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緩過來,比他更加淡然的應下來,他反倒顯出一絲詫異,興許是以為我會躲躲閃閃,沒想到我卻如此干脆利落的將手交到他掌中。
傳說跳舞是男女之間最親密的浪漫,因為手掌托著手掌,搭著肩膀扶著腰的時候他和她會在一樣的旋律里有著同樣的步調,那是一種心靈上的契合,是突破個人距離時神交的快感,每一個毛細孔都能一陣蕩漾,這種促使腎上腺素激增的錯覺遠遠大于親吻和擁抱。
可我們卻在彼此微笑的臉上讀懂了什麼叫貌合神離。
早就逝去的感情就像失去籬笆和樹干的藤蔓,一時間讓人無法獨自站立,甚至懷疑生命中的明天,可殊不知藤蔓不一定要依賴什麼,匍匐在地也可以蜿蜒出另一片繁華。
他以為他是救命的支撐,可我早已扎根到了山長水遠,只是,只是依舊忍不住會為昨天而懷念。
大廳里衣香鬢影的年輕男女回旋翩翩,我們只是其中並不獨特的一對。曾幾何時我也幻想過能和他在水晶燈下跳一曲華爾茲,只是這一切來得太晚,太晚。
「你的舞步有些生澀。」他的語氣和表情一樣曖昧不明。
「當然,我可沒有你那麼能適應這些底蘊雅致的玩意兒。」我竭力想表現的不卑不亢。
「看到你這樣中規中矩的打扮還真是有些不習慣,你過去瘋瘋癲癲的樣子我還真是懷戀。」他嘴角向上一揚,把氣氛弄得很怪異。
「是嗎?」我反問一句,接著挑起下巴迎上他的目光粲然一笑道︰「不記得了。(.請記住我)」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失落,不過仍然笑著問道︰「我們的過去就那麼乏善可陳嗎?」
我假裝皺皺眉頭道︰「老是懷念過去是因為現在的不美好,你敢那麼承認嗎?如果是,那你真的很可憐,我替你嘆息。」
「嘉魚,我不知道為什麼你現在的狀態那麼抗拒。」他在‘抗拒’上加重了語氣,听得出他情緒有些波動。
「是你拒絕和我做朋友的,那麼我只能把你劃在界線之外了。」
「界線?」
「嗯,親疏的界線,你會懷抱親人愛人和朋友之外的人嗎?」
他頓住身形,似乎正在體會我的意思,這是一種難堪的相對。他忽然就要順勢擁我入懷,我機敏的用手抵在他胸膛上,將我們之間的距離越推越遠,動作流暢得就想新鮮的舞步,而外人絕對看不出這其中的奧妙。
我笑笑︰「蘇家。」他察覺到我的譏諷,苦笑一下便謙和有禮的做了個感謝的動作結束這一支舞。
我長舒口氣看著他漸行漸遠。
「你那邊結束了嗎?」蘇瑾南的電話適時的解救了我,我含糊其辭的說了幾句,他便說自己已經在過來的路上,讓我出門等他,我向老秦和楚襄樊說了情況就將這一派熱鬧拋在腦後,連同吳淵一起,置之不理。
「去哪?」
「去找驚喜,之前說過的驚喜。」他專心開著車,我也就不再多問。
車子在市中心步行街附近停下,前面擠滿了聖誕夜狂歡的人群,連路都被封了,我伸出頭看著放浪形骸的人山人海,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你不會是要跟他們一起狂歡?」我用擔憂的眼神詢問他,希望答案是NO。
「想要驚喜就跟我走,別問那麼多。」
蘇瑾南拉我下車,我腳剛落地就毫無預兆的被素不相識的人用飛雪噴了一下,我尖叫一聲,蘇瑾南反而玩世不恭的說︰「這才是狂歡的樂趣!」他話音還未落自己也被路人噴灑的飛雪籠罩起來,他略一皺眉,我調笑說︰「我開始喜歡這種變態的樂趣了!」他定定看著我,眼中皆是狡黠,我預感不好正想閃躲就被他撓中腋窩,笑得不能自己。
他一路護著我到了人群的中心,步行街的巨幅電子屏上直播著隨機拍到的狂歡盛況,人們在鏡頭前做著各式各樣浮夸的表情,每每還在歡喜的扭動著身體就被路人甲乙丙丁噴了一身的飛雪,頓時白雪皚皚。
我看著電子屏一陣狂笑,期間自己也被噴了很多次,蘇瑾南笑得很放肆,不過他自己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我上大學的時候跟舍友來過一次,只記得當時人也是那麼多,我被擠得不成樣子,後來還被噴了滿頭滿臉,那些飛雪無孔不入,進了眼楮鼻子,回去之後難受了好久,所以那一次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也因為這樣曾經暗自下過決心今後再也不來湊這種熱鬧。」我拽著蘇瑾南的胳膊大聲跟他抱怨我的慘痛經歷。
「我還是第一次這樣過聖誕。」
「呵呵,你不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搞笑!」我笑得快要岔氣。
「過去不開心是因為我不在,現在我就在這里,你開心嗎?」
我用力點點頭,他笑得更加好看。
「不是來找驚喜嗎?難道你的驚喜就是我們雙雙變成雪人?」我伸手幫他拍落肩頭的飛雪,他忽然握住我的手,雙眸里滿含脈脈深情。電子屏眨眼間切換成我們兩人的換面,還神乎其神的多了一束追光。
「喂,你看,是我們誒!」我搖晃著他的胳膊指著電子屏尖叫,屏幕上是映出我們青春愛慕的笑顏,我腦中一閃而過‘天造地設’的字眼。
他抖抖粘著飛雪的睫毛,微笑的臉龐越湊越近,柔軟的唇在我犯愣的一霎吻住了我,靈巧的舌頭攫取了我所有的情思,我顧不上大庭廣眾的尷尬,只知道心里溫暖如春,我用所有激情回應他炙熱的吻。
耳畔回蕩起驚艷的歡呼,飛雪和紙炮源源不斷的向我們涌來,仿佛是最美好的祝願,我們充耳不聞的沉靜在只屬于兩個人的濃情蜜意里。如果明天就是末日,今天也要相愛。
久久之後他放開我,賭咒般說道︰「我要這一整座城來見證我們的至死不渝!」
眼楮不由自主被霧水蒙濕,很久沒有被這樣感動過了,很久很久。
我埋在他胸膛上,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