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妖澤的霧氣極其怪異,濃而不膩,淡而不散,置身其中周圍五步以內的物體看得清清楚楚,而五步以外卻是濃白一片。五人本來謹慎小心,互相以靈氣告訴隊友各自的位置,越靠近那鏡珠,幾人的聯系卻越發的淡了起來,到最後凌蘿十分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他們迷失了。
凌蘿站在原處沒有移動,她放開自身的靈氣在霧中恣意地尋找,想要找到她需要的東西,不過卻發現這片濃霧中原來什麼東西都沒有。目之所及,她只能感覺到冰冷的沼澤地和黑暗的如死尸一般的地下水,白霧中隱隱傳來的鏡珠的光芒像是絕望中出現的誘人的溫暖,一閃一閃地向她發出致命的誘惑。
她仍然沒有動作,鏡珠在她看來大約離自己只有二十米的距離,十顆珠子上面散發著淡淡的米黃色的光芒,它們被隨意地丟棄在沼澤中央的一片陸地上。她能清楚的感覺到從自己所站的位置到鏡珠之間都是安全的,但是她不相信自己的眼楮。
「凌姐姐,救命。」
秦寶兒的小腦袋就掛在沼澤的邊緣,白色的衣服早已經被地上的泥巴糊成了難看的黑褐色,她滿臉痛苦地朝凌蘿伸出黑乎乎的小手,讓她的腳不由自主地朝前移動了半步。
「丑八怪!」
凌蘿幾乎是瞬間清醒了過來,她撫mo著跳動有些強烈的心髒,像是突然從空中墜落下來一般,深吸了一口氣才又看向秦寶兒,可是哪里還有她的人影,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混沌。
「你給本大爺睜大眼楮!」
她瞪大了眼楮,轉身往身後看去,想要找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的來源。「師傅?」
「師傅,您在哪里?」
「不要問這些廢話,測試可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我當初是怎麼教你的?集中你的注意力!」
凌蘿忍不住笑了起來,听他的聲音似乎沒有什麼大礙,那她就放心了。「師傅請放心,剛才只是略微的分神了。而且還有一些事情我有些在意,所以沒有貿然出手。」
「哼,你知道就好。記住,你……環……」
「師傅?」她向前走了兩步著急地朝四周輕聲喚著,又怕驚動了什麼似的,不敢大聲,半晌沒有人答應她,凌蘿才確定雅韻和自己的這次的談話已經結束了。
環?什麼環?他能跟自己這樣心靈交談,這叫什麼能力?她還從來沒有听說過哪個光宿有這種能力的,這樣豈不是連風貓都省了?
「蘿卜!」
紅顏氣喘吁吁地從後面跳了過來,白色的衣擺下方也被黑色的泥漿污了,像在墨池中泡過一般,早上綠腰為她細心盤好的長發如今已經有些垂落了下來。她手上抓著一片破敗的布片,一臉擔憂︰「老子剛才听到寶兒的聲音,趕過去看時只留下這些碎片了。」
凌蘿接過東西,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便還給紅顏,又托起下巴將她從上到下掃了一眼,見她對著自己傻笑,便回了一個笑容親切地問︰「寶兒,你究竟是什麼人?」
紅顏一臉詫異地看著凌蘿,圓圓的眼楮瞪得越發大了,感覺像是兩個小小的鑽石,亮得耀眼。她有些惱怒地叉著腰單手指向凌蘿大叫︰「死蘿卜,你胡說些什麼?」
「我知道你是寶兒,你不用再掩飾。」凌蘿依然是看不出情緒地笑,掩在眼皮下面的雙眼卻閃過狡黠的光芒,「你手上的布片已經被染成黑色,若是落在沼澤中不仔細是找不到的。紅顏是個粗心至極的人,在如此濃霧中她的眼神可不會落在這麼小的東西上。」
對方听她這番理論卻也不再爭辯,只是轉了轉眼珠卸下臉上的笑容問︰「何以見得我就是秦寶兒?」
凌蘿見她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心中雖驚卻未敢表現在臉上。對于這個下毒的人,她只有五分把握認定是秦寶兒,她這麼說只不過是想賭一把,沒想到秦寶兒竟然一點都不否認。既然她打扮成紅顏的樣子,那麼真的紅顏必定在她的控制之下,否則她是不會這麼大膽地冒充而來。
「一開始我就排除了橘忘憂和珍家姐妹,橘忘憂是太惹眼,珍家姐妹人數過多,也不大可能。最初我最懷疑的其實是鐘磊,他將自己隱藏的太好,看似八面玲瓏卻對每一個人都有著一種拒絕。說實話,因為最開始你扶起了紅顏,讓我對你有些好感,然而你錯就錯在不該襲擊橘忘憂,讓我排除了那位自始自終都沒有說話的公子,最後的範圍就縮小到你和雷陽的身上。」
對方輕哼了一聲,似乎對她的這番推斷不以為然,「憑什麼說是我襲擊了橘忘憂?再說這跟那個啞巴有什麼關系?」
「橘小姐的腦部是被重物所擊,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她的發絲中間混入了一種草木的味道,非常湊巧的是我的鼻子似乎對這種草木相當的熟悉。而我們這些人之中能夠控制木元素的只有你一個,那自然我就會將目光轉移到你身上。你走路的時候雖然已經十分刻意地控制了,但是不經意的時候還是會略微彎下膝蓋,雙手放在腰間做出防守姿態。」
凌蘿邊說邊笑,好像只是隨口在講一個美麗的童話故事,絲毫不介意對面的秦寶兒流露出的強烈殺氣。
「寶兒,你知道在我的家鄉,我們怎麼稱呼你這樣的人嗎?」。她抿下了嘴唇,咬住幾乎快要破口而出的怒意,「我們叫他們刺客,活動在暗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改變整個局勢,當權者最重要的一顆棋子。擅長使毒,是他們最基本的特點。」
秦寶兒一把扯下臉上的人皮面具,嬌柔的五官冷如冰霜,之前眉眼中的可愛一抹而去,那肅殺的細眉像是兩把尖刀,幾乎下一秒就要將凌蘿撕碎。
「閉嘴!我玉瑤娘的偽裝從來沒有失敗過,今日居然會被一個乳臭未干的丫頭看破了,說出去還不笑掉人大牙!」
凌蘿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半步,她笑著與寶兒談了這麼久不是因為她願意,而是她已經十分清楚,這秦寶兒若無八九分的把握是不會與她撕破臉的。她將眾人引入妖澤,不過就是為了做好這個局來殺掉她與紅顏,只是她不明白。紅顏是紅家的獨女,若是朝堂上的勢力斗爭所牽連,那還說得過去。可是她自己又算什麼?不過是紅家表面上剛剛接過來的表小姐罷了,還是個只有人族血統的親戚,她又能去與誰結怨去呢?
「慢著,寶兒,就算要我死也要死個明白。我到花旋不過數月,究竟我得罪了什麼人?」
「什麼人?干我們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守得住秘密,能死在我玉瑤娘的手下你應該覺得慶幸,若是我師兄,哼哼!」
凌蘿一驚,不好了,紅顏危險!原來他們竟然一次性來了兩個人。她怎麼就這麼經驗主義呢?誰說刺客就只能一個人,怪不得她一點都不擔心其他人會趕過來,這下他們是三比二,徹底掉入別人做好的陷阱了。
體內的元素又開始蠢蠢欲動,最近隨著修煉的增長,每次她的情緒產生大的波動就會這樣,一條淡藍色的水龍隨著她的手指在空中匯聚而成,凌蘿的笑容早已經褪去,她明白再多說已經于事無補了。
「真是不自量力,小小的人族也妄想傷害我?」玉瑤娘將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荊棘軟鞭「啪」地一甩,那綠色的鞭身上滿是密密麻麻的刺狀物體,像是點綴在樹干上的點點綠青苔。「識相的就跟我回去,否則有的苦頭讓你吃。」
「回去?」凌蘿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是要活捉嗎?那更是不可思議,捉她干什麼?難不成還能當肉煮了吃?
她的念頭只來得及閃過腦海,那綠色的毒鞭便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凌蘿腳尖點地靈巧地往後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手中的藍色水龍也毫不猶豫地纏了上去。水生木,這一仗,她已經佔了下風,這也是玉瑤娘絲毫不將自己放在眼中的原因。莫說她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就算她已經是一名光宿,她操控的水元素已經輸給了木元素。
好在妖澤里面多是地下水,植物稀少,就大的環境來說她好歹也能扳回一局。凌蘿邊想邊退,她的眼楮始終沒有離開過玉瑤娘的臉,她的五官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氣質與之前的秦寶兒大相徑庭,身上的元素力與剛才自是不能同日而語,眼見著她的身影急速幻化成不同的身影,凌蘿還來不及躲閃,胳膊和腿部便已經傳來尖銳的痛楚,她忙疾掠飛躍過三塊濕地,似乎有些慌亂地扎進了濃霧。
玉瑤娘咯咯直笑,她的聲音如同清脆的鈴鐺,飛舞在靜寂的妖澤,「你跑吧,我自然會追上你,這樣的獵物打起來才有趣。」
凌蘿暗自在心底罵了一句粗口,捂著傷口跌跌撞撞地朝地圖上顯示的鏡珠方向跑去,這該死的玉瑤娘,下手真是狠毒,還好她自身能夠迅速地解除毒素,不然普通的人早就趴在地上不能動了。
這妖澤連綿數里,看似無害的薄霧其實正是一個巨大的迷魂陣,這也正是她不願意相信眼楮的原因。幻術的破解方法就是依靠自身的元素力找到陣中的唯一的生門,可是她現在哪里有這個時間?後有追兵,前有陷阱,她可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她看著仍然若隱若現的鏡珠,決定轉身往左走,突然感覺到耳垂下方傳來隱約的熱度,低頭看去原來是雅韻送給她的玉石耳環發出一陣淡淡的光芒,似乎在提醒她不要過去。雅韻平時可不是會做這種好事的人,當日他送自己這對耳墜,她也沒有細想,如今看來莫非其中藏有什麼玄機?
她解下右邊的耳墜,看上去與普通的飾物並沒有什麼區別,甚至更為簡單,只是一個水滴形的整玉,裝飾花紋什麼都沒有,唯一不同的就是這會它正在散發著淡淡的綠色光芒。
想起剛才雅韻說的話,他似乎沒有留下什麼線索,不過環這個字始終讓她有些介懷。要說起環,她所學習的知識中只有虛空之環和各種作為武器的環,這耳環怎麼看也不像武器,要說是虛空之環嘛,那她可真是受了雅韻的大禮了。
虛空之環簡單來說有點類似于多啦A夢的百寶袋,它能夠將現實中的物體存放在一個虛擬的空間,這個空間是由自然界各種不同的元素力支撐起來的,空間的大小由制造虛空之環的人的能力所決定。由于制造虛空之環必須要有上好的玉石做材料,而且需要消耗祿存相當大的靈力,一般來說每一位光宿都只會配備容量相當小的虛空之環以幫助他們在行軍的過程中減少負重。
「凌姑娘?」
凌蘿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思考,她不著痕跡地將耳環握在手中,轉身看去,原來是一臉狼狽的鐘磊。
「你……你怎麼回事啊?哈哈,搞得像一只花貓一樣。」凌蘿忍不住笑出聲來,鐘磊臉上竟然出現了難得的紅暈,只模著手上的戒指掩飾自己的尷尬。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過你真的樣子真的很搞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鐘磊嘆了口氣,「失去聯系之後我就發現一直在同一個地方打轉,無論我用什麼方法都沒有辦法走出去。剛開始我以為是結界,但是我嘗試著去打破卻沒有作用。所以我就試試常規的攻擊方法,結果我的水元素控制還不到家,沼澤中的泥水全部落到身上,好在不知道為什麼那看不見的壁障就這樣消失了,于是我就順著你的靈力走了過來。」
「你能在妖澤中察覺到我們的靈力?」
「能,雷陽和紅顏在一起,寶兒好像在我們身後,正在朝我們靠攏。不過寶兒的靈力似乎有些變化,厚度和濃度都增強了不少,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剛才你們不是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