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安鈊心中一凜,猛的轉過頭去,卻見煙霧彌漫的黑夜中,陣陣陰風吹起一襲粉衣,聲音來源之處,有一人自樹林深處緩緩走出,其人手提燈籠,腰肢裊娜,動作優雅,不過須臾之間,已經站在了安鈊的面前,陰風吹拂過,環繞在其身旁的白色煙霧驀地一散,露出了其中少女帶著幾分俏皮笑意的容顏。
「姑娘真真是讓小離驚訝……」一襲粉衣,嬌俏的容顏,清脆的聲音,帶著善意的雙眸,不是當初把安鈊帶至地娘村的小離,還有誰?
在看到來人的瞬息之間,安鈊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警惕。
只見安鈊緩緩地挺直身形,悄然後退了兩步,接著微抿了抿雙唇,徐徐說道︰「小離姑娘之言,安鈊不解。」
聞言,小離卻是低頭抿唇微笑,雖是如此,但是一直保持警惕的安鈊仍然發現她的眼中根本就沒有絲毫笑意,甚至,還有著淡淡的哀傷,這,似乎與這段時間里,小離給她的感覺截然相反!
不過,這抹哀傷在須臾之間已經褪去,小離抬頭看向安鈊,在其身前徘徊的青色飛劍上頓了頓,隨即轉頭看向某個方向沉默不語——安鈊察覺,這是剛才夜魍魎離去的方向。
「才一眨眼,逝者如斯,都這麼多年了,」這麼說著,小離眼中微光閃爍了下,隨即轉過身去,卻就在小離轉身的剎那,她的身前出現了一小段石梯,石梯之上,是一個古樸的茶亭,茶亭中,只見一張石桌上擺放這三碟茶點,一壺茶水以及兩個茶杯,小離輕移步伐,徐徐走進茶亭中坐了下來,隨即優雅地提著茶壺各斟一杯,才轉頭看向茶亭之外的面容冰冷的安鈊,笑道,「姑娘可否上前一聚?」
「萍水相逢,何來相聚一說?」安鈊淡淡地說道,對于小離,她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這種熟悉感在最初的時候,讓她在茫然之中選擇了相信小離,從而被帶入了地娘村中,有了這一系列的波折,而現在,要她僅憑對方數言,就放下心中芥蒂,那她就不是一向警惕的安鈊了。
聞言,小離依舊微微笑著,隨即,眼中似乎出現了一絲緬懷的神色︰「姑娘莫是不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嗎?」。
頓時,安鈊雙眼微眯,目光灼灼地盯視著茶亭之中的少女,心中略一沉吟,隨即緩緩走上前去,在小離的對面坐了下來,不過那茶以及茶點,安鈊卻是踫也不踫。
看及此,小離也不勉強,只是抿唇微笑,端起酒杯在唇邊淺啜須臾,才說道︰「夜魍魎對姑娘的追捕定然不會就此罷休,適才小離已經在此處布下了數道迷陣,尚且可以阻隔夜魍魎的搜索須臾。」
瞬間听出小離語中的怪異之處,安鈊奇怪地掃了對方一眼,隨即沉默了下來。
這一夜本就透著離奇,如若此時,眼前這小離要叛主,安鈊也不會覺得出奇,只是心中暗暗揣測著這小離找她說這番話,用意何在?又是為何,要幫她阻擋黑袍女子的追捕?
「姑娘是否覺得奇怪?」輕笑一聲,小離也沒想從安鈊的口中獲知任何答案,只是思緒在瞬息飄遠,徐徐說道,「鬼奴,顧名思義,是鬼族的奴才、食物以及游戲的對象,他們沒有魂魄,沒有思緒,不能言語,行尸走肉,而鬼奴,其實就是被抽取了三魂六魄之人,如若姑娘沒有逃出來,或許被捉回去,也會落得如此結果。」
「小離姑娘在此處等我,就是為了說這些?」安鈊的語氣依舊淡然,听不出其中絲毫的波動。
「不,」小離輕搖了搖頭,隨即雙目對上了安鈊的視線,眼中死憎似怨似恨的色彩一閃而過,「小離還請姑娘幫一個小忙。」
「咦?」在視線相對的瞬間,安鈊只覺自己原本平靜的心突地一跳,現在又听小離無緣無故要尋自己幫她一忙,不由眉頭緊蹙,「安鈊力量微薄,如何能擔當?」最主要的,現在她自身也是泥菩薩過河,如何還能惹火上身?
似乎是察覺出安鈊語中的不甘願,小離猛地捉住安鈊的雙手,雙目中迫切的光芒閃動著,急促地說道︰「姑娘是小離這麼多年來唯一能從鬼墟中闖出來之人,無論是運氣還是別有原因,小離都願博一把,當然,小離也絕不會讓姑娘白幫,姑娘難道以為這碧落山真如此容易走出?其內單是陣法就有無數,再則,雖然這麼多年來,山中猛獸畏于鬼墟的存在,鮮少越過界線,但是對于越線之人,是定然不會放過,姑娘如若真想從這里走出,沒有熟知此山之人帶路,估模姑娘是要功虧一簣了。」
心中迅速過濾著小離的話,安鈊不知是否小離夸大其詞,如若事實真是如此,剛才她能安然無恙,一定是相當的幸運了,但是,安鈊的心里也不想就此全信了小離的一面之詞,只是臉上隨即掛起一絲似笑非笑的笑容,視線鋒利地看向身前急切地看著她的少女︰「小離姑娘此言,可是要以之相脅安鈊?」
「姑娘言重了。」聞言,小離臉上閃過了一絲尷尬,看著眼前這個在人類之中大約才十四五歲的少女,心中暗嘆了一聲,如此年紀,為何心機卻是如此地重?
「小離只是心中急切,故此才冒犯了姑娘,但是小離所言,還望姑娘慎重考慮才是。」
視線落在那張逐漸回歸平靜的臉上,安鈊略一沉吟,說道︰「小離姑娘既然對此地如此熟悉,為何不自行離開?相信以小離姑娘之能,要離開此處定然不難吧?」
聞言,似乎早知安鈊會有此一問,小離嘆了一口氣,低頭看著杯中倒影……那張臉,和數十年前,幾乎是一模一樣︰「姑娘有所不知,其實,小離也是鬼奴……」
「咦?」霎時間,安鈊差點沒驚跳起來,臉色驚疑不定地看著對面的少女,一時不知該如何作聲才好,須臾,安鈊才似乎找回了語言,小心翼翼地問道,「沒有魂魄,沒有思緒,不能言語,行尸走肉?」
听及此,小離苦澀一笑,眼中帶著淡淡的哀傷,說道︰「那只是大多數鬼奴是如此而已,有些魂力龐大之人,即使被抽出三魂六魄,也可憑一魄之力勉強保存神智,但是,那也只是比行尸走肉好上一點而已,鬼奴,是無法走出碧落山常年籠罩的黑夜的……我們,只能生存在黑夜里,這麼多年了,我也僅是憑著一絲殘念苟且活著,等待著有緣人能幫我從這碧落山中帶出一句話……」
「趙郎,小離已死,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