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統一戰線（七）
蕭彥晨回來之後，默默坐到了顧睿身邊。偶爾肖澤，江晟和李成然會聊幾句，但是蕭彥晨和顧睿都沒有參與話題，兩人就那樣坐在床上各看各的雜志。
李成然好幾次用眼神示意肖澤，結果對方只是當做沒看到，江晟和肖澤的反應一樣！
李成然深深的郁悶了，覺得這個房間里似乎只有他一個人沒有被分享到某個秘密。
很快，肖母就來通知他們可以下去吃飯了。
本來肖澤跟肖父肖母說過只帶顧睿回來吃飯的，結果現在一下子變成多了四個人，一張餐桌頓時顯得有些擁擠了。
不過肖父看起來很開心，畢竟原先的肖澤在學校里只有蕭彥晨一個朋友，現在卻有這麼多人搶著來他家跟他玩。
因為顧睿是第一次來肖家，所以大家對他也就更關注一些。肖母問他是什麼大學的，幾歲了，顧睿的反應都很冷淡，似乎不想多說。
所有人都察覺出不對勁了，肖母頓時有些尷尬。
肖父在一邊看了很久，一直都不動聲色，忽然出聲道︰「你和小澤是怎麼認識的？」
顧睿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簾嚼了嚼嘴里的米飯，說道︰「我們學院開元旦晚會的時候，踫巧和肖澤學長一起玩了一個游戲。」
「元旦晚會？」肖父細心道，「也就是說你們才十多天就這麼熟了？」
「呃，後來又踫到了很多次，因為他也挺喜歡COSPLAY的，所以就熟起來了。」肖澤連忙解釋道。
顧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表達了他對于「他也挺喜歡COSPLAY」這句話的鄙視，不過乖乖地沒有插嘴。
「這樣啊，」肖父點了點頭，看了肖澤一眼，說道，「多交朋友是好事，在興趣愛好方面多交流交流。小澤啊，學弟有苦難要多幫幫忙！」
「恩，知道的。」肖澤點頭笑道。
顧睿滿臉郁悶，一雙筷子更加迅速地把碗里的青椒挑了出去。
蕭彥晨坐在他身邊，看了他許久，輕聲說道︰「不要挑食。」
顧睿的筷子一頓。下一秒，他扁著張嘴戳了戳碗里最後一片青椒，戳出一個洞之後，用筷子插著再次扔出了碗外。
吃完飯之後，肖澤找機會悄悄把顧睿拉到了一邊，無奈道︰「你到現在還很討厭媽嗎？」
顧睿背靠著牆，冷淡道︰「她不是你的媽，也不是我的媽。」
楞了楞，肖澤想了想，說道︰「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我原先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了，他們對我很好，所以我也把他們當我的親生父母看待。」
「因為你和我的情況不同，所以你也永遠不能理解我的心情。」顧睿皺眉道。
嘆了口氣，肖澤也知道顧睿不是這麼容易就听得進話去的。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說道︰「對了，剛才蕭彥晨問我今天干嗎把你帶回我家來。」
「你怎麼說的？」顧睿瞥了他一眼。
「…我就說復習。」肖澤心虛道。
「然後他問我的書在哪兒？」顧睿笑道。
肖澤訥訥。
「那麼你家那口子有沒有跟你說什麼啊？」顧睿戲謔道。
「……」肖澤的臉色有些古怪，「他笑著跟我說他相信我和你只是普通朋友…………」
「……我靠，真讓人不爽。」
「……」
回到肖澤的房間的時候，幾個人正在電腦前看著什麼東西。
因為是跟COSPLAY有關的東西，所以肖澤一進門也忍不住過去圍觀了。
顧睿在整間房間里晃悠著，最後在床邊一坐下。
以前他在這間房間里睡覺，玩電腦，偶爾自己來次角色扮演。在床上打過飛機，也帶男生回來激.情一番過。現在這間房間被整理一新，過去關于他的一切已經消失了。
現在的屬于他的房間只有小小幾平米，簡陋無比。
吐出一口氣，隨意掃視著，不小心就看到了被肖澤放在書櫃里的一本相冊。顧睿忍不住抽了出來，打了開來。
以前他是沒習慣拍照留念的，所以這本相冊一開始，就是現在這個肖澤的生活。
除了一些大賽時的合影，有和李成然，江晟的合照，還有和FANS們，和另外的COSER的合照。當然，也有和蕭彥晨的合照。
其中有一張，他和肖澤站在一處平地上，平地後面是綿延的青山。
陽光很好，肖澤臉上帶著乖乖的笑容，但是蕭彥晨臉上的笑容非常牽強。
「這個是兩年前和他們去爬山時候的照片。」忽然間，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顧睿嚇了跳，猛地回過身，剛想罵人，卻頓時噤聲了。
蕭彥晨和他貼得很近。
瞥了他一眼，蕭彥晨繞了過來，走到他身邊，淡淡道︰「那一次我們四個和另外一個朋友在上面住了一個晚上，還有溫泉。」
顧睿回過頭繼續翻著照片，隨意問道︰「不和他們一起玩去？」
沒有理會顧睿這個問題，蕭彥晨顧自說了下去︰「那次爬山之後我才發現肖澤似乎喜歡上江晟了。」
顧睿翻動照片的手指微微一頓︰「所以呢？」
「然後我發現現在的肖澤真的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肖澤了。」
「月兌胎換骨了？」顧睿諷刺道。
「……」蕭彥晨微微張了張嘴，困惑地看著顧睿。
他眼前這個男生長得非常陽光，雖然稱不上很好看，但是長得白白淨淨非常俊朗，和肖澤完全是兩個風格……但是為什麼……
「你剛才對我說的那句話，」頓了頓，蕭彥晨問道，「是听誰說的？」
顧睿挑眉，故作不知︰「我說的話那麼多，你指的是哪一句？」
蕭彥晨雙唇緊抿。
顧睿轉過頭看著他，笑道︰「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
注視了顧睿許久，蕭彥晨輕聲道︰「……那天晚上，我是指在賓館的那天晚上，我覺得我似乎听到有人在跟我說話，但是我以為我在做夢。」
「……那些話，」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氣，蕭彥晨微微垂下眼簾，撐在床單上的手緩緩收緊，「那些話，其實是你跟我說的嗎，顧睿？」
顧睿看著他沉默了半晌。
最後，他還是戲謔笑道︰「你希望得到什麼回答？」
蕭彥晨的眼神里原本的那點期待和猶豫，在顧睿戲謔的笑容之中，漸漸的消失不見。他的目光冷了下來，只留下無盡的失望。
「蕭彥晨，你快過來看下啊！！這張超棒的誒！！」電腦前，李成然忽然大聲嚷嚷道。
顧睿剛想笑問他要不要過去，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蕭彥晨就起身走過去了，幾乎沒有絲毫猶豫。
顧睿微微一愣，笑容就僵在了那里。
肖澤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下，悄悄走了過來。
顧睿死死盯著蕭彥晨的背影，但是不見他轉過頭來。
肖澤回過頭看了看蕭彥晨，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談了什麼？」
顧睿沉默了半天，終于死心回過了頭。百無聊賴地翻了翻相冊，他煩躁道︰「高二的時候我跟他表白過…唔，如果那個算表白的話…然後剛才在廁所門口就把當時我說的那句話對著他又說了遍…」
肖澤吃驚地睜大了眼楮，連忙問道︰「那他認出你了？！」
「……我不知道……」顧睿撇了撇嘴，「他問我這句話是听誰說來的，應該壓根沒想到我就是肖澤吧。」
一轉念，腦海中又浮現出剛才蕭彥晨那種失望的目光。
顧睿蹙了蹙眉，心里很不舒服。
蕭彥晨應該知道的，那句話不可能被任何人听到。蕭彥晨應該也知道，以前的肖澤討厭吃青椒，不喜歡肖母。
他應該隱隱約約猜到了，但是不敢確定，也不敢問出口。
顧睿承認剛才那樣捉弄他是因為他心里還有點生氣。但是他沒想到蕭彥晨會比他還生氣，直接這麼干脆的走人……就好像以後都不會理他了一樣。
是因為他不肯告訴他答案嗎？是因為到現在為止，他還是不肯明明白白地告訴他，耍弄他，所以蕭彥晨才這麼生氣嗎？
「我們這幾個人里對你最了解的就是蕭彥晨了，」頓了頓，肖澤說道，「或許你爸爸都沒有蕭彥晨對你這麼了解。」
「如果說有誰會最先看出來你是原來的肖澤…應該就是蕭彥晨了吧，」或許是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肖澤猶豫了一會兒，輕聲道，「但是只有你親口告訴他你是肖澤了，他才會相信自己的猜想，你們兩個才會在一起。」
顧睿猛地回過頭看著肖澤。
肖澤定定地看著他，說道︰「如果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只把蕭彥晨當做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的話，那麼作為蕭彥晨的朋友，我希望你還是不要給他暗示了。」
感受到顧睿的憤怒，肖澤心里嘆了口氣。想了想，一道靈光閃過他的腦海。
他裝作很隨意的樣子說道︰「其實就算你不能和蕭彥晨在一起了，也沒什麼。美國的學校那邊有個男生挺喜歡蕭彥晨的，那個男生性格也挺好的，一直粘著他。我覺得時間長了的話，蕭彥晨應該也會放棄你，和真正愛他的人在一起吧。」
「真正愛他」四個字讓顧睿的心髒一陣緊縮。
他听著肖澤說的話，呆在了那里。
肖澤裝作沒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了電腦旁。
接下來的時間里，顧睿一直呆坐在那兒，直到時針走到了九的位置，李成然說要回家了。
這里幾個人里只有顧睿和李成然是要坐車回家的。不過這個時候李成然回家的那班公交車已經沒有了，因此蕭彥晨開車送他回家。
結果最後，肖澤和江晟告別了他們三個人，李成然和蕭彥晨回蕭家去拿車，只有顧睿一個人孤零零的。
他站在原地就這麼看著蕭彥晨和李成然兩個人慢悠悠地走回去，只覺得心里難受得要死。
其實他本來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他就是肖澤的事情的，但是為什麼會忍不住呢？在肖澤面前沒忍住，那是因為那次元旦晚會他一時興起。但是在肖父肖母面前他忍住了，在肖海面前他忍住了。這樣說來，最沒有忍住的，是在面對蕭彥晨的時候。
忍不住就想給點暗示，其實他心里是希望蕭彥晨能認出他的嗎？
但是除非他是真心喜歡蕭彥晨的，不然就算蕭彥晨知道他是肖澤，也只會讓他更加痛苦？
顧睿迷茫了。
他真的不知道……這麼長久的時間以來，他一直覺得蕭彥晨是他的人，他知道這是佔有欲。但是除了佔有欲之外，有沒有其他的東西呢……
和蕭彥晨在一起這種想法……
走著走著，顧睿就不想走了，直接坐在了花壇邊。
他發呆看著地面，忽然間想起來這個地方似乎就是高二時他對蕭彥晨表白的那個地方。
其實活到現在，一直擔心著他，把他放在第一的人，只有蕭彥晨而已。而自始至終，他傷害的最深的人，也是蕭彥晨。他是不是真的太惡劣了？
他是不是真的該放手了？
就算要折騰，也該換個人折騰了吧……然後，蕭彥晨就能順順利利地和那美國佬在一起，開開心心地生活下去……
「原來的肖澤」終于可以被他放到心里的某個小角落，不再被想起……
然後呢……
然後顧睿會怎麼樣？
呆坐了很久，忽然之間，手機響了起來。
見是凌琛打來的電話，顧睿接了起來，反應遲鈍地說道︰「……喂？」
「……現在已經十點鐘了，你再不回來寢室樓就要關門了……」
「……我知道了。」
「你沒事吧？」察覺到顧睿的狀態很不對勁，凌琛急道，「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顧睿咽了咽口水，問道︰「你這麼緊張我，是因為喜歡我？」
「……廢話！」
顧睿忽然想到，曾經有一次，蕭彥晨一整天消失不見。他不停打電話，到了大半夜，電話終于通了。
他連忙問蕭彥晨怎麼了。
手機那邊沉默了半天，然後蕭彥晨醉醺醺的聲音就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手機那邊還傳來了嘈雜的聲音，當時他一听就知道不對勁，心里有點著急，恨不得馬上就把他給找回來。
顧睿問道︰「你喜歡我是同學愛吧？」
「廢話！」
「……那如果有一天我也像你這樣很著急地找你呢？」顧睿小心翼翼地問道，「也是同學愛嗎？」
「……」凌琛沉默了半天，緩緩道，「……我會以為你想跟我搞基……你這人也有這樣關心人的時候的話那麼太陽真的從西邊升起來了…」
「……」
天空再次飄起了雪花。
顧睿看到一輛熟悉的車在他前方停了下來。
凌琛問他怎麼忽然間沒聲音了，他沒答，只是直愣愣地盯著那輛車。
但是過了半天，車里面那人也沒有搖下車窗。
顧睿一咬牙，起身站了起來。
結果他剛站起來，車子就開走了。顧睿愣在了那邊。
「睿睿？你沒事吧？！說話啊……信號不好？喂？」
耳邊，凌琛不停在搞怪。
看著那輛車利落地轉過彎，消失不見，顧睿笑了。
「哎呦喂，他媽的我心髒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