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宇一路通行,獨自來到許秧辦公室里的時候,許秧正在拿著一面小鏡子補妝。
「小宇,先等會兒,我早上妝役畫好。」
許秧沒有半分不自在,輕輕揚著秀氣光滑如細瓷般的頸項和下巴,對著鏡子又照了幾下,在眼底畫了個淺之又淺的眼影,又將唇線淡淡地描了描,才收起鏡子和化妝盒,轉過
臉來。
清雅的淡妝將她精致白哲的面容襯出冷艷剔透的美,對著陸宇輕輕緩緩地嫣然一笑,剎那芳華,清風幽香,她輕笑著問︰「怎麼樣?"
「清水出芙蓉。」陸宇真誠贊美,又搖頭說,「可惜了。」
「可惜什麼?」許秧問。
陸宇抱著臂膀,氣定神閑地輕輕低笑︰「可惜我是GAY,不然肯定被迷得昏頭轉向地追求你。」
許秧輕哼一聲,了然地斜晚著他說︰「太懂事的小孩兒不討喜。姐又不是對你有那種男女好感的意思,不用這麼隱晦的提醒。自戀。」
陸宇笑,仍是真誠地點頭︰「我知道,你被我孤獨可憐的出身、善良堅強的心性、高潔真誠的品德、文采飛揚的才華所打動,感覺我勉強有資格做你的小弟。是不是?"
許秧一愣,氣得瞪眼︰「真是見到臭美的人了!
陸宇見她的態度儼然已有和上輩子相似的幾分親近,心情不由得越發好了,繼續逗她開心︰「怎麼是自戀?當一個清傲矜持的女人在一個英俊帥氣的男人面前毫無顧忌地化妝
時,要麼他們是戀人,要麼他們是親人,我們不可能是戀人,只能是親人,但又役有血緣,所以只有最後一條了,許總不會看我是孤兒,想要收我為干弟弟。那我可是攀高
枝了。」
許秧怒哼一聲,將桌上一件文檔甩手扔出去砸陸宇,氣道︰「死小孩,你才多大?敢調戲你大姐?-,
陸宇不躲不閃,敏捷地伸手將那份文檔抓到手中,不再說笑,否則就有些過了,裝作細看文檔的模樣,說道︰「我看看,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看了兩眼感覺有點熟悉,仔細一辨認,不禁愣了︰「原來是,我寫給體育委員沈季明同學的情書?"
看著自己寫的情書,上面的筆跡屬于十三年前,在這時卻只不過十幾天之前,他沉默了一下,繼而挑眉低笑︰「我寫給男同學的情書怎麼到了許總的辦公桌上,果然是要借鑒
我的情詩和抒情文采嗎?-,
許秧見他的確是不怎麼在意的,放下心來,卻仍是板著臉,說道︰「這封情書早就在你原來那所初中里面流傳開了,你父親……A市陸家也有派人尋找你,不過役有堅持,
當時我又恰好正在給你遷戶口過來,就讓人調解干涉了一下,最後竟不了了之。」
「哦?我說怎麼一直役等來找我麻煩的人,原來是許總幫我擋著,多謝許總愛護了。」陸宇早知如此,心道︰其實還有其它難听的話,至少我那位敢做不敢為,偏又死好臉
面的生身之父,是決計不會這麼容易「不了了之」的……對了,他們家的寶貝兒子,我那同父異母的「哥哥」,還有他們那個管家的兒子沈季明,不是因為某種所謂的家族
緣故,將要轉學來x市了嗎?上輩子我沒能練功有成的時候,讀了兩年半的高中,可沒少和他們「接觸」……
眼中帶著一閃而過的鋒芒,他抬頭微笑著,認真地道了謝,然後低頭繼續看那份情書復印件,上面還顯稚女敕的字跡無聲地訴說出一串串苦澀、相思、狂熱的禁忌情感……真
是恍如隔世,不,是真的隔了一世了。
許秧默默地等他看完,緩緩問他「小宇,我叫你來,是想問問你,看你對性向的態度,似乎並不打算隱瞞。那麼,以後你成名後被人間到,或者被狗仔跟蹤報導,你怎麼公布
性向?你說一下自己的打算,我來安排應對問題。」
陸宇听她問得嚴肅認真,沉默了一下,抬頭說道︰「許總……」
許秧突然冷著臉,微微撅著小嘴,不耐煩地打斷他︰「告訴過你了,喊姐。」
心中卻隱然慚愧︰若不是你的堅持提醒,我怎麼可能會及時發現病癥?如果我再晚個一年半載的才發覺,只怕這條小命就要徹底晚過去了!
說起來,許家在民國時候也是大族,建國後雖然勢力衰減,但許秧的爺爺一輩也給後代子孫搏出了一份令人眼紅的家業,到許秧的父親這輩,兄弟三人齊心協力,使得家族事
業越發輝煌。
後來紛爭漸起,許秧之父許棟梁年紀最幼,不忍和兩位兄長禍起簫牆,下決心月兌離黑道事業,逐漸由暗轉明,在朋友的支持下,一手將星航娛樂公司做得火熱,直至如今,在
中國演藝圈里面可謂是中流抵柱的地位,幾年前才退居幕後,將公司交到大兒子許叢輝和女兒許秧的手里。
這也是為什麼許家明明在北方發家,星航娛樂公司卻偏偏處于中國南部的緣由之一。直至如今,許秧的兩位伯父也是在北方各自威震一方的人物。
然而這樣的大族,卻有一個夢魔般的致命遺傳疾病。
許秧曾祖一輩有人在晚清朝廷里為官,結果不到而立之年便四肢不勤,治了三年,終究還是僵死床上。這如同被惡鬼撕魂一般的病癥被稱為詛咒,在現在來說卻是神經細胞-
漫性萎縮,最終導致腦死亡。
偏生這遺傳病不知什麼時候才會顯現出來,征兆也是微乎其微,不易引人注意,等它明顯表現出來的時候再要治療,卻已經太晚了。
許家人對此不無心!淨惶恐,許秧的二爺爺便顯出過病癥來,但他生性極其敏感和謹慎,第一時間尋法治療,又有祖上的記載和警訓,耗費無數人力物力財力,終于險而又險
地救過命來。
自此,從許棟梁這一輩開始越發警醒,不過,接連兩代人,二十多年沒有誰再顯出過病癥,許家上下在無形中也難免松懈了幾分。
終于導致現在,若不是陸宇這個陌生人不怕死的接近,並一次又一次地懇切提醒,許秧這位豪門千金兼女強人還不知什麼時候才會注意到自己那麼點縴毫的異常,而等她注意
到的時候,身體還會有救嗎?
所以難怪許秧對陸宇的感激之心,加上她本身越是和陸宇接觸,就越是感覺親切熟悉,更兼先前鄭毅托她尋人的緣故,又對陸宇多了一層愧疚……說得夸張些,她現在簡直
恨不得馬上將陸宇包裝成明星大腕,再給他無數錢財亂花才好!
好在她精明理智,于是只顯得關心了些,並沒有做得太過于刻意和過火。
「那麼,許秧姐,我知道娛樂圈里面GAY都是遮遮掩掩的,我也不打算例外做那個出頭鳥。只是如果到時候瞞不住,或者說我這封情書被人翻了出來貼在報紙上,那麼無需矢
口否認,我會直接聲明。我不喜歡虛與委蛇,誰愛怎麼說,就由他怎麼說去,我還真不太在意。」
是不太在意,遠的眼不見為淨,近的會直接打過去。
陸宇露齒一笑,笑得陽光燦爛,像個蛻去偽裝的初中男生,只是眉宇間透著歷經世事的成熟沉穩。這看去並不矛盾,反而有些相得益彰的灑月兌風采。
他繼續說︰「其實,許秧姐你考慮得太多了,現在我連第一部戲的試鏡都還沒有做到,這麼早就說成名以後的事情,是不是太快了點?說不定我徒有其表,其實根本不適合電
影演繹藝術呢?"心里則接道︰況且,我本就沒打算在演藝圈里有什麼大發展,還是做回古董、賭石、玩玉的老本行比較自在,不過這要在我練出內氣之後才更有保證,現在
暫且不好顯露出鋒芒來,練功快的話,或許只要一兩年就能去尋找上輩子那個「奇遇」了……
許秧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看著他,神色有些溫柔︰「你有打算就好,小宇,相信姐的職業眼光,即便沒有我的刻意扶持,你進演藝圈,也是必定會大紅大紫,只是時間早晚
罷了。」
「哦?,,
陸宇心中溫暖,暖得臉上老是想笑,他桃桃眉毛,坐直了身體,輕輕咧嘴道︰「看來,認個姐姐真是一件幸運和幸福的大好事兒,這麼說來,那我不就成了板上釘釘的明日紅
星了?"
許秧眼底帶笑,臉上卻正正經經的,並不再多說什麼,抬手將桌上的一串宿舍鑰匙和一本《太皇陵》劇本扔過去︰「拿著。下後小李會帶你去看宿舍。」
陸宇一手接住,立即起身道︰「那麼,我去搬家了,許秧姐。」
他走到門邊握住門把,剛剛將門打開,許秧忽然又叫住他︰「小宇。」
陸宇疑惑回頭。
許秧頓了頓,淺淺地微笑說︰「沒事。」
「哦。」
陸宇濃眉微桃,面容俊雅,卻滿眼的無辜和懷疑。
許秧的微笑登時破功,瞪了他一眼說︰「只是要問問你,我的病癥說到底還是你蒙對的,而且還拿出那份明確細致的方子來,你就不打算好人做到底,陪我去檢查和確診?"
她這麼說話是有來由的。
只因陸宇先前在看到她接受提醒時,便將前一世的治療方法極盡可能地書寫詳細,並雙手奉上,還作出很不好意思的模樣跟她圓謊,說︰「其實我並不是從你面相上看出哪一
點不妥,說實話,甚至直到現在我也役有發現什麼異樣,只不過我以前見過類似的病人,再面對你時忽然有一種奇怪的熟悉親切,同時又有一種莫名的急切擔憂,所以才會情
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提醒,只想著听由本心,以防萬一……」
陸宇說的前半句是實話,那種遺傳病在最初時候,除非病人本人十足謹慎,否則誰也不能單從外
表觀察出異樣來,以後如果許秧讓他給別人查看,那他可就真沒轍了。
後半句話自然是十分離奇和不靠譜的假話,但偏偏向來精明的許秧對此深信無疑,還哼著說︰「幸好你蒙對了,要不然,我看你怎麼收場,本小姐可不是這麼好‘詛咒’的,
少不得讓你吃一頓扁揍。」
今天許秧就要隨著父親許棟梁坐飛機去北方老家,至少在那里停留兩天,確定了治療方法再回來。
因為是蠶食生命的慢性遺傳疾病,治療起來也要如抽絲一樣潛移默化,所以最關鍵的是確定治療方法和持續應對,而不是現在開始就要躺在床上等著醫生來打針喂藥,只看這
兩天許秧還能來公司就知道其中情形一一雖然她的堅持工作將她老子氣得不輕。
而陸宇所知的一切都已經寫在紙上,即便他跟著去北方,也不可能湊上前頭指手畫腳,他雖然自信醫術,但人家許家難道就沒有高人朋友?許秧邀請他,不過是想讓他露露臉
,介紹他給許家人認識罷了。
陸宇卻不打算與除了許秧之外的許家人過于糾纏,所以故作不解地撓頭,裝憨道︰「啥?"
許秧明知道他故意,還是忍不住被他逗樂,心底壓抑著的那幾分惶恐也消散了許多,役好氣地道︰「臭小子,看你平日里氣質高雅,原來盡是裝的!你就不能認真一點,讓我
嚴肅一點嗎?氣死我了,趕緊滾,別礙我的眼!"
陸宇哈哈一笑,姿態昂揚地開門走出,極有陽光風采。
走出門,笑容才收斂起來,在別人猜測躲閃的目光中,姿態溫雅、風度翩翩地悠悠離開。心底卻有幾分微妙的酉匆歪,仿佛上輩子那個臨去時身體僵硬、蒼白消瘦的許秧還在
眼前,還在一句一句地艱難地叮囑他,不許他再那麼挖肝掏肺地愛鄭毅,沒人值得他這麼九死一生;不許他再為了練功而去外面冒險,要學會利用別人來保護自己……
這些話太真了,上輩子听了這話就難過得要死,現在終于改變她的命運軌跡了,再想一想,竟還能這樣心酸。
一一不管怎樣,總歸是了卻了這麼一大樁心事,該全心考慮我自身的事情了。
陸宇將心里面的情愫攪散拋開,下時遇到許秧的司機小李,小李迎上來跟他說許總盼咐的,要開車載著他去宿舍看看,如果有不滿意的地方,好趕緊換。
陸宇役多說,點頭坐進車中,心想︰今天周五了,下周一就要試鏡,時間緊迫,這三天我便不去血衣巷搜尋青銅酒蹲的蹤跡了,除了練功和泡藥浴之外,把時間全都用在《太
皇陵》上面,別到時候弄得似是而非,丟許秧姐的臉。血衣巷里面我幾乎沒做任何事,不會改變有關于青銅酒搏的線索,況且,就算我天天看著,也總有眨眼的時候?
想是這麼想,但是終究還是有些肇眉一一那破爛到底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