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微涼的風拂過臉頰。
「對不起,加奈,讓你經歷了這麼可怕的事。」
柚蘿倚在圍欄上,手里拿著符紙出神的看著。
加奈輕笑著搖頭。
「不是柚蘿的錯~。而且當時的情況如果不是我的連累,柚蘿也不會落入妖怪手里。」
抬頭看著頭頂上那片澄淨、明亮的天空,加奈的眼里閃耀著信任的光芒。
「妖怪是很可怕,可是,還有很多優秀的陰陽師保護著我們,不是嗎?就像柚蘿和稻垣一樣。」
『你們沒事吧?』
想起昨天稻垣義無返顧的擋在她們身前,把那駭人的鼠妖輕而易舉的消滅的身姿,加奈的臉上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
看著加奈絲毫沒有留下陰影的笑顏,柚蘿捏緊了符紙。
如果,如果自己更加強大就好了。竟然被妖怪救了,絕對是恥辱!這筆賬,一定要討回來!
讓她更加在意的卻是稻垣佑,這個不知來路的實力在她之上的陰陽師。
龍二哥哥說過,自己的資質僅次于魔魅流,果然還是自己的努力不夠,要更加用功才行……
「喂~,原來你們在這里,我們都找了老半天。」
「清繼說要開清十字怪奇偵探團會議,就差你們了。」
前一句話是卷織沙說的,後一句則是鳥居說的。
「柚蘿醬,來這里!」
稻垣佑招手示意柚蘿。
稻垣和柚蘿……
加奈看著柚蘿走過去坐在稻垣身邊的那樣一幕,突然覺得有些刺眼。
我在想什麼啊,本來就跟我沒什麼關系。
加奈在心里告誡了自己一番,卻仍是沒有辦法不在意。
「……昨天,謝謝你……」
鼓起勇氣,終于說出這句話後,柚蘿壓在心里的那塊大石頭總算減輕了不少。
稻垣佑有些意外的看了柚蘿一眼,然後用手肘撐在桌上,一手托著側著的頭,日暮的光輝照在他側臉上,格外的好看。
「不用謝,消滅對人類有害的妖怪本來就是陰陽師的天職。更何況……」
稻垣佑用食指彈了下柚蘿的額頭,帶著不易察覺的親昵。
「就算我沒去的話,那個家伙也趕到了。」
「你做什麼啊……'
柚蘿揉了揉被彈紅的額頭,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快。
「想試試罷了。」
稻垣佑仿佛沒看到柚蘿逐漸變冷的視線,打著哈哈說。
「嗯~~」
柚蘿半眯著眼楮,斜眼看了一會兒稻垣佑,發現並沒有什麼異樣,遂指著在清繼肩上靈活的跳來跳去,有時還轉了幾個圈,像是耍著雜耍的魔怪。清繼完全感覺不到此時他身上有一只魔怪在搞怪。
「那個麼……」
稻垣佑干笑著,不停給魔怪使眼色。魔怪注意到這邊,敏捷的跳了過來。
「找我有什麼事,沒看到我在和清繼培養感情嗎?」
稻垣佑抱胸看著魔怪斜著身子坐在面前,用後足撓撓耳朵,耳尖騷動了一下。
「你給我閉嘴!」
不由分說,一拳揍上魔怪。
「好痛~~」
冷眼瞧著明明不痛,卻眼淚汪汪的抱頭哭訴的魔怪,稻垣佑把魔怪捧到懷里,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魔怪跟貓一樣大的雪白的背脊。
「吶吶,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你計較了。」
稻垣佑看著魔怪愜意的半眯著眼楮,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也不戳破他。
柚蘿探究的看著魔怪。
奇怪的式神,能夠一直在這里停留嗎?
「稻垣同學,你剛剛說了什麼,難道對我的會議有什麼不滿嗎?」
清繼是普通人,看不到魔怪,當然也听不到魔怪說的話,只听到稻垣佑『你給我閉嘴』這一句。
「……耶,你听錯了。清繼同學,既然柚蘿和加奈都來了,那會議開始吧。」
看到清繼的注意力又回到會議的主題上,稻垣佑松了一口氣。
又是這樣……
加奈復雜的注視稻垣佑和柚蘿那里。
好像每次稻垣提起我和柚蘿的時候,柚蘿的名字都在我前面。
「既然人都來齊了,那會議就開始吧。」
清繼雙手撐在講台兩邊,他背後的黑板上上書了【清十字怪奇偵探團-會議】的字樣。
「等一下。」
清繼模著下巴,環視一周。
「呃……,好像少了一個人,奴良同學呢?」
及川冰麗轉頭看向奴良陸生的位子,發現空無一人,猶如雷劈。
少主!我竟然沒發現少主不在!還像往常一樣度過一天!
「奴良的話,確實一整天都沒見到。」
稻垣佑回想一天上課的情景,下了論斷。不過凌晨之前,還跟妖化的他說過話,沒來的話應該還在家吧。
及川冰麗被自己的認知徹底的打擊到了,沉浸在懊惱里。不受控制的全身釋放出寒氣,頓時凍得清繼等人一個冷顫。
柚蘿沒有受到影響,看到其他人一致的動作,審視的的看了眼及川冰麗。
「那個柚蘿,要不我們去看看奴良同學吧,也好知道他沒來的原因。」
稻垣佑找了個話題轉移柚蘿的注意力,腦勺後掛著一滴汗。
奴良家的雪女也太明目張膽了吧,沒看到呆在一塊兒的還有兩個陰陽師嗎?尤其還有一個不知道你底細的。
「那我們一起去探望奴良同學吧!」
清繼握拳下了決定。
奴良宅。
奴良陸生躺在被褥上,因為發燒臉有點泛紅,眼神有點迷離。
鳩跪坐在旁邊,雙手交叉。看著陸生虛弱的躺在那里,恨鐵不成鋼的說道︰「還真是沒用,稍微用了點力量就變成這幅德行。我說,你真的不記得自己出去過嗎?」
奴良陸生別過臉,眼神有些恍惚。
……其實自己還是有印象的吧。
還可以清晰地回憶起妖化的那個我和現在的我互相交換的瞬間,那一瞬間自己可以感受到躁動的血液,蘊藏在血脈中的力量,……更可以明白我和他的差別。
他是妖!而我是人!
就像是兩個靈魂一樣,共用一副軀體,互相分享白天和黑夜。
前段時間以來,可以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甚至和他交流,感受到他的喜怒哀樂,他的思維,他的想法,他的渴望……
他也想生活在陽光下吧,而不是只能與黑暗為伍,獨自在月夜下,櫻花樹上淺酌。
奴良陸生蓋在被子下的手移到里衣夾層里,一張被細心疊好的紙張就好好的放在那里。
昨天其實他很高興吧,一個不懼怕他妖怪身份的人類,還是個陰陽師……
可是,加奈,這樣的我,怎麼有資格……
鳩也不在意奴良有沒有在听,自顧自的說。
「總之,我希望那時候的你來繼承奴良組。」
奴良宅的另一走廊上。
奴良組的總大將奴良滑瓢坐在墊子上,一目和達摩坐在他左右兩邊。
「牛鬼,你怎看陸生?」
奴良滑瓢開口問站在二樓走廊的牛鬼。
「少主消滅舊鼠組,作為妖怪的實力無可否認。」
一目斜眼看著牛鬼,听到牛鬼對陸生的肯定手不自覺的抓緊。
「但是!」
牛鬼頓了一下,接著說。
「少主一天也只有1/4的時間可以妖化也是事實。還需要再觀察一段時間,從長計議。」
「是嗎。」
奴良滑瓢沉吟一聲。
鳩退至門口,倚著門欄對陸生說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轉身還沒站穩,就被沖過來的及川冰麗撞飛。
「少主,對不起,身為保護少主的我竟然沒發現你生病,還跟平常一樣去上學。」
及川冰麗跪坐在那里懺悔,眼眶里不斷地流出眼淚,眼淚滾落下來,形成大小不一的冰珠墜落在榻榻米上。
「冰麗,沒關系……」
手里縫著一個冰袋,然後把一個冰袋放在陸生額頭上。
「這是我特制的冰袋,很快就能退燒了。」
及川冰麗站立來,朝著廚房走。
「少主,你等一下,我去拿退燒藥。」
「冰麗,太重了,你能不能把冰袋拿走。」
奴良陸生不舒服的皺眉。
「奴良同學,我們來看你了~~」
稻垣佑和清繼等人一同走進去。
「你們怎麼都來了!」
奴良陸生嚇了一跳,臉色有點難看。
清繼看到陸生生病的樣子,囂張的叉腰狂笑,一手指著陸生,說著「只有白痴才會感冒」的話。
「陸生,你剛剛叫的是冰麗嗎?」
加奈向他確認道。
「及川同學,在哪兒呢?」島二郎探頭探到的張望著。
「我幫你去拿藥吧。」
加奈轉身就要朝著廚房走。
「不,不,不用了,剛剛及川同學比你們早來,幫我去拿了。」
奴良陸生連忙拒絕,頭搖的跟波浪鼓一樣。
「我回來了!」
及川冰麗端著盤子,上面放著退燒藥。扶著陸生坐起來,喂他吃完藥。
「奴良同學,周末要來趟妖怪之旅,地點還是妖怪博士推薦的,大家都要去,你呢?」
等清繼說完,加奈等人都不可思議的望著他。
卷織沙無奈的嘆氣。
「這家伙又在自作主張了。」
「嗯,我的話……」
陸生看了眼加奈。
「退燒我就去。」
這時,若菜夫人走了過來,溫柔地問道。
「廚房已經備好了點心,要一起來嗎?」
柚蘿听到點心二字,眼楮一亮,率先走了出現。剩下的幾人互相對視幾眼,也跟了上去。就留下陸生一個人繼續休息。
房間里沒人了,顯得空蕩蕩的。
不,還有一只白色的體型像貓一樣大的魔怪蹲坐在自己面前,他長得也不像狗,頭上有紅色的印記,是像花一樣的形狀,脖子上有一圈突起,耳朵很長一直垂到後面,縴細的尾巴一搖一搖,透著霞色的眼楮緊緊盯著自己不放。
「你不是昨天晚上的……」
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你不是他!」
魔怪一開口就語出驚人。
陸生心里一緊,戒備的看著魔怪,氣氛很僵硬。
「魔君,你怎麼還在這里,讓我好找。」
稻垣佑抱起魔怪,把他舉到跟自己視平線登高的位置。
奴良陸生驚奇地發現剛才還全身戒備的魔怪在被稻垣佑抱起的瞬間,解除了戒備狀態,用輕松的口氣抱怨。
「都是你走得太快了!」
稻垣佑一拳砸了下去,再幫嘴里抗議著喊道「已經是第二次了啊,你想把我打傻嗎!」的魔怪揉腦袋,歉意的對奴良說。
「要是魔君給你添麻煩的話,你就不要客氣的揍上去好了,不然他會翻了天的。」
「……不,他沒有給我添麻煩……」
奴良陸生看著魔怪背對著稻垣佑,向自己投來的凌厲視線,干巴巴的回答道。
傍晚時分,正是逢魔時刻。
奴良滑瓢坐在秋千上一搖一搖。
「鴉天狗。」
聲音剛落下,鴉天狗的身影瞬間出現在欄桿上,恭敬地單膝跪下。
「總大將,有何吩咐?」
「去查查組里有沒有干部和舊鼠勾結。」
「您的意思是……」
鴉天狗吃驚的看著奴良滑瓢,又馬上低頭。
「我會派我那三個不成器的兒子三羽鴉去調查。」
「還有……」
奴良滑瓢沉吟了一下,說道︰「把監視府邸後面宅子的烏鴉調走,已經不需要了。」
「我這就照辦。」
鴉天狗應了一聲,跟剛才突然出現一樣,迅速的飛走。
這時奴良滑瓢的肚子叫了出聲,跳下來,小步跑著。
「去哪里吃趟白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