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陸宇開門走出,孑然一身,干脆得有些孤傲,小黑哥濃眉微皺,也不理會旁人,毫無猶豫地大步跟了上去。
可他身板再怎麼結實,大腿上還有個血洞在,之前走得緩慢還顯不出狼狽,這麼邁步急一點,便掩不住一瘸一拐的,難為他恍若無事一般,只自沉靜默然地跟著,一聲不吭。
雅居客廳內的眾人目送他們一前一後的離開,誰都沒有阻攔。
鄭毅因陸宇最後那一番話而心緒翻滾,神情變幻不定,驀地轉身回頭時,門已經關上了。
陸宇出門沒走多遠,听到後面輕重不定的腳步聲,知道是小黑哥。
他放慢了腳步,深深吸一口氣,不知不覺的,心里剛才彌漫起來的淡漠和煩躁便如霧靄散去,莫名地恢復輕松,他頭也不回地微微笑道︰「陰邪異氣還沒漫延到四肢麼?」
小黑哥跟到近處,也放緩腳步,走得穩健了些,沉聲道︰「已經到了,只剩下手和腳還不冷,但比最初好很多,身體不會受不住地發抖。」
陸宇回頭,眉頭輕輕蹙起︰「怎麼不早說?走,回去給你施針。」
「嗯。」小黑哥悶聲答應,抬眼看看他的臉色,心道︰沒生氣就好,剛才我只不過月兌口而出想要幫忙而已,哪有什麼施舍不施舍的意思,我小黑哥會是那種人?
頓了頓,又平靜緩緩地道︰「也不是沒好處,傷口就凍得不怎麼疼。」
語氣中罕見地有些自我揶揄的意思,似是要逗人開懷。
陸宇翹了翹嘴角,眼眸中染上一抹笑意,不知是真被他逗得開心了,還是笑他連冷幽默都說得這麼似是而非︰往日里看他也沒這麼笨?還是從來沒對別人說過笑話?
兩人都沒提及剛才的事情,也沒有過多的話好說,仿佛一切如舊,走出私人會所大門的時候,正要往蓬仙會外面取車,突然一個粗沉的聲音傳來︰「陸宇,你好!」
聲音陌生,飽含濃郁的興奮,以及迫不及待般的渴望。
陸宇听得眼眸一閃,暗道終于來了,面上卻故作疑惑地回頭,訝然地問︰「你是?」
快步過來的青年男子並不英俊,面龐線條硬朗粗獷,頭發極短,滿下巴的青黑胡渣,身軀高大健碩,看上去倒也是個挺有氣魄的硬漢模樣。
「我是洪西洋,給過你名片。」
洪西洋故作深沉地微笑,眼楮卻火熱灼灼地凝在陸宇俊雅淡泊的面龐上,舌忝了舌忝嘴角,說道,「昨晚在血衣巷偶然看到你被兩輛車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陸宇恍然道︰「哦,沒什麼,昨晚只是不知哪來的瘋狗咬人,我也沒打算理會。」繼而對洪西洋陡然微變的臉色視若不見,淡淡地笑道,「多謝洪先生好意,我和朋友還有事要做,有空再聊。」
轉身走時,見洪西洋不死心地要跟來糾纏,他又若無其事地說︰「剛才見私人會所里有人發火,說是什麼‘二少生氣’,場面不小,洪先生不去看看熱鬧?」
洪西洋臉色一變,驚疑轉頭。
陸宇輕輕笑了笑,插在褲兜的雙手都沒拿出來,悠然走出了蓬仙會。
開車離去的時候,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小黑哥突然道︰「他對你沒安好心,還有許叢文。」
陸宇「嗯」了聲,嘴角帶著幾分曖昧的笑意︰「許叢文是因為太過關心許秧姐,不必理他。洪西洋則是不知死活,想要S/M玩虐我,看他那身板肌肉,練得跟施瓦辛格似的,貌似挺有氣概是不?可惜,再看他剛才跟我說話的時候,連臉色都不知道掩飾,典型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一蠢物,何須在意。」
小黑哥听了,先是驚訝于他的明了,繼而濃眉緊皺,深沉的眼眸驟然閃過森然殺機,沉聲道︰「小心為上,權勢可滔天,人力卻有限。」
陸宇看他嚴肅模樣,呵呵笑出聲來,挑挑眉毛說道︰「明白,而且相信我,這個道理我比你理解得更為深刻。不過我自有分寸,這次洪西洋膽敢找上來,若不是要回去給你施針,我還真有點興致讓他親自嘗一嘗繩索蠟燭皮鞭刑具的滋味。說不定他食髓知味,一下子能嘗上癮。」
小黑哥眼眸一縮,看看他,漆黑的眼底泛著微妙的深沉,一時沒說話。
陸宇不在意地輕聲道︰「以為我太殘忍麼?」
小黑哥默默轉回頭,看著前方,平靜地道︰「不是。」
陸宇隱約了然,嘴角依舊掛著兩份輕笑,也不瞞他︰「別把我想得多麼高尚。就像普通公子到處找女人風流一樣,我這個人在沒確定愛人之前,只要對方人干淨,我也不介意風流一把,比和女人上床更無須顧忌。」
頓了頓,把話題轉開,又道︰「你知道剛才洪西洋要追上來時,我說那一句話,他為什麼神情倉皇?」
小黑哥濃眉沒有舒展開來,想了想,也沒想明白他那簡單一句話有什麼貓膩,便不吭聲。
陸宇笑意收斂,開過十字路口的綠燈,看著前方道路,輕輕道︰「因為洪西洋在蓬仙私人會所玩死過人,被他玩死的還不是出來賣的牛郎,而是個從小城市里出來打工的普通應侍生。鄭毅當時剛剛接手蓬仙會,生氣要做了他,被洪家沒臉沒皮地求情才留下命來送到了國外。」
然後淡漠地笑了一下,眼底帶著譏諷的意味︰「本以為只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蠢物,倒沒想他當年吃過那麼大的苦頭,回國之後居然還有膽出現在蓬仙會里,真不知要不要佩服他了。」
小黑哥一雙漆黑濃重的眉毛皺得越發緊了,又看了他一眼,忽然沉聲輕道︰「我的行李還在血衣巷,挺重要的東西,先帶我過去取來。」
陸宇怔了怔,不再言語,轉眼看看他受傷的那條腿,才似乎不在意地「嗯」了一聲,又想起家里或許還沒起床的吳叔,便輕微微地笑了笑,道︰「這次就在血衣巷給你施針。我這些日子一邊給你施針一邊練功,也長進了不少,看能不能把你兩條臂膀都散散邪氣。」
于是,等回到小別墅時已是中午過後,吳叔早已不再,桌上也沒有吃飯的痕跡,唯獨沒了那張留言的字條。
見此情形,陸宇沉默了一下,並不多說,暗暗默運金箔法門修行,往浴室走去。因為上午給小黑哥兩條膀子施針,他渾身都被汗水浸濕,精神疲憊到極點。
小黑哥則站在客廳中,轉頭看他被汗水浸濕的衣衫,隱約能看到一副修長挺拔的英朗輪廓,沒有一絲贅肉,胸月復肩臂的線條優美而結實。他平靜地收回眼神,提著一大一小兩個帆布包裹,背著一個封得嚴嚴實實的便攜式保險箱,緩緩走向客房。
浴室里忽然傳來陸宇的聲音︰「鑰匙在茶幾下面,你去配一把自己備用。」
小黑哥頓了頓,悶聲「嗯」著答應,陸宇卻哪里听得到。
***
晚飯時,手機突然響起來。
陸宇看是許秧的號碼,便放下筷子,起身離開桌子,笑道︰「喂,許秧姐?今天讓你為難了。」
許秧頓了一下,嘆了口氣似的笑著說︰「小宇,這句話應該是我來?你不知道小孩子太懂事會讓大人感到難為情嗎?」
陸宇哈哈大笑,笑聲爽朗而帶著沒有戒心的陽光,褪去平日的淡泊隨意,有種蓬勃的朝氣,讓正在埋頭喝粥的小黑哥愣了一下,緩緩抬頭,眸底深深地看他。
陸宇慢慢往陽台方向踱步,說笑了兩句,听許秧兩次三番欲言又止,心中一動,停步問道︰「許秧姐,那些短劇MV,阿道夫怎麼說?還是,鄭毅要出什麼ど蛾子?」
許秧聲音沉了下去,然後道︰「小宇,姐姐有點不對起你。娛樂圈月兌不開某些力量的桎梏,鄭毅要演戲,除了鄭老龍,沒人阻止得了他。他們這種人,拍戲並不罕見,當初他哥哥鄭蟠也玩過幾部電影。」
陸宇听得微微一怔,繼而明白過來,緩緩問道︰「鄭毅,要和我演這幾部短劇?」
許秧不語,默然承認。
陸宇眼眸幽黑深暗,忽然低低笑起來,輕輕說道︰「可以,這又算什麼,也值得咱們女強人許秧小姐為難?」
他說得輕松,許秧呆了一下,連忙道︰「小宇,我給你說這件事,並不是為難于這方面,是想要告訴你,不如暫時放開演藝圈,進軍歌唱界,你忘了我最初看好你哪一點了麼?」
陸宇挑挑眉,漫不經心似的道︰「唱歌?我記得,當時許秧姐很‘伯樂’地跟我說,我唱得很讓人驚艷,尤其問我第二首是不是我自己作的。我還以為許秧姐已經忘了這事兒,原來一直作為後備方案留著呢,嗯,不愧是‘許總’,呵呵!」
許秧氣道︰「說正事兒呢,別跟我貧嘴。唱歌比演戲相對簡單,鄭毅也糾纏不上來……」
陸宇卻笑著打斷她︰「許秧姐,躲是躲不掉的。我說和他演戲並不是沖動置氣。」
話音雖然帶笑,卻不乏認真,他說︰「除非我遠走他鄉,隱姓埋名,否則以鄭毅的能量,要想糾纏過來還不是輕而易舉麼。況且,我現在倒也的的確確想知道,他究竟為什麼糾纏于我,所以,他要演就演,對上他,說不定我能演得更好。等找到真正的原因,再想辦法徹底解決,才能一勞永逸。」
許秧听了,一時不知如何勸他。
陸宇輕笑著轉開話題,問︰「看阿道夫-德盧卡的樣子,不像是隨便對強權低頭的,鄭毅用了什麼手段讓他答應?」
許秧一听,突然更氣︰「別提了,鄭毅那家伙不要臉,提出來要和你搭檔拍短劇的時候,一臉情深意切的模樣,把阿道夫樂得跟財主似的,直說要成全他,連《那時的愛》劇本都為他修改,沒有半點身為名導的職業道德,泰倫斯為人柔弱,身為編劇也沒敢提異議……」
陸宇張了張口,想起將《那時的愛》接下來要拍攝的戲碼,聲音便淡了下去,緩緩道︰「什麼時候繼續拍?」
……
小黑哥在桌前吃飯,放輕了喝粥的聲音,仍舊眸光森亮地盯著陸宇,注意到他的一舉一動和每一個表情,也兩耳聰敏地听到了他說的每一句話,不由得眼眸深沉閃動,濃眉不自覺地輕輕蹙起。
陸宇掛上電話,回到餐桌前坐好,重新拿起筷子的時候,發現面前原本只有半碗的溫熱肉粥已經被加滿,熱騰騰地冒著香氣,便抬頭看了小黑哥一眼,輕輕笑他︰「這麼體貼?」
小黑哥眼神一錯不錯地看他,神色沉靜認真,渾厚的聲線干淨溫和︰「今天的劇本第二幕是吻戲床戲,你要和鄭毅對戲?他那種人太危險,你要玩,不要找他。」
陸宇微微一怔,垂眸淡淡地笑道︰「沒有床戲,公益MV如果拍得那麼暴露,那可不好光明正大地向諸多國家傳播了。只是單純的擁抱和輕吻,他還吃不了我。再說,即便我真的愛上了他,要走也不過是轉身之間的事,更何況是演個戲而已,掉掉眼淚,找找原因,然後將他徹底解決。」
話音一轉,語氣變得更為輕松,嘴角掛著淡淡的譏嘲︰「到時候,看他如何哭出來。只可惜了我這輩子矯情地留下的初吻。」
突然眼眸一抬,看著小黑哥嚴肅平靜的剛正面容,心生戲謔之意,微微翹著嘴角起身走過去,單手撐在他前面的桌上,低語道︰「小黑大叔,上午你說,你和我同居了?那麼,我初吻給你,你要不要?」
小黑哥听得眼眸一縮,端正如鐘的厚實身板分明僵硬了一下。
陸宇暗覺可樂,平常逗逗老實人還是挺有趣的,不由失笑地輕聲道︰「嚇的你!現在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了,記住,和一個GAY做朋友,自己不要輕越雷池。」
小黑哥卻轉瞬間恢復自然,拿起餐巾擦干淨嘴上粘著的粥湯水漬,然後抬頭直視著陸宇,神色沉靜坦然地說︰「我以前親過女人,我的不是初吻。」
陸宇笑聲一頓,愕然看他,轉眼明白過來,說道︰「真敢和我接吻?」
(PS︰今日兩更,這是第一更,第二更19點左右送到)
作者有話要說︰怕有人不看這里的提示,所以在上面簡單說了下,這里詳細說明︰
為了感謝阿白同學的長評(長評有肉,而且被掛了黃牌!所以沒在長評欄顯示出來,在「本文相關話題」里面可以點到,哈哈!),今日加更一章,這是第一更,第二更19點左右可以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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