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凡的腦子里簡直有成千上萬列火車轟隆開過,她一會兒想著她的父親為什麼從不出現在自己面前,一會兒想著她現在這副模樣在薛老太太眼里可不成了瑜伽高手,左腦想著她越來越不懂貓先生的想法了,右腦卻又在叫囂著他們不可以這樣,腦子混亂無序的下場就是神經更加緊張,然後,她又結巴了,「你……你……我……」
貓先生低頭問道︰「你怎麼不問問我,我答應了一件什麼事?」
克凡結結巴巴問道︰「什、什麼事……情?」
貓先生笑道︰「我不告訴你。請記住我」
克凡的嘴巴慢慢張成一個無言以對的圓。
貓先生哈哈大笑,邊笑邊把克凡的身體扶起。
克凡心中氣悶,站起身就要走。
貓先生喊住她,說道︰「不把盒子收起來嗎?」
克凡彎腰抱起盒子,將它重新塞回櫃子深處。
貓先生眼里帶笑,又問︰「怎麼不把盒子打開?」
克凡從櫃子里鑽回來,看也不看貓先生一眼,似是賭氣一般說了句「不看也罷!」便轉身徑直出了儲物室。
貓先生失笑,繼而苦笑。
他有些懊悔自己在克凡面前提起她父親曾經現身這件事,但是更加讓他無奈的卻是,在剛才的情況下他唯一能夠想起來分散克凡注意力的事情,卻是克凡所不能理解的,或者說,是她還不能領悟並接受的。讀看看
這一點,比起任何一件事,都更加讓他心煩意亂。
在把克凡摟進懷里的那一刻,他的情感和身體都在刻骨銘心地渴望著她,不僅僅只是想把她抱在懷里,他想親吻她,想讓她明白,他有多喜歡她。這樣的感情緣起于何時,貓先生已經記不起來了,他只知道,這感情愈演愈烈,總有一天,是要燒著他自己的。
貓先生重新回到黑貓的身體里,四只腳踩在地板上的感覺讓它莫名地感到煩躁,它回頭瞥一眼櫃子深處的紙盒子,慢慢走出儲藏室。
幾個月之後,當薛老太太告知克凡和貓先生,那本被收繳的日記本一直就藏在儲藏室的紙盒子里時,貓先生和克凡的心情,可想而知,那是被緣分戲弄之後的挫敗感和對生活的玩笑心態交織而成的復雜心情,就好像一碗滲進了油鹽醬醋糖的白開水,叫人辨不清楚味道。
克凡拖著腳步慢騰騰踏下四層樓的階梯。
樓外的小巷路上,年輕人們正辛勤勞動著,站在他們中間的薛老太太向著克凡迎了上來。
薛老太太看了看克凡,疑惑問道︰「怎麼就上去找個東西,臉色都變了?」
克凡說︰「有嗎?沒有啊,挺好的。」
典型的有所隱瞞式的回答。
薛老太太盯著克凡,問道︰「跟貓先生吵架了?」
克凡想起儲藏室的那一幕,臉頰後知後覺地熱了起來,忙避開老太太犀利的眼神,說道︰「沒有!」
薛老太太心想,這就是有了。
也是說曹操曹操到。
貓先生踩著貓步正好落到樓道的最後一個台階上,正靜靜地望了過來。
克凡隨著老太太的眼神往身後望去,瞧見貓先生,臉上更熱了,干脆直接走人。
貓先生走到薛老太太身邊,看著克凡融入孩子群里,與他們嬉笑怒罵。
薛老太太問道︰「你們倆怎麼了?」
貓先生說︰「她生氣了。」
薛老太太戲謔笑道︰「我看著倒不像生氣。」
貓先生問︰「那是什麼?」
薛老太太哈哈一笑,擠眉弄眼笑道︰「情竇初開,驚慌失措。」
貓先生若有所思。
不遠處的少年們爆發出一陣哄笑聲,在人堆里氣得跳腳的是小嶗山,被花小蓮扛起來扔到一邊的是小林,捂著嘴笑的是徐小楠,笑得直不起腰的是小班花。
克凡也在笑著,笑得還挺開心。
薛老太太突然感嘆道︰「我們克凡,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貓先生仰頭看著薛老太太,等著她的下文。
薛老太太微笑道︰「她遇到的人都是待她極好極好的,就算是她姑姑,當年也是疼著她的。」
貓先生笑道︰「旁人待她好,那也是因為她拿著自己的真心換別人的真意。」
薛老太太點點頭,突然說道︰「對你,我還是很放心的。」
貓先生心中略感驚詫,嘴上卻自然地應道︰「謝謝您。」
薛老太太笑道︰「雖然是我女兒,我還是得說句公道話,那孩子有些時候不大機靈,在某些事情上更是遲鈍到天上地下只此一人,所以,反倒是我該謝謝你了,貓先生。」
貓先生沒有接腔,這未來丈母娘的一聲謝,它斷斷是不敢接的。
薛老太太微微笑,眼里追尋著不遠處那些個熱情勃發的生命,她老人家舒舒服服地嘆一口長氣,笑道︰「我突然開始期待這個新年了,你看,不是挺熱鬧的嗎?人吶,不能老活在過去里,總要學著往前走,還是魯迅先生說的好哇,世間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貓先生笑道︰「過年大掃除,本來就是為了除舊迎新。」
薛老太太贊同地點點頭,笑道︰「對!除舊迎新!」
另一頭,小林嚷了句話,惹得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貓先生抬頭朝天邊望去,奪目的日光刺得它微微眯起了眼。
不管怎麼樣都要勇敢走下去。
他答應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