上就留一個七彩了,專門刺探各路消息的,皇上送密信去江南的消息,就是通過七彩渠道得知的。」

完了!明明打定主意,無論如何打死也不交代的,可弘暉無奈,就這麼禁不住四爺這麼淡淡瞧著,一股腦坦白從寬……難道是四爺在刑部修煉成神了?弘暉鄙視自己,這時候還有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他低頭,不敢去看四爺。

「我是問,你不喜歡我替你做得安排?」四爺很執著,他十分想要听兒子親口說一句,而對于剛才弘暉交代的,胤禛嘴角向上翹了個弧度,然而弘暉低著頭看不見四爺的笑。

啊?我都交代了你還不滿意?太貪心了吧?弘暉月復誹,對著四爺的貪心,十分鄙視。

「我……」索性一閉眼,徹底交代吧,弘暉很是一副豁出去的模樣,終于抬頭正眼去看四爺,「要不,要不還讓林師接手七彩吧,我……我都听阿瑪的安排。」弘暉心里大呼,四爺是強盜啊,特囂張的強盜頭子啊!一臉糾結不舍得,您搶了童家還不滿足,還要搶我的七彩,專對兒子下手啊,弘暉完全忘記了,這明明都是他自主自願交代的。

胤禛嘴角的弧度,終于抽了,四爺很想對著兒子吼一句,爺就真的這麼像強盜嗎?我就問你一句,喜不喜歡給你做的安排,你這麼一副心疼不舍的模樣,干什麼呢?這孩子傻起來,沒邊兒了都。

「暉兒,我知道了。」四爺死心了,想要听兒子一句大實話,說容易,瞧,多實誠的孩子,自覺自發把底都交代了,然而,四爺更郁悶,想听你小子一句大實話,又十分難,就問你「喜不喜歡」,非得藏著掖著就是不正面回答,哎!

弘暉回神,這才認真去瞧四爺,貌似,出什麼意外了?

「童家是商,你畢竟是我兒子,以後若有什麼盤算,還是通過林師……算了,你還是自己拿主意吧,之前你能捂得那麼緊,還有你自己經營的什麼七彩,我就信你一回,能夠把事情都處理妥當。」四爺不顧弘暉驚詫,自顧說著,「不過,機會就一次,如果做不好,你以後就只能乖乖听我的安排,听懂了?」

弘暉機械地點點頭,然後又頓住了,搖了搖,再點點頭,「這個……那個……阿瑪……」弘暉很想說,阿瑪您腦子沒壞掉吧?還是四爺您也被人穿越了?

弘暉,已經徹底對四爺服軟,下意識,交代了一切的時候,誰料?

四爺,破天荒,退讓了一步。

「阿瑪!」弘暉終于听明白了,然後直接對著四爺撒嬌,「您真是善解人意,您對兒子好得沒話說,您……」

四爺立馬撤去臉上的柔意,「站直了,好好說話!記著,以後每晚還是來書房一個時辰,我講的,你不懂就問,若要等哪天我抽查起來,你還不懂,就不是訓你幾句這麼簡單就能通過的,知道嗎?」

「嗯。」弘暉點頭,笑。

四爺覺得那個熟悉的兒子,終于又回來了,「還有,刑部差事,你認認真真辦,有半點差池,我不會保你的,嗯?」哎,忍不住再三叮囑,四爺覺得自己老了,怎麼脾氣變得這模樣了?朝令夕改,真真使不得啊!可就是對著這兒子狠不起心來……

「嗯。」弘暉點頭,繼續笑,剛四爺是說,刑部的差事好好辦,真出了差錯,阿瑪替你兜著!這下,不僅童家父子賺回來了,還竟然見到四爺退讓了?真是驚奇!

明明迫于四爺威壓才不得不將老底全部交代,弘暉卻得意了,還美其名曰,「置之死地而後生」,上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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