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凌紅豆見凌蘿低頭無聊的玩起了衣角,完全忘記了自己的交代,氣急敗壞的伸出手在凌蘿的小胳膊上狠狠地擰了下去。
「啊。」凌蘿吃痛地低呼出聲,不敢相信的轉身看向凌紅豆,強烈的痛感從胳膊直接傳到大腦中樞神經,讓她雙眼迅速現出明顯的濕意。
明德依依不舍地看著凌蘿,她眼中那楚楚可憐的霧氣讓他的心如被刀鋒刺過。他知道娘親一向都不喜歡自己和凌霄走的很近,但是他們早已有白頭之約,在村外那棵顫巍巍的小桃樹下他已經親口許下了這門婚事,那夜她害羞幸福的表情,直到現在都還在他腦海中回蕩,他如何舍得讓她傷心。
心中憐惜之意大起,明德不顧明夫人的臉色,利落的跳下馬拉起凌蘿的小手,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等著我回來。」說完,從懷里拿出一直隨身佩戴的玉佩小心地塞到凌蘿的手中,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便轉身上馬消失在路的盡頭,只留下一片噠噠的馬蹄聲回蕩在空氣中。
明夫人全身僵硬,仿佛一座石雕,她不敢相信的深吸兩口氣,渾身顫抖如篩糠,凌蘿覺得下一秒她幾乎就會爆發,便識趣地往後退了兩步,想離開這個戰場。
「你給我站住!」
「呃……」凌蘿看了看凌紅豆,見她卻是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只好轉身低頭對著明夫人,硬著頭皮輕聲問道︰「請問夫人有何指教?」
「指教?」明夫人的聲音本就尖細,這一聲指教更是讓那聲音又細了幾分,听得人汗毛倒豎,「老身普通人一個,哪里敢對光宿大人的女兒有何指教?只是我那痴兒年少無知,根本不懂什麼叫感情,一時沖動之下做出的事情望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姑娘手中的玉龍佩是我明家三代祖傳之物,請姑娘不吝還給老身吧。」
凌蘿巴不得將這燙手山芋丟出去,便想也不想就走上前遞了過去,凌紅豆趕緊拉住她的胳膊,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拿手指直戳她的額頭,「死丫頭,膽子小也要看清楚事情,這是明德親手送給你的,怎麼可以還給她?」
「可是……」不是她膽子小,這個人就是明德的娘親啊,既然對方的家長都不同意這門婚事,為什麼還要這麼堅持?
「凌夫人,我們明家實在高攀不起,請您將信物賜還。」
人群中發出一種諷刺的嘲笑聲,好像大家的心聲一般。這位明夫人雖明著在貶低自家,听在凌蘿耳朵里卻是變了一種味道,看她的衣著,明顯的家境條件要比自己好的多,為什麼要說不敢高攀自己呢?而且所謂光宿,究竟是什麼?官職嗎?明夫人的意思好像是說自己是光宿的女兒,而她家是個普通人家,所以不能聯姻,真的是這樣的原因嗎?
凌紅豆臉色有些僵硬,但是仍是一臉燦爛地從凌蘿手中拿起玉佩,緊緊地抓在手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夫人這話說的,早先明德上門提親的時候,我便說了,孩子們的姻緣是他們自己的,跟我們這一輩人的身份地位沒什麼關系,就算我家老頭子曾經是光宿,那也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您看連信物都有了,咱們這親家是做定了。」
明夫人臉上鐵青的厲害,凌蘿覺得如果再這樣下去,估計這位貴婦會不會被氣的腦淤血倒下去。
「哼,本夫人給你們面子你們還真的順桿往上爬。誰不知道你凌紅豆是個未婚先孕的潑婦,那所謂的光宿丈夫也不過是你自己一人之辭,還不知道這孩子是誰的種。」明夫人未等凌紅豆反駁便繼續咄咄逼人道︰「這孩子既然父親是光宿,便萬萬不可能身無靈力,方圓百里的孩子都由光宿大人們測試過,她可是其中最沒有潛質的一個,她憑什麼來配我們家的明德!」
「不會,我家霄兒……」
「啪!」清脆的撞擊聲打斷了凌紅豆的話,那枚尊貴的玉龍佩靜靜地撞在黃土地上,地面上丑陋的污漬襯得那玉更加的光鮮亮麗,就如同站在這里的明家夫人,不可一世。
「明夫人,請收回你的話。」凌蘿靜靜地看著她,臉上不帶任何表情,但她星子般的雙眸此刻卻透出一陣刺骨的寒意。
明夫人楞了片刻,這個姑娘她很清楚,內向靦腆,像只害羞的雛鳥,雖然總是將頭發整齊地挽在後腦勺上,那有些偏長的劉海總是能夠恰到好處地將她的雙眼遮住,讓人看不清她的面貌。她的眼楮,有這麼亮嗎?
「收回去。」凌蘿拉著呆滯的凌紅豆往前走了兩步,眼看就要踩上那玉龍佩,早有小廝趕緊跪下去哆哆嗦嗦地將玉佩收了起來,一群人又是擦又是包的,才將那東西寶貝似地放在托盤中供了起來。
「哼,無恥村婦。」
「村婦?莫非非議他人的身家背景,就不是村婦所為了?」
明夫人十分清楚地听出凌蘿言語中的譏諷,她更加奇怪地看著眼前的人,仍舊是平日的半舊衣裙,仍舊是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雙環髻,可是為什麼這個人讓她覺得已經不是原來的凌霄了呢?
「霄兒?」
凌蘿單手將凌紅豆護在身後,示意她不要出聲。「明夫人,有三件事情我想你要明白,第一,這玉佩是你兒子主動送給我的,要怪請先回去怪怪教育你兒子的人,為何沒有讓他學會矜持這一條。第二,未婚先孕怎麼了?至少可以說明我爹和我娘是真心相愛,愛到濃時情之所謂,有什麼不對的?總比某些人,婚姻名存實亡,老公……不對,夫君在外面花天酒地養十幾二十個小妾來的強。」
看著明夫人臉上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凌蘿在心中暗自慶幸剛才一路走來凌紅豆不停的念著明夫人的八卦,這會正好派上了用場。「最後一點,你哪只眼楮看到我沒有靈力?那位光宿大人之所以看不見,那是因為我爹將我的靈力封印了,他的封印留在我的體內,只有我知道。你們又怎麼會知道?」
她完全不理會明夫人不可置信的顫抖,繼續面無表情道︰「即使你是貴族,也不能夠這般隨便傷人,立刻向我娘道歉。」
「道歉?可笑,本夫人身為九部官員的正妻,還要向一個無知村婦道歉,真是天大的笑話。」明夫人大袖一揮,憋著最後的怒氣艱難的保持著高貴的形象,「你剛才說的某人夫君,本夫人還沒跟你算賬。」
「算賬?夫人您是不是糊涂了?我是打的一個比方,莫非這位某人夫君說的就是您的夫君嗎?」。
「你!」
凌蘿輕輕地攬著目瞪口呆的凌紅豆,雲淡風輕地丟下一句話︰「玉龍佩還給你,以後叫你的兒子不要再糾纏我。」
紅豆酒館
這是陽平村口一個顯眼的標志,鄰里村子的人都知道這里有個豪爽大度的單身老板娘,雖然身材嘛,有些夸張,但是那白豆腐似的皮膚還是時不時的騷擾著每個人的感官,讓他們這些鄉下的農夫們流連在這個熱鬧的地方。
「你個蠢丫頭!」她的手指胖乎乎的,就算使勁地戳在凌蘿的腦門子上,壓強也不大,凌蘿一邊想一邊安靜地接受著她的指責,不發一語。「我沒見過比你更蠢的人了,他明德都已經將玉佩給你了,等于是許了你這個婚事,你倒好,讓這煮熟的鴨子都飛了,你說說,讓我說你什麼好?」
她臉上沒有表情,只是靜靜地看著地面,低聲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他給了我信物,他娘親不答應又有什麼用?」抬頭無奈地看著凌紅豆捶胸頓足,她剛才可是替她抱不平啊。「娘……」
「還有,你這副尖牙利嘴的德行從哪里來的?啊?從哪里來的?以前你是個連大聲講話都不敢的丫頭,現在居然敢在眾人面前跟那明夫人針鋒相對,你說,你究竟是誰?」
凌紅豆胖胖的身軀站在桌子上,一副殺人的樣子俯視凌蘿,可是因為她太胖了,胖的就像一個可愛的熊大嬸,那凶悍的表情在她臉上只會讓凌蘿想笑。
「娘,昨兒個我喝了很多酒已經想通了不少事情,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霄兒從小沒有爹爹,娘親就是我最親的人,如果那明夫人罵的是我也就罷了,可是她用那麼惡毒的話說你,這比殺了我還難受。」凌蘿眼中適時的濕潤加深了這番話的可信度,讓凌紅豆的怒氣瞬間消去了一大半。
「霄兒……」凌紅豆叉在腰間的雙手慢慢放了下來,好像突然失去了生氣的根源。
凌蘿沒有說謊,也許是這副身體殘留下來的意識,當明夫人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她的胸腔中閃過強烈的刺痛感,痛到她幾乎要尖叫出聲。于是她才不能自己地站了起來,維護凌紅豆。
「娘,她那樣說你,你難道不生氣嗎?」。
凌紅豆從桌子上敏捷地跳下來,胖胖的身體看上去很滑稽。她微微搖頭,就近坐在了凌蘿跟前。「娘親沒有辦法去反駁,明夫人說的都是實話。」
凌蘿意外地抬起頭,跪在地上的腳還是不敢移動,她小心翼翼地打探,「那我爹他……」
「你爹爹的確是光宿,可是沒有任何人能夠證明,我只知道他讓我喚他暮色,其他的我一概不知。他走的時候說三個月以後就來接我,可是一直到你生下來,他都沒有回來過。我很肯定他不是常人,他可以御劍飛行,可以用靈力為我開出許多漂亮的花兒,可你生下來就沒有靈力,越發讓我糊涂了,莫非當年的事情都是我的一場夢而已嗎?」。
凌蘿挪了挪,冰冷的地板讓她的膝蓋有些隱隱作痛,「娘,很抱歉打斷你一下,光宿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