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豪門 第四十六章 有機會再談

作者 ︰ 懵懂的豬

失竊引來的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算是給全善姬這個投資方代表創造了與渠水縣官方正式接觸的機會,至于說全善姬將會與縣政府招商辦那邊怎麼談,楚振邦並不怎麼關心,他已經給出了一個大致的方向,相信憑著全善姬的能力,應付這麼個小規模的投資項目應該不會有任何問題。

由于前段時間剛出了一樁投資詐騙案,縣里對待這次的投資顯得相當慎重,經過初步的接洽,招商辦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核實投資方的身份。

全善姬給出的投資計劃書副本上,署名的出資方所在單位是「綏河市光華服裝進出口貿易公司」,這是安東當初在綏河注冊的一家公司,登記在冊的注冊資金是五百萬元人民幣,在綏河市也有完備且良好的納稅記錄,而且自公司創立以來,經營狀況良好。

出資人和經營法人的項目里,署名為苗祺,換句話說,一旦這筆投資在渠水立項,公司的納稅登記人、企業法人等等,都是屬于苗祺這個人的——苗祺就是苗豆,她目前的身份,是「光華服裝進出口貿易公司」的副總經理。

相關的這些信息,招商辦都能在綏河市光華服裝進出口貿易公司得到確認,不會有任何問題。另外,全善姬向縣招商辦提交的投資項目書頁弄得很規整、全面,諸如投資規模、投資方式、預計投資及經濟效益前景評估等項目都羅列分析的很完整、很規範。而項目一期承諾投入的三百萬資金,可以按照縣招商辦的要求,首先置于縣招商辦的監管範圍內,這一項才是最令縣里放心的承諾。

要說一個三百萬的投資項目絕對不能算大,但關鍵一點在于,這年頭三百萬人民幣還是很值錢的,如果但從居民人均收入以及從業人員的貨幣工資水平看,這年頭的一萬塊,就相當于2010年的16萬-20萬。換算下來,這年頭三百萬的投資也就相當于後世數千萬的投資項目了。

最關鍵的一點是,這是渠水縣自改革開放以來,縣里迎來的第一筆外來投資,一旦項目得到確立,服裝廠正式投入運營,它會為縣域經濟的發展提供一個契機,為縣里解決一定的就業問題,當然,主要的一點是,它能為縣里的頭頭腦腦們帶來一份光彩的政績——作為一個山區縣,而且是一個國家級的農業貧困縣,渠水的經濟在白嶺地區只能排倒數,可一旦這個項目確立下來,身為縣長的余長志到地委、行署開會,都能挺胸昂頭了——「怎麼滴,我們縣是窮,但在招商引資工作方面,我們縣可是走到了全地區的最前列。」如此雲雲。

這可真不亞于一針強心劑,至少在楚振邦看來是這樣的。

就在全善姬把投資意向書正式遞交給縣招商辦的當天晚上,縣委縣政府的幾位主要領導出面,在縣政府招待所的小宴會廳宴請身為投資方代表的全善姬,作為投資的引薦人,楚振邦也得以出席這場酒宴。

………………………….

作為北疆的一個小縣城,渠水的夏天總是來得晚走得早。入夜時一場蒙蒙的細雨,給這個無星無月的夜晚帶來了一絲秋寒。

賓館房間的客廳里,肩頭披著一件乳白色蕾絲披肩的全善姬站在窗前,背靠著身後的窗帷,默默凝視著窗外小城里點點昏黃的燈火。

在她身後不遠處的沙發上,楚振邦正在翻開全善姬團隊整理出來的資金分配明細。這種明細表看起來很繁瑣,需要具體到很多項目,比如說在廠區規劃上,廠房建設項目的預計投入資金有多少,行政區的建設項目預計投資多少,設備采購的預計投入資金有多少等等等等,零零總總核算在一起,差不多有數十項之多。

考慮到全善姬和她的團隊將在項目正式確立之後撤走,楚振邦必須對這些東西有個底,不然的話,到時候拾不起來就麻煩了。

沙發前的茶幾上擺放著很多禮品,有煙有酒,還有一些縣城里根本看不到的化妝品、香水之類的玩意,這些東西都是那些有意承包施工項目的包工頭們送來的。原本全善姬對待這些送禮的,都是直接打發走人,禮品一樣不收。她來自一個遵守市場規則的體系,所以在這里也準備繼續遵守市場規則。

不過這樣的局面沒能維持多久,眼看從她這里找不到突破口,那些包工頭就把主意打到了楚振邦的頭上。眼前這些禮品就是他們委托楚振邦送過來的,當然,除了禮品之外,他還收獲了不少「條子」,這些「條子」都是領導們開來的,其中甚至就包括團縣委書記邊曉松。

楚振邦現在之所以看那些明細,不僅僅是為了對資金分配有一個全盤的把握,另外也是要把那些將來要搞得工程做一個分配。全善姬要搞市場條件下的公平競爭,楚振邦可搞不了,中國還不是一個制度完備的法制社會,而是一個人情社會,人情世故那一套誰都可以看不慣,但誰都不能不遵守。

搞招商引資是一回事,資金項目吸引過來了,落地生根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楚振邦可以肯定,若是投資按照全善姬那樣來搞,將來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項目中包含的幾個工程,都得一一做好分配,哪個施工隊是憑著什麼人的關系找過來的,具體給個什麼活,這些都要一一調度好,盡量做到另一個層面上的「公平公正」。

這種事說起來有些無奈,但即便是重生者,楚振邦也得按照規矩來玩,他不是羅賓漢,也不想做普羅米修斯,一騎當千的技術活他玩不來,所以只能在規則內尋求一種平衡。

「其實,我覺得你和安東先生應該是同一類人,」倚在窗前凝望了一會夜色,全善姬回過頭來的時候,楚振邦還在一邊看著那些明細表,一邊在手里的記錄本上勾勾畫畫。

「哦,怎麼說?」楚振邦又在記錄本上記下幾個數據,頭也不抬的問道。

「你們都是破壞規則的人,」全善姬幽幽的嘆息一聲,說道,「盡管你現在還具備安東先生那樣的勢力,但我還是能看得出來,你們都應該算是各自國家中頭腦清醒的精英。你們都能敏感的察覺到各自國家在體制中存在的問題、發展過程中存在的漏洞,可……」

抱在胸前的手臂輕輕揮舞,做了一個手勢,全善姬說道︰「可你們都沒想過去改變些什麼,反而陶醉其中,樂見那些問題的惡化,漏洞的擴大。」

楚振邦手里的鋼筆頓了頓,抬起頭來的時候看了她一眼,笑道︰「呵呵,如果這麼說的話,全小姐應該也和我們是同一類人。否則的話,你又為什麼離開韓國移民新加坡?難道你不應該回到漢城去,與你的同胞共同反對的軍政府獨裁嗎?」

全善姬張張嘴,想要反駁,一時間卻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畢竟楚振邦說的沒錯,她當年從漢城大學以交換培養的方式轉校新加坡國立大學就讀,畢業後就再沒有回過韓國,究其原因,還是由于韓國的軍政府獨裁,社會太過動蕩。

「其實咱們都可以說是一類人,但又各有不同的地方,」楚振邦笑笑,低頭繼續整理他的資料,「安東呢,可以說是趁機發國難財的那種人,至于我,充其量就是隨波逐流,而你呢,你選擇了逃避,僅此而已。你說我和安東是什麼所謂的精英,其實要我說的話,真正精英的高明之處,就在于他們懂得什麼叫做大勢所趨。」

全善姬緊緊抿著嘴唇不說話,好半晌之後,才吐口氣,說道︰「我想到下周末的時候,你需要我做的工作就差不多做完了,如果你沒有意見的話,我想早點離開這里。」

「回安東那兒去?」楚振邦低著頭,輕聲笑道,「對不起,我還以為你不願這麼早回去呢。」

「你誤會了,我的確沒打算這麼早回去。」全善姬雙臂抱在胸前,施施然走到客廳對面的角落里,說道,「我的臨時簽證有三十天的期限,剩下的那些日子,我想到處轉轉看看,就算是散散心吧。」

嘴里這麼說,她卻用眼角的余光瞟著楚振邦的背影,目光中有著一些隱隱的期盼。

「需要我的建議嗎?」楚振邦頭也不回的說道,「雖然我去過的地方也不多,但畢竟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就算是道听途說,估計也能給你提供一些不錯的旅游建議。」

楚振邦倒是說話了,可惜說的內容顯然不是全善姬希望听到的,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的表情,嘴里冷冰冰的說道︰「不用,我現在也沒有心情談什麼旅游的問題。」

「太遺憾了,」楚振邦伸了個懶腰,手里的記錄本合起來,起身說道,「不過沒關系,等將來全小姐有機會再來的時候,咱們還有機會再談一談。好啦,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全小姐也請早點休息。」

話說完,楚振邦擺擺手,施施然的走出客廳。等他出了門,全善姬才用力咬咬嘴唇,快步走到沙發旁邊,雙手一通亂劃,將茶幾上的那些明細表統統掃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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