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向下虛按兩下,楚振邦示意全善姬先听自己把話說完︰「全善姬小姐,看來咱們在投資的問題上是有些分歧了。]不過沒關系,我覺得這個問題很容易解決。」
全善姬緊緊抿著嘴唇,就像是這個抿緊嘴唇的動作,能表現出她堅定的立場一樣。
楚振邦失笑一聲,搖頭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安東肯定給你留了一個最有效的聯系方式,以便你這兩天隨時都能聯系到他。你呢,現在可以這麼辦,一會兒給他打個電話,坦白的告訴他,就說我現在已經後悔了,這個三百萬的投資項目我決定自己來做了,你們就是我請來的群眾演員,目的在于配合我演一場戲,等到戲演完了,我自然會讓你們回去。就這樣,你可以看看他的態度是怎樣的。」
「就這麼問?」全善姬一臉的狐疑。
「就這麼問,」楚振邦點頭肯定道,他現在急于施行自己的計劃,實在沒有心情跟安東玩什麼藏模模了。
或許安東與黃有道之間的確出現了齷齪,但若是讓楚振邦選擇的話,不管是出于個人感情的考慮,還是出于理性的考量,他都不會選擇站在黃有道一邊。
不管從哪方面說,黃有道與安東反目都是很不理智的行為,這無關是非對錯,完全就是優勢衡量的問題。在阿穆爾,在布拉戈維申斯克,乃至說是在江對面那個即將崩潰的國度里,安東先天上就比黃有道具備更多的優勢。如果換做楚振邦的話,即便是必須與安東為敵,他也不會過早的暴露出來,要對付比自己更有優勢的敵人,就不能打什麼光明正大的拉鋸戰,背後下刀、一擊斃命才是最佳的選擇,畢竟弱勢一方很可能沒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
再者,自從上次分別之後,黃有道也從沒跟楚振邦聯系過,當然,若是他真與安東有了沖突的話,不聯系可能是不想為難楚振邦,不想讓他夾在中間難做人,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但從一個常人的角度來考慮,誰都不會從如此理解別人的角度去想,而是會覺得黃有道發達了,不願意讓一個外人跟他分享利益。
楚振邦也不是聖賢,他沒興趣為一個缺少聯系的朋友而去得罪一個至少目前還有往來的朋友。]
全善姬在縣城定下的賓館同樣也是縣政府招待所,房間里就有可以拔打外線的電話,雖然不能撥打國際長途,但想必這段時間安東應該還沒有回國。
此時的安東的確還沒有返回布拉戈維申斯克,他正在哈爾濱接受一家大型國有電纜企業的款待。
收受商業賄賂,吃拿回扣,搞暗箱操作這一類的行為,向來都是違背市場經濟準則的,不過國際商務領域內,這種行為又是屢禁不止的,更何況從市場經濟的體系標準來看,黑龍江兩岸的兩個國家,目前似乎都不適用市場經濟的準則。
安東正在操作的這一筆生意,從三年前開始中方企業就在與阿穆爾電纜廠洽談,是一樁涉及資金數千萬美元的大項目,但項目洽談還沒來得及深入,就被阿穆爾州對外貿易委員會與通訊器材工業部叫停了。其主要原因,就在于這個項目中包含了兩個受蘇聯科技保護部門監控的技術出口問題,其中一個項是220kV交聯聚乙烯絕緣高壓電纜鍛制項目,另一個則是耐熱輻射專用電纜的鍛制技術項目。前者是蘇聯85年才研制定型的高科技項目,也是目前蘇聯電纜領域出口的主要產品項目。而後者則是標準的軍用線纜,主要應用于與核動力相關的領域內,比如說核動力潛艇、核電站之類的。
除了因為涉及技術領域的管控之外,蘇聯方面叫停這一項目,也是因為對那家中方企業的身份抱有猜疑的心理,按照蘇聯通訊器材工業部的說法,這家中方企業是享受中國政府「863計劃」資金扶植的企業,其涉入這宗貿易項目的用心值得懷疑。
就這樣,這樁生意就在三年前初步洽談的關口上胎死月復中了。如今三年時間過去了,莫斯科的局勢發生了巨大變化,當初擁有上萬員工、近千名高端工程師、每年經費預算高達上百億盧布的阿穆爾電纜廠已經變成了腳步蹣跚、病入膏肓的遲暮老人。它要養活近萬名在崗職工,還要按時給近四萬名退休工人發放退休金,同時呢,具有國際競爭力的產品受到技術出口的限制不能對外銷售,不受限制的產品又沒有國際競爭力,受財政赤字的影響,國家采購也變得遙不可期。另外,再加上社會動蕩、莫斯科對遠東的直接控制力持續下跌、貪污成風等等等等因素的影響,有些人就開始有了別樣的心思。
在這次的洽談中,安東應該算是扮演了一個中間人的角色,交易雙方一方是當年那家中方企業,一方是阿穆爾電纜廠的四五個決策者。其間沒有兩國外貿監察組織的介入,阿穆爾電纜廠甚至沒有向外貿委員會做報備。
三年前數千萬美元的洽談資金,如今縮水到了2500萬美元,交易過程很簡單,阿穆爾電纜廠的幾名決策者負責拿到兩項產品的鍛制技術資料,另一方就會兌付資金。作為中間人,安東將從交易兩方那里各提取200萬美元的佣金,事後,他會安排幾位阿穆爾電纜廠的決策人離開蘇聯,前往美國定居。
當然,表面的簡單並不能證明整件事都很簡單,安東也很清楚,自己這份風光也只是浮于表面的,在塔拉索夫的手里,自己不過是可以利用一下的道具罷了。這樁生意之所以能談得這麼簡單,完全是因為背後有塔拉索夫的操縱,包括他從中方企業手中拿到的200萬佣金,全部的2700萬早在前些日子就有了主人。可以預見,阿穆爾電纜廠的那幾個倒霉鬼一旦拿到錢,很快就會被安全委員會阿穆爾局的秘密警察逮捕,他們將會對阿穆爾電纜廠賬戶上巨額資金去向不明負全部責任,阿穆爾州監察委員會將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判定他們的罪名,再之後,他們將在莫斯科的人抵達阿穆爾之前,因參與監獄斗毆而丟掉性命。
掰著手指頭數一數,誰能從那2700萬中分到一杯羹?毫無疑問,安全委員會阿穆爾局的多爾戈魯基與扎巴盧耶夫兩位將軍將拿到大頭,他們是塔拉索夫極力拉攏的實權人物;內務部的基爾什連科一伙人與監察委員會的羅素夫一伙人,也能從中得到一份,盡管他們原本就是塔拉索夫養的狗……還有黃有道……
最近一想到黃有道,安東就覺得頭疼,中國有句俗語︰會叫的狗不咬人,而黃有道顯然就是那種不會叫的狗了,誰能想到當初那個看上去敦厚老實,甚至是有些窩囊的胖子,竟然能轉變的這麼快。阿穆爾電纜廠這樁生意就是出自他的手筆,而從目前看來,塔拉索夫顯然對他的這個辦法很是賞識。
安東也知道,黃有道最初想到這個辦法,可能僅僅是為了自保,但為了保住自己一條命,就連累那麼多原本與此無關的人喪生……這種做法,安東實在不能認同。最重要的是,如今安東感受到了來自黃有道的威脅,被打斷的那條胳膊顯然給了黃有道某種刺激,這胖子如今變得沉默寡言,那對浮腫的眼楮里時時都閃爍著陰毒的光芒,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權力能帶給人的享受是全方面的,但享受權力的同時,也需要付出更多的代價,其中最大的一個代價就是沒有了安全感,安東如今便是這樣。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坐在了火山口上,盡管能夠看的更遠了,但危機也離自己更近了,他得想辦法給自己搞到更多的安全保證。
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安東正在臥室的床上做「運動」,身下的斯維特蘭娜嬌喘細細,吟叫的聲音勾人心魄,不過安東對她絕沒有半點的迷戀,如果可以的話,他更願意一刀宰了這個臭婊子。
每次看到這個臭婊子,安東就會想起多爾戈魯基那張冷笑的臉以及他那身藍色制服下掩藏的丑陋身體,當然,更多的還是他對自己果的羞辱。為了保住性命,自己每周都要到他那里報到一次,每次都要觀看他與斯維特蘭娜之間那種令人作嘔的表演節目,之後,自己還要在他面前進入斯維特蘭娜那具灌滿他體液的骯髒身體……
這一次次的羞辱除了帶給安東精神上的折磨之外,也給他累計了更多的仇恨,早晚有一天他要親手宰了那個惡棍,要一刀刀把他身上的贅肉活生生割下來……
電話是全善姬從渠水打來的,听完她轉述的那些話,安東沉默良久,布滿胡渣的臉上最終浮現出一絲笑容。不知出于一種什麼原因,安東覺得自己未來能否成功的關鍵,就在于拉攏楚振邦這件事上,幾天前的那一次夜談,令他的思路開闊了許多,但由此帶來的後果,就是他的心里有了更多的迷惑,他希望能從楚振邦那里得到進一步的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