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棣的平安歸來,不但沒有換來同伴的慰問,而且就連和他關系最好的趙桓也被徽宗趙佶圈禁起來。不但不許趙桓和趙棣見面,也不允許其他人和趙棣見面,並傳言說趙佶要治他這個不孝子的罪過呢。
听著張勇這兩日打听的消息,趙棣只是苦笑搖頭。想要反抗趙佶這個名義上的父親,可趙棣再怎麼也提不起這個勁頭。
畢竟幾十年的忠悌孝義影響還是深入趙棣的心中的,偶爾或許會有叛逆之心,可一旦靜下來,這份譴責又深深埋在心間。但心底那份難過的記憶,時時涌現在眼前,讓趙棣不得不在道德和叛逆之間徘徊不定。
「你說,要是父皇前來責問或者責罰我,我該怎麼辦呢?」糾結的趙棣,雙手托著下巴,趴在床上向一旁呆立的張勇詢問道。
「這個……」這個問題比較扎手,趙棣以前所遭受的待遇,以及趙佶的不待見,張勇都是看在眼里的。要說都這個時候了,還要遵從什麼忠悌孝義,那或許就該叫傻了。可要讓張勇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他卻又說不出口。只有把手緊抓在頭發上,苦思良策。
趙棣抬頭看了眼也是糾結的張勇,呵呵笑道︰「沒什麼好煩惱的。」趙棣猛的躍起身來,伸手拍拍張勇的肩膀,莊重的說道︰「俗話說的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啊?」張勇滿臉疑惑。
趙棣卻是跳下草床,低頭去整理身上的麻衣,道︰「走,先去找完顏震華要間像樣的房子,順便再探探路。」
聞言,張勇重重的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殿下就去吧,我也按照殿下的計策是找尋幫手。」
趙棣嗯了聲,就沒再言語,緩身推開草屋房門,順手把腰牌取下拿在手中,向院門處走去。
房間內只剩下張勇一人靜坐在草床上,想著昨日夜里趙棣和他商議的計策。從金軍行營回來後,趙棣就為以後想了一套計劃,一夜里經過兩人的修補,至今已大致完善。
接下來就要去按照計策行動了。趙棣負責溝通金軍首領完顏震華,順便打探路線,以及觀察金軍各處布防。而張勇則負責聯絡身強力壯之人,以組建支用于逃亡的武裝隊伍。另外,張勇還要擔任偵查附近敵情。
在這次的逃亡計劃中,趙棣兩人計劃的第一步是,增深與金軍將領的關系,同時在內部組建起武裝隊,以做突圍之用;第二步,勘察金軍各處布防情報以及周邊戰力部署;第三步,則是想方設法搞到上京以及周邊的地圖,最好能是軍事地圖。
以上三步完成後,方能計算出下一步作何走向。別看只是簡單的三步計劃,卻是趙棣這個從未參加過領導工作的小兵和張勇這個從未上過戰場只會紙上談兵的富家子費盡了腦汁得出的結晶。
張勇跟隨徽宗太上皇和欽宗皇帝一路被押解北上從未分開過,對他來說,誰強誰壯,根本不用去找,閉著眼楮也會知道。只是趙棣特別提醒了一樣,那就是此事絕對不能泄密。
也就是說,所找之人,不光有一顆不願做亡國奴的心,同時還有誓死都不會吐出同伴的意志。兩樣缺少一樣,非但不能成事,反而還會再次陷入萬劫不復。
這誰壯誰弱,從外表就能看出來。可這心,誰奸,誰忠,卻是很難分辨。這也是張勇現在最頭疼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事敗,肯定會再次連累趙棣的。所以,張勇不得不萬分慎重,慎之又慎。
「怎麼辦?怎麼辦?殿下獨自一人去狼穴,把這麼簡單的任務交給我,難道我連這點能力都沒有嗎?」張勇雙手緊扣,腳步凌亂的在不大的草屋內來回渡走。
這是間寬不過三步,長不過四步的草屋。房內只擺著一張鋪得厚厚麥秸的草床,在草床上整齊的擺放著兩套還算潔淨的皂白被子,只不過被子上打著的凌亂補丁,告訴人們,這是一雙破被子。
就這麼兩雙破被子,還是趙棣這個皇子身份才會有的,其他宮女宦官,直到現在還只是在蓋著薄薄的粗麻布罩子。還好現在這個季節並不算太冷,要不這個冬天一過,肯定會凍死不少人。
就是那已經被封公、侯的趙佶和趙桓,也不過是蓋了雙稍微像樣,沒有補丁的粗布被子罷了。缺衣短食。是今日趙棣去找完顏震華交涉的主要目的。
這個說起來確實很重,尤其是金人似狼如虎,稍有不慎,就會引來殺身之禍。趙棣前去為大家要來衣食,而張勇只是辦理收集人員一事。
與趙棣所行對比一下,張勇恨不得把自己的腦殼切開,看看里面到底裝了些什麼。要不到現在都還沒能想出各對策來。
張勇那邊獨自糾結,苦思冥想著對策。趙棣這邊卻很是順利的見到了完顏震華,其順利程度,很是讓趙棣驚訝。原本他想著就算拿著腰牌也會遇見金兵阻擾,或者到了行營門口,守門軍士卻說不見,這可就麻煩了。
誰知,趙棣舉著腰牌一路走來,也遇見了幾隊巡邏軍士,可對方只是瞟了眼他手中的牌子,就緩步而去。
等到了行營門口前,趙棣卻犯難了。因為他不會女真話,而就在這時一名金兵發現了他在門口鬼鬼祟祟的,還以為是奸細呢。等追上來,奪了趙棣手中的腰牌。
當看了眼前面文字和後面一行字後,那幾名圍著趙棣的金兵神情立即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變得格外和藹。竟然不光是笑著請趙棣進去,同時還派一人飛快的向里跑去。還沒剛到前廳時,卻就見完顏震華急匆匆的跑來迎接了。
這一連串的變化,讓趙棣驚訝的嘴巴半天都合不攏。手里握著木牌,心里納悶,為什麼每個金兵看完木牌後面的字後,總是要像他投個尊敬的眼神來。回去一定要讓張勇給好好看看,看看翻譯過來是什麼意思。趙棣心里如是的想著,人也隨著完顏震華來到了客廳。
清一色的中式家具,牆上懸掛著幾幅地道的中國畫。要不是眼前這個金國人,趙棣還真以為自己就是身處在古代中國里呢。
完顏震華依照漢人禮儀讓趙棣就座後,他也返身坐到主位上,這時有一名身著漢人服飾的婢女送上茶水。完顏震華示意趙棣用茶,趙棣點頭回應,抬手端起桌上的茶盞,胎質細膩,釉層均勻,釉色青黑。就連這個那世沒有接觸過高檔茶具的趙棣,也知道這茶盞絕非凡品。
條索縴細,卷曲成螺,掀開杯蓋撲鼻而來一股清香淡雅,呡上一口,鮮醇甘厚,令人回味綿長。再觀其湯色碧綠清澈,葉底女敕綠明亮。
第一次真正品茶的趙棣不由驚呼︰「好茶,不愧為碧螺春。」其實趙棣並未見過碧螺春,但在那世,信息爆炸的時代,沒見過,可不代表沒听說過,今日見此,不由嘆然。
「碧螺春?」見趙棣如此稱呼此茶,完顏震華不由一怔,輕輕將茶盞放下,笑道︰「此茶產自洞庭湖,名為嚇煞人香。初聞其名,我覺不雅,可又不知該以何名來命此天上才能有的極品。」
趙棣听後,一縷紅暈洗上臉頰,尷尬之情,無以言表︰「呵呵。」
「碧螺春,碧螺春?」完顏震華口中重復著這三個字,忽然站起身來,雙手合擊,大笑道︰「以後此茶就為碧螺春,趙兄高明啊。」
這麼一來,趙棣更是尷尬無比。贊揚的話,從來都是悅耳的,趙棣也不例外。听到完顏震華如此評價,趙棣忙擺手笑道︰「我也不過是觀此茶卷曲成螺,湯色又成綠狀,一時興起罷了。」
「趙兄過謙了。」完顏震華向著趙棣笑抱一拳,兩人彼此恭謙一番,相繼重新落座。一舉一動,形態儼然就是一個漢人。比趙棣這個地道的漢人禮儀做的還足,這不得不讓趙棣為之汗顏!
「昨日部將獻上一副南朝名畫,不知趙兄可有雅興一觀否?」
「哦?是什麼名畫呢?」趙棣心內一驚,大呼。得,我對字畫一竅不通,可怎麼應對啊!
「清明上河圖。」完顏震華淡淡道。
「清明上河圖?」趙棣驚訝萬分,這可是國寶啊,不能流落異族。先去看看,回頭再想法給弄回去。
「現在可否令我觀瞧一番?」趙棣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站起身來,向完顏震華催促道。
趙棣的模樣,讓完顏震華更是意外︰「听聞,此畫本是宋室珍藏,趙兄乃是皇族,難道未曾見過?」
趙棣搖頭輕嘆︰「皇族眾多,皇子內又分三六九等,此等名作,豈是我這個世人棄兒有資格看到的呢!」
趙棣在趙宋皇室的地位,完顏震華曾命人打听過。對于趙棣如此感嘆,完顏震華到覺得不足為怪。
遂笑笑道︰「那,趙兄稍後。」說完,完顏震華舉手輕拍幾下,門外立即沖進兩名軍士,完顏震華向他們用女真語說了幾句,那軍士點頭退去。
片刻後,由兩名軍士雙手抬著的卷軸走了進來。完顏震華命他們將畫卷展開,軍士從之。
當畫卷展開後,還不待完顏震華邀請,趙棣就急不可耐的沖了上去。雙手輕輕拂拭著這在那世屬于國寶級的畫絹,心里好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