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伏錦宮,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候,因著天汐昔日的精心布置,宮中彩燈幡然,輕紗軟帳,通明的如同白晝,卻又比白晝更多了流光飛舞的絢爛。
穆天昀已經到了,他坐在石亭子中,王子服在明明滅滅的彩燈光芒中輝映出一種略帶神秘而又遙遠的光芒,他右手執了一只玉杯,卻是並不飲,左手手指在桌面輕輕敲擊著某種旋律,眸光不知看向何處,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
一瞬間,我似乎恍然以為坐在那處的是蘭玉,因為此時的穆天昀靜好的如同一軸不可多得的水墨畫。
然而,下一刻,我用力的搖頭甩掉遐思。他怎麼可能是蘭玉?
為何我總是會忘記他那張臉是假的,我從他臉上看到的一切也都是假的。
見我回來,婢女們擁了出來,穆天昀听到聲音轉頭,微笑著放下玉杯朝我招手,「來,丫頭!」
秋夜寒涼,我披上婢女們取來的外衫走到石亭中。
「鳳就快來了,他說要送你賀禮」,穆天昀為我撢去石凳上的落葉,讓我落座。
賀禮?我不明白。
「你如今是曦王妃了」,穆天昀垂睫而笑,嘴角噙著的竟是苦澀,「那日父皇聖旨下,是我親自到侍郎府中宣旨的!」
「喔?這可不是陳王該做的事」,我不無譏諷的冷笑。
穆天昀卻並不介意,他歪頭看我,溫和的微笑著,許久,他抬手撫上我的額發,「丫頭,委屈你了!」
委屈?
他竟說委屈?
我想放聲大笑,他懂何為委屈麼,他知道什麼是委屈麼?
當他操縱了一切,將所有人逼的無從選擇時,他有什麼資格來說我委屈?惡魔的眼淚從來不是悲憫!慕曉音鳳說他也是被逼,那麼,不,我不委屈,最委屈的是他,他委屈的要將這天下攪的不得安寧,他委屈的要那麼多人枉丟性命,他才是最委屈的!
只是,我並沒笑,我冷笑著喝下了一杯接一杯的酒。
「這麼愛喝麼?還好我先將鳳的酒帶了來,若是要等他,恐怕月兒都沒耐心了」,他倒是自得其樂,我喝一杯,他便替我斟酒一杯。
似乎是因為陳王在此,宮婢們都躲得遠遠,月正中天,清輝如水,輕紗掩映中的伏錦宮美的令人驚嘆。自古,酒便能令人產生幻影,若再以愁腸為佐,尚未醉時,便已經身在了那虛幻之境中。
我半趴在石桌上,呵呵呵的直笑,我看到了許多人,蘭玉、天汐、天恆,還有爹爹、娘親、莫相離、阿江,我也看到了許多事,兒時的頑皮、上樹下河、山中的歲月、戰場相攜、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