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軒並不遠。
沿著城中心的錦繡大道直走,拐過東的胭脆巷,便能望見古樸秀麗的娥眉橋。听竹軒就坐落在石橋的另一頭。
短短十幾里地,沿途哨卡密布,警戒森嚴,明顯和過去不同。錦煙城里的妖怪好像全跑出來了,成群結隊,披甲執矛,冒雨穿過大街小
巷來回巡查。還有一些像是清虛天的人,披著簑衣斗笠,敲開各家各戶的門,展示隨身攜帶的「林龍」畫像,一遍遍質詢。
「爸爸,你變成了整座錦煙城的敵人喔。」絞殺仰起頭,望著天空中飛行穿稜的禽妖,眼中閃過一絲異芒。
「似乎紅塵盟的人也忍耐不住了。」途中,我已被卡哨查問了數次。沿街店鋪的屋檐下,往往蹲著一、兩個地痞模樣的家伙,看似百無聊賴地在躲雨,眼楮卻轉溜個不停,銳利的眼神不放過街面上的任何一絲細微動靜。
怡春樓的大火和何賽hua的死,必然會引紅塵盟的追查。
轉進胭脂巷,巷子的盡頭便是娥眉橋,我下意識地捏緊傘柄。
「嗷,小子,站住!」粗魯的吼聲從右方的巷子傳來,一隊妖怪氣勢洶洶地沖出,把我團團圍住。
「下這麼大的雨,你一個人出來轉悠什麼?是不是圖謀不軌?別狡辯,先把值錢的東西拿出來,讓我看看是不是偷的!」為的豹妖喝道,一把打落油紙傘,看清了我的模樣,不由一愣,「原來是頭豬妖。靠,瞧這光溜溜的豬頭,連豬毛都進化掉了?你的妖力應該很不錯吧?」我賠笑哈腰︰「不走進化掉的,是被俺媳f 拔掉的,她喜歡沒毛的。」
周圍的妖怪轟然大笑,豹妖打量了我一陣︰「你不會是人類變化的吧?」
「當然不是。俺還有毛有毛!大王您瞧!」我邊說,邊松k 腰荒「打住,就你那點玩意兒也夠在我面前顯擺?」豹妖揮手制止了我的動作,嘴里哼道︰「大王我全身濃毛冬天抱起來不知道多熱乎,你那媳f 不實在。對了,你哪個編隊的,怎麼不去巡邏?」我湊近豹妖,悄悄把一顆丹藥塞進他手里︰「媳f 嫌俺窮,俺只好從魔剎天跑出來撈點油水,不是從軍的干活。」
「要死,原來你小子是偷渡打工啊難怪面生得很。」豹妖收起丹藥,感慨萬千,「都是被媳f 逼的理解。自從魔主大人帶領我們走出魔剎,走向世界,女妖都開始挑剔了。
我唯唯諾諾地點頭︰「每一個成功的男妖背後,都有一位挑剔的女妖。」
「記住,看到這個人立刻找我上報。軍功簿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豹妖指了指對面牆頭上的「林龍」畫像,這才放我離去,嘴里還兀自嘀咕「好肥白的豬頭,沒毛好像是t ngyou人的,肚子都餓了。」
我彎腰撿傘,手指順勢一勾,巧施混沌甲御術將背身而去的豹妖腰間的令牌弄到手。
「爸爸,為什麼不讓我來吃他們?只要吃掉一點點,他們就听話啦,何必費那麼大的勁?」絞殺tian了tian紅潤的嘴net,「肚子都餓了。」
「爸爸知道你很厲害,會讓爸爸做什麼都變得容易。」我平靜地道「爸爸不會拒絕你的力量,但也不會濫用,希望你也能這麼做。
唯有如此你才有機會突破域外煞魔的極限。當年將你投放北境的煞魔祖先,怎知他們的用意不是讓你學習舍棄吞噬的魔x ng呢?」「爸爸是在youhuo我嗎?爸爸好狡猾,居然以我化彼,道心you魔?」絞殺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咯咯笑起來,對我耳勺撓起癢癢,「差點被爸爸鑽了空子,壞爸爸!不過,這是個好有趣的游戲哩,只是很不容易。」
「雖然不太容易,可是越難,就越刺j 不是嗎?」我微微一笑,心神相勾,互化互轉,這種層面的交鋒真是意味無窮。
m ngm ng雨幕中,娥眉橋隱隱在望。橋下一條小河曲折蜿蜒,通向東城牆外的護城河。
因為雨下得又大又急,至今沒有絲毫減弱的勢頭,河水不斷暴漲,湍急的水流幾乎沒及彎曲拱起的狹窄橋身。一眼望去,仿佛佳人彎彎的娥眉被淚水淹沒。
我調勻呼吸,法力流轉,一步步走上石橋,將全身的精、氣、神調至最佳狀態。
「站住!」兩名身著道袍的男子守住棒尾,兩柄滴溜溜轉動的白玉傘dang起五彩霞輝,封住了我的去路。
「此地禁止通行,請繞路吧。」一名年長的男子瞥了我一眼,眉頭微皺。
「瞎了你的人眼,竟然敢攔本大王的路!」我高高舉起豹妖的令牌,「紅塵天什麼時候輪到你們說了算了?你他媽還敢皺眉,看不起本大王,搞種族歧視啊?快滾到一邊去,軍情緊急,你耽誤不起!你他媽還皺眉,我叫兄弟啦啊!」
兩名男子看清腰牌,像避瘟神一樣讓開了。我嘴里一邊罵罵咧咧,一邊t ngxiong凸肚地過橋。
「嘻嘻,爸爸真是能屈能伸,扮什麼像什麼。扮到後來,爸爸知道哪一個才是自己嗎?」
「乖女兒,看看腳下的這座千古石橋。」我懶洋洋地道,「橋面為直,橋洞為曲。直可過人,曲可過河。無論曲直,皆是石橋。所以無論魔x ng還是道心,絞殺始終是屬于自己的啊。」
絞殺眼中1 出一絲m 茫,隨即撤jiao般嚷道︰「我總是說不過爸爸,餓死啦!」
「嘿嘿,單論嘴的話,爸爸必然是北境唯一的知微啊。」我漫步下橋,憑借令牌連唬帶騙,有驚無險地走進了听竹軒。
軒內密植青青翠竹,婆娑竹葉搖曳風雨,更添幽雅靜美。這里的防衛顯然是外緊內松,眼觀四周暫時無人,我立刻躍上竹梢,向燈火人聲處急潛近。
招待公子櫻的晚宴設在竹林深處的一座亭榭上,四面環繞池水,池中盛開著四季不敗的錦蓮。相距亭榭不到十丈左右,我悄然停下,探頭窺測。
亭榭內燈燭透輝,弦絲繞粱,珍味佳肴擺滿筵席。公子櫻高踞座,丹石公、秋井、霸天虎等也一個不漏,此外還有十幾個陌生臉孔,正和公子櫻言笑晏晏,熟絡地套著近乎。
亭榭的水池外,還圍站著一堆人,個個衣著光鮮,態度恭敬,仿佛隨時在等待亭里的召喚。他們在錦煙城也算是個人物,可在公子櫻面前,連陪席的資格都沒有。
「爸爸,有好多好吃的喔。」絞殺望著眾人,兩眼放光。
我仔細察看了一下周圍的地形,靜伏在竹梢上,心神不急不躁,猶如猛獸撲食前的耐心等候。
生胎醒還在不停地療治內腑,加傷勢恢復。我在等。筵席結束的一刻,才是公子櫻精神最松懈的時候,也是我平手的最好機會。
等了大約兩個時辰,宴席才告尾聲。公子櫻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出亭榭,面帶淺笑,舉止端雅,不會冷落任何人對他的致意。
秋軒為他執傘,眾人搶著提燈照路。公子櫻永遠是人群的中心,燈火輝煌的中心,但我卻能感到他內心的空曠倦寞,就像這從單薄竹葉滑落的冷雨。
我的視線緊緊追隨著公子櫻的身影,直到他就在下方,離我不足一丈。
天空猛地一個驚雷,我疾射而下。a。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