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白色聖誕（二）
雖然是聖誕節，但是顯然並不是人人都會出來通宵的。
整個購物城燈光暗了下來，樓下許多店已經關門了。顧睿從小門那兒繞了出去，在路邊一家小店里買了包煙，點燃之後狠狠吸了口，隨後抬起了頭。
還飄著雪花呢。
地上的積雪已經很厚了，新聞上說估計再下一個晚上，明天各大中小學就必須要停課了。
聖誕節休息一天，估計會讓那些小孩子樂瘋的。
踩了踩底下厚實的積雪，顧睿咧嘴笑了笑，就往馬路對面走去。
馬路邊沒有多少人，昏黃的路燈燈光灑在積雪上，顯得格外的安靜。
顧睿一直走啊走。
別墅區進門口的保安打著盹，顧睿招了招手，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周圍的一切都很熟悉，但是又陌生到可怕。
想想他前世每天放學都會走進這里，然而現在他回家時必須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與前世再也沒有交集。
轉多少彎，走多少路。這些東西不知道在多久以後，會從他的腦子里徹底消失。那時候，顧睿就只是顧睿了，與姓肖的一家一點關系也沒有。
停下腳步，顧睿呵出一口熱氣，將煙扔到地上，隨便踩了踩。
前面就是肖宅，三四個人影站在草坪前，隱約可以听見他們的對話。
「我的酒量已經變好了！」
「……你已經醉了，小澤。」
「……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恩，乖。」
顧睿看著那肖澤和他的男朋友江晟靠在一起站在原地還晃晃悠悠的，嗤笑一聲，嘟噥道︰「老子酒量好的狠呢，怎麼到那小子身上就差成這樣了？」
「明天請假吧，這樣怎麼上課。」蕭彥晨皺眉道。
顧睿哼哼著︰「要是我的話，就絕對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肖澤你的酒量太差啦哈哈哈！」
「你也半斤八兩吧？」
「蕭彥晨！！」
「哈，說說看你現在眼前有多少人影？」
「……我不告訴你！」
顧睿模了模下巴，眯起眼盯著第四個人，終于勉強認了出來……這個人，似乎叫做「李成然」，是前世他的大學室友之一啊。
現在看來和肖澤他們混的很不錯了嘛。
他記得之前葉鑫一直在追一部網絡小說，叫什麼都市什麼的，據說很火。貌似之前肖澤和他所在的玖月社團還出過這部小說的COS，當時狠狠火了一把。之後就有雜志八卦說，這部小說的作者和肖澤是認識的，兩人是很好的朋友，還有網友爆料說兩個人是大學室友。
難不成那個作者就是李成然？
……還真看不出來這個人這麼厲害……
顧睿蹲在原地嘖嘖搖頭，心想，如果是前世，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躲在小角落里，看著另一個他是怎麼生活的。這種感覺很奇妙，很新鮮，也有點心酸。
不過他是不會承認他傷感了的！
神游之間，肖澤被江晟送進了肖宅。剩下三人道過別之後，江晟就轉身往肖宅後面的一條路上走去，蕭彥晨和李成然往另一條路走了。
顧睿怔了怔……難不成那個李成然也住在這附近？
等三人走的差不多了，顧睿偷偷跑到肖宅側面，在一扇窗戶的窗台前放了個蛇果。
想了想，就這樣放在這兒好像髒了點，隨後就從口袋里掏出包餐巾紙，拿出一張鋪在窗台上，將蛇果放在了上面。
後退幾步，盯著那個蛇果，顧睿心里覺得有點別扭……他都老大不小了，這樣做會不會有點幼稚？
每天早上，他老爸醒來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來這窗前泡杯茶……應該能夠看到這個隻果的吧？
猶豫了下，顧睿後退兩步，轉身跑走了。
他當然知道蕭彥晨家在什麼地方。和肖宅同在這片別墅區，他以前沒事就去蕭家走走，來回十多分鐘左右。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在這雪天里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
他媽的人家江晟還給肖澤撐傘，蕭彥晨還給李成然撐傘，怎麼就沒人來給他也撐一把呢？回去一定要好好提醒凌琛一下，別沒事耍帥，淋雨淋雪，隨身帶把傘多好。
跑著跑著，就已經到了蕭家門口了。
顧睿停了下來，站在原地，雙手撐在膝蓋上喘了口氣，抬起頭，下一秒，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蕭彥晨扯著李成然，李成然喝醉了酒掙扎著，嚷道︰「我不進去！」
「他媽的明天醒來感冒了別怪我！」
「我們打雪仗吧蕭彥晨！」
「……」蕭彥晨看起來無語了，松開李成然的領子，直接一彎腰，把他整個人扛在了肩上。
李成然叫嚷了起來。
蕭彥晨惱火地狠狠拍了下他的屁.股，下一秒，李成然就安靜下來了。
兩個人走進蕭家大門。
門「砰」的一下被甩上。
顧睿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一團白霧在雪花中很快上竄消失。
周圍靜悄悄的，只剩下了他的呼吸聲。
面無表情地盯了那扇門很久，顧睿轉身，走進不遠的一個小亭里，坐下。
呆坐半晌，他又掏出一根煙，點燃，吸了起來。
煙很快就燃到盡頭了，顧睿隨手扔在地上，用腳踩滅，隨後就從袋子里拿出一個蛇果啃了起來。
在這下雪天里啃隻果，實在不是什麼有情調的事情。手被凍得紅通通的，幾乎都沒什麼知覺了。
啃完之後，他特有公德心地把剩下的核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
雪已經越下越大了。
顧睿沒傘，就這麼走到蕭家門口。
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間震動起來。
顧睿拿出來看了看，發現是凌琛的來電，接起來只听到對方有些擔憂的聲音響起︰「喂，大半夜的你跑哪兒去呢？」
顧睿深呼吸一口氣，咧嘴笑道︰「他媽的剛才差點迷路！」
「迷路？！你到底是去了什麼地方啊，我去找你吧！」
「不用，我自己找回來了。」
「……你怎麼了啊？」頓了頓，凌琛小心翼翼地說道，「我看你這幾天心情不好，你別不是哭了吧……」
下一秒，他就听到顧睿噴笑的聲音︰「哭？！你覺得我這麼個爺們會在下雪天里像個女人一樣哭？！」
「呃，」凌琛黑線了下，「恩，似乎是我想象力太好了點。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啊，順便給我帶點夜宵唄，一覺睡醒肚子都餓了。」
「煩死了，馬上就回來了！」
「恩恩，快點哈，我點了歌，過會兒我們一起唱《死了都要愛》！」
「凌琛。」
「……啊？」
「去買把傘吧。」
「哦……」
「淋得老子都要凍死了。」
「……」
掛了電話之後，耳邊又安靜了下來。
顧睿閉了閉眼楮，小聲嘟噥道︰「我管你以前有沒有覺得委屈，反正我現在就是委屈。」頓了頓，他大吼道，「蕭彥晨你他媽的混蛋！！！！」
附近幾戶人家的燈頓時就亮了起來。
但是安靜的門口，只剩下一只紅隻果靜靜地呆在地上。
顧睿覺得這就是報應。
前世他從來沒惦記過誰。蕭彥晨對他好，他也清楚不管他做了什麼，蕭彥晨都會一直呆在他身邊。
有的時候捉弄捉弄他，有的時候當著他的面帶男生回家，根本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
顧睿到現在才知道為什麼當時蕭彥晨的臉能陰沉成那樣。
因為據凌琛所說，就這一個上午的功夫，他的表情已經嚇到過許多人了。
擤了擤鼻涕，把餐巾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箱里，顧睿瞪著眼前的工作總結發呆。
從他身後經過，凌琛瞄了瞄那空白的本子，小聲道︰「你來不來得及啊。」
「……來不及會怎麼樣？」顧睿嘴角抽搐道。
「估計輔導員會把你叫過去，好好促膝長談一下，」凌琛郁悶道，「你要是不喜歡當班長，當初就直接拒絕了就好了嘛。」
剛進班級的時候，因為整個班都太沉默了，所以班主任直接點了高考成績最好的顧睿當班長。顧睿當然知道以自己這程度，應該立刻拒絕的。不過當時他懵了。
從小到大，不管老師再怎麼隨便點名，也點不到他頭上啊。
一個學期班長干下來，也就馬馬虎虎，不過看的出來，班主任已經十分得想換班長了。
顧睿嘆了口氣，瞥了眼這空白的工作報告，心煩地合上，扔到了一邊。
游戲男難得沒在打游戲，而是在看書本。瞥了眼凌琛，他說道︰「王飛和葉鑫到現在都沒回來，你上鋪那家伙也沒影了，難道都開房去了麼。」
凌琛嘴角抽搐了下，轉過頭看了他上鋪一眼，遲疑道︰「……昨天他打電話痛哭流涕地跟我說，那姑娘已經有男朋友了，異地戀，所以在學校里沒見到過。」
「誒……」
「現在估計和朋友在外面瘋吧，誰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凌琛搖了搖頭。
「那麼……」游戲男用眼神示意了下顧睿。
凌琛聳了聳肩。
游戲男感嘆道︰「空虛寂寞冷，悲情的男生宿舍啊！」
他剛感嘆完，顧睿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顧睿吸了吸鼻子，看了看，是個陌生號碼，就面無表情地接了起來︰「喂？」
「是顧睿嗎？」對方是個女生。
顧睿挑眉道︰「我是，請問你是誰？」
「我，」對方明顯楞了下，「我是通信一班的的喬雨昕。」
「哦，請問找我什麼事？」
「……可以出來見一面嗎？我有事找你。」
掛了電話之後，見顧睿一臉詭異，凌琛和游戲男連忙問誰的電話。
顧睿干巴巴地說道︰「喬雨昕，據說是通信一班的。」
「……」
「……」
凌琛和游戲男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下一秒，顧睿深思道︰「她那凶巴巴的語氣怎麼弄的好像我搶了她男朋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