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世 第一卷 囚籠 第三十四章 平原簑衣牧牛童

作者 ︰ 九十九樓

朦朧中,安鈊只覺自己的身體載浮載沉,沒有歸處,她緊捉一葉浮萍,茫然仰望。

那里,是黑暗中浩瀚的蒼穹,在這里,她就仿佛螻蟻一般渺小,不過隨即,她雙目逐漸凝實,緩緩地散發出光亮,越來越堅定!

就在這剎那,她的雙眼睜了開來,旋即,刺眼的光芒令得她下意識地眯起雙眼,只覺眼前一片混沌,讓她甚感頭暈,只得強撐著身子,漸漸習慣眼前的光亮,然後,她的視線輕輕抬起,落向了前方!

就在這瞬間,安鈊感覺眼前似乎閃過玄異的一幕,她似乎仍未清醒,而是撞入了星空之中!

但隨即,安鈊已經意識過來,那只是一雙烏墨一般的眼楮,其中黑白分明,沒有絲毫雜質!

是錯覺了嗎?安鈊抿唇,想說話,但一種干澀的感覺從喉嚨處傳來,瞬時,她閉起了嘴巴,卻見就在這時,對面那藏在斗笠簑衣之中的身影不知從何處模出一個水袋,扭開囫圇吞棗灌了幾口,隨即奇怪地看了安鈊一眼,如墨般的雙眼眨了眨,然後把那水袋遞了過來。

看及此,安鈊的眼底深處閃過一絲警惕的光芒,但隨即想起對方如果真要對自己不利,也不留到現在了。

不由心中暗諷自己有點草木皆兵,再加上實在是渴,安鈊接過水袋,在狠狠喝了兩口之後,速度慢了下來。

就在這時,安鈊感覺身下似乎劇烈顛簸起來,頓時,一直被她忽略的四肢百骸傳來一陣陣痛,令她不由抽咧著嘴角,申吟了一聲。

突地,前方那人手輕揮了一下,頓時,只听身下傳來「哞——」的一聲,隨即顛簸的感覺緩了下來。

實在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安鈊壓住心髒似乎快要跳出的感覺,視線,下意識地開始觀察四周,直到這時,安鈊才驚訝的發現,難怪剛才她一直覺得周圍的環境在動,原來此時的她正坐在一只身形龐大的牛背上,而對方,則是坐在牛角處,手中的鞭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在牛身上。

那人身形瘦弱,而其身上的簑衣太大,斗笠壓得太低,以至于安鈊一直難以看清對方的容貌,如若不是安鈊在對方喝水時發現其有喉結,定然分不清對方究竟是男是女。

從安鈊醒來開始,對方一句話都沒說,兩人之間的互動只存在那次水袋的傳遞,看及此,安鈊屢次想要詢問這里是何處,都下意識地咽了回去。

除此之外,眼前一望無際都是草原,藍天白雲,清風吹拂,似乎與遙遠時空中那內蒙古草原差相仿佛,不過,這一切,都無法抹開安鈊心中的那無時無刻存在的危機感。

她總覺得這事還沒完,以夜魍魎對她的恨,肯定不會如此容易就放過她,再則……

突然想到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麼,安鈊心中不覺一凜,原本沉思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焦急!

她的劍呢?!那屢次為她解除性命之危的飛劍!想起那飛劍剛月兌離那五行陣之時,迫切離去的樣子,難道,在她昏迷之時,那飛劍已經月兌離了她的控制而離開?

一手不覺模了下手腕,感受到那熟悉的冰涼之感,安鈊一頓,心緒隨即一轉,手鏈還在。從莫名其妙得到這五行珠變成的手鏈時,安鈊就似有所感,這手鏈與那飛劍似乎已經成為一種伴生的存在,這手鏈此刻既然還在她的手里,那麼,那把飛劍應該還在她身上的才對!

只是……

這麼想著,安鈊不由想到一物事,當下從懷里掏出一個漆黑戒指,在清風吹拂之中,安鈊捻著那個戒指,想起不久前小離近乎隨意一般從中模出荷包等物,心想這戒指莫非與小離的戒指也有同樣的作用?

當下仔細摩擦著其表面,試圖尋找一個開啟的方法,與此同時,安鈊心中只閃過一個念頭,如若真能從這戒指中取出東西來,莫不是與那神話神燈一樣了麼?

但仔細觀察了須臾,安鈊卻絲毫也察覺不出任何異樣,不覺失望地抬起頭來,卻就在下一刻,對上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楮。

對方似乎一直在觀察著自己。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間,安鈊不由隱隱警惕,卻就在這時,那人突地不知從何處模出一被布料包裹的物事,遞向安鈊。

看及此,安鈊一愣之下,下意識地接了過來。

帶著幾分好奇,半分警惕,安鈊輕撥開其上的布料,下一刻,她只覺眼前寒芒一閃,微眯雙眼間,赫然發現正是那不見了蹤跡的碧綠寶劍!

霎時,安鈊抬頭望向牛角上的人,卻見這時,對方已經轉過身去,一手輕拍在那牛角上!

瞬時,安鈊自覺心中慚愧,低聲說道︰「謝謝……」

不知何時,溫和吹拂的風兒變得肆虐起來,把平原上的草葉吹得繃直,而托著他們的大黃牛繼續緩緩前進著,安鈊雖心中奇怪即將去往何處,但在經歷了一晚驚心動魄之後,這樣的平靜實是令人心情平和。

與碧落山上的一切相反,眼前的一切似乎異常平靜。

一手握住劍柄,看著那劍身上如流光一般閃過的寒芒,安鈊沉默。

如若不是身上多出來的這些東西,安鈊一定會認為那一切都是做夢,可惜,不是。

眼前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安鈊知道,對方一定會追來,而她……

望著牛角上的簑衣背影,安鈊抿了抿唇,只要她弄明白現在的方向,定要盡早離去,只有去往青石城,她才能稍微安全點,再則,眼前這人救了她,她也不能連累了對方。

把手邊的戒指再度放回了懷中,安鈊似有所覺,如若這真是一個儲物戒指,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了——現在的她還沒到達開啟的條件。

手掌一翻,隨即一個荷包已經出現在安鈊的手上,這是,受托小離之時,對方給她的酬勞。

緩緩把荷包打開,安鈊發現里面有相當一部分金銀以及銅錢,想來應該是這世界的流通貨幣了,而除此之外,還有一塊玉簡。

安鈊把那玉簡取出,卻發現其上簡單刻了一個陣字,看及此,安鈊不覺疑惑,左翻右翻須臾,只能苦笑。

這東西或許別有用處,可是她還不會開啟。

把荷包收起來,安鈊想起那無法離開碧落山的小離,心中不覺一陣沉重。

至于小離的下場,似乎不用想都可以知道,可是,安鈊寧可相信,她還活著,活在那黑夜常年籠罩的碧落山中……

雖然不願承認,但安鈊知道,這次她能從碧落山離開,踏著的,是小離的尸骨。

其實,安鈊自覺,自己不是聖人,在那碧落山中,夜魅之死,雖是她生平第一次殺人,可是因為那你死我活的形勢以及幾乎是在剎那間,那夜魅已經化作了飛灰,所以,安鈊雖覺顫栗,卻非害怕,更非同情,夜魅對她來說,其實並不像是人,但是小離不一樣,從一開始,小離給她的感覺就相當的人性化,雖在其中自覺被陷害了一番,可是當听到其背後故事之時,安鈊卻是難言心中感受……那是個人,一個情非得已之人……

輕嘆一聲,安鈊轉頭往前方看,素手輕揚,捋過眼前一縷發絲,眼中卻是堅定如昔。

往事隨風去,雖然有遺憾,有惆悵,可是,她不會後悔,現在的她,已經有了下一步的目標。

青石城,不知是在何方?又是如何一個地方?

小離,你的殘念,我會為你完成的。

兩人沉默著在牛背上前行了大半天,終于,在夕陽落下,紅霞滿天之時,大黃牛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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