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看不到邊的石林像是重重疊疊的幻影,在其中轉了好幾個圈之後凌蘿便開始覺得有些頭昏眼花,石林中的路彎曲如盤蛇,加上周圍根本沒有什麼明顯的標志物,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泰迪和凌蘿已經徹底迷失其中。
「阿蘿,我頭暈。」
凌蘿坐在泰迪的肩膀上,雙手放在太陽穴,說實話她也有些受不了,這個地方詭異中透著危機,走到哪里,高高的石頭上都是鮮紅的眼楮瞪著他們,她本來想記下過來的路也不得不中途放棄。
「忍忍吧,應該快到了。」
果然又轉過三個小彎,古怪林立的石林漸漸淡去,一座滿是洞窟的山麓赫然矗立。山體上如無魂谷中其他地方一樣,被厚厚的積雪覆蓋,一個又一個的洞窟開在其上,密密麻麻,數不清楚。
「天,這就是雪狼的巢穴嗎?」。
泰迪和凌蘿敬畏的邊走邊嘆,散人村所處的位置是一片平原,平時就算去冷杉林打獵,也只是一些小型的丘陵,雖然從村里往西看,會隱約看到山脊的影子,但是從來沒有想過這高度盡然是如此的驚人。
泰迪站在山腳下,第一次覺得自己和普通人一般,天地萬物是如此浩瀚,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仰頭看去,這山幾乎高聳入雲霄,除了離石林最近的山體,遠處斷斷續續延伸去的是更多看不到邊際的山脊,這一片雪山,就是散人村中流傳的傳說之地,雪狼裂谷。
凌蘿從泰迪的身上爬下來,畢竟是拜訪主人家,該有的禮貌還是必須要有的。帶路的雪狼引著兩人從中間最大的洞窟進入,他們這才發現這些洞窟彼此之間幾乎都是通的,整個山體只怕已經被連成了一張巨大的網,不論哪一個洞有什麼事情,其他洞窟中的狼都可以從山體內部用最快的速度趕到。
凌蘿徹底放棄了記路的念頭,莫說這里面如迷宮一般的岔路,就是外面那條沒有岔路的石林小路,她都無能為力。洞中昏暗溫暖,有股淡淡的野獸的腥味,但是並不惡心,虧的雪狼本身的體格就大,洞的尺寸比普通野獸的洞要大,泰迪只需要輕微弓著背就能夠順利前行。
黑暗中一雙雙紅色如鬼火的眼楮閃爍著,還有狼群壓抑的嘶吼聲,可是只要是帶路的雪狼所到之處,眾狼必定會讓出一條一人來寬的小路,恭敬的伏在一旁。簪子的光芒下,凌蘿只能看到一對對伏下去的狼爪和飄蕩在周圍的紅色眼珠,雙手不禁又握緊了幾分。
提心吊膽的走了半日,凌蘿已經沒有什麼時間概念,只覺得似乎走了一年半載,四通八達的洞穴讓她迷茫,就在她筋疲力盡的時候,前方傳來一片暖意,明亮的光線將外面的通路都照的清楚了幾分。
「先生!」
看到熟悉的身影,凌蘿早將周圍的一切都忽視了,夜玉寒虛弱的躺在雪狼的肚子上,紫色的眼楮微微合著,似乎是半睡半醒的樣子。
護著他的正是那頭巨大的狼王,此時它似乎心情不錯,安靜的臥在地上,不時伸出嘴巴推推夜玉寒,似乎幫他調整著姿勢。見凌蘿上前,它也不動,靜靜的看著凌蘿忙著檢查夜玉寒的身體狀況。
泰迪倒是嚇在原地不敢動彈,整個洞穴比外面任何一個洞穴都要來的溫暖,只所以這麼亮是因為狼王的身下有一塊巨大的天然發光體,他不知道那是什麼,總之就是因為這塊石頭一般的東西,這個洞穴才明亮如白晝。
王座下方依次趴著四條雪狼,每一條都不會比帶路的那只小,若是整個站起身子來亦不會比泰迪矮多少,看著凌蘿的小脖子就這樣露在雪狼的嘴下,他幾乎快忍不住叫出聲來。
「泰迪,過來幫我。」
凌蘿見他傻傻的站著不動,又叫了他一聲急道︰「快,先生的脈象已經很弱了。」
泰迪戰戰兢兢的靠了過去,小心翼翼的坐下,盡量不踫到狼群,「阿蘿,現在怎麼辦?」
凌蘿回頭看了一眼也一直安靜的觀察著她的雪狼頭領,「狼王,麻煩您等一下,先生的病情不能再拖,等我處理完這事兒,我們再來商談。」
狼王高傲的抬了抬下巴,示意它已經明白。
兩人手忙腳亂的替夜玉寒壓制著符咒的痛楚,凌蘿本想讓泰迪把夜玉寒放下來,可是那狼王堅決不讓,只好讓他繼續躺在狼王的肚子上接受治療。凌蘿手上只帶了十幾朵冰蓮,自從上次夜玉寒發作之後,她便留了個心眼,在虛空之環中裝了一些進去,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符咒的發作到現在已經有一天一夜的時間,沒有冰蓮的及時控制,夜玉寒硬挺了過來。在凌蘿沒有到來之前,他因為筋疲力盡沉沉睡去,如今這冰蓮的汁液迅速撫平了全身隱隱的刺痛,也喚回了他的意志。
「先生,先生,你醒醒。」
夜玉寒眨著雙眼,模糊的看著凌蘿的一張臉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忍不住伸手抓住她的下巴,輕聲抱怨︰「別動。」
凌蘿難得見他如此天真孩子氣的一面,只顧抓著他的手喜道︰「你覺得怎麼樣?符咒還痛嗎?」。
「……」凌蘿溫暖細膩的皮膚刺激著夜玉寒的感官,他微微眯眼,這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方,也立刻反應過來目前的處境。
他轉頭看去,狼王血紅的雙目也考量的看著自己,回憶那天夜里,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對他說些什麼,只是當時的記憶已經相當模糊了。
「醒了就好。」
凌蘿被這陌生的聲音嚇了一跳,她環顧四周,這里除了泰迪和夜玉寒,沒有第四個人的存在,這聲音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泰迪有些害怕的抓住凌蘿的肩膀,而夜玉寒仍然躺在狼王的肚子上沒有動,他當然知道這聲音是從哪里發出來的,因為他就躺在此人的肚子上啊。
「狼王。」
「哼,命大的人類。」
「啊,它……它會說話。」泰迪總算發現這是一直躺著沒有動的狼王發出的聲音,驚異的指著狼王不知道該說什麼。
狼王滿意的打了個哈欠,又伸出前爪放在嘴前舌忝了舌忝,看著夜玉寒道︰「我很欣賞你,所以帶你回來。」
夜玉寒不想動也動不了,干脆讓自己更舒服的躺在狼王毛茸茸的肚子上,看著它道︰「什麼事情?」
狼王將巨大的頭放在兩只前爪上,掃了一眼沉默的凌蘿,又看回夜玉寒,「雪狼裂谷,不僅僅是雪狼的巢穴,對面的西山中還住著一個怪物。」
「……」
「我不知道他是人是獸,總之,從我有記憶以來他就在那里,雖然我曾經很想要佔據那片山地,但是我很清楚,我不是他的對手。」
凌蘿看著狼王悠閑的模樣,雪狼是整個無魂谷的主人,它居然會如此懼怕一個人?
「上一次無魂谷在地冥間開啟入口的時候,曾經有一個人闖入西山,當日我們只是聞到生人的氣味,當我們听到驚天動地的打斗聲時,那個味道又突然消失了蹤跡。進入無魂谷本就不易,更何況這般神不知鬼不覺通過雪狼裂谷,這讓我非常不爽。于是我帶了手下趕到西山,整片山地已經被夷為平地。只留下暗紅色的血跡,一直拖進了更遠的山中。」它頓了一頓,繼續道︰「可是從那以後,族中的兄弟便開始斷斷續續的遭到襲擊,我不止一次帶人去山前挑戰,卻都是鎩羽而歸。」
「這跟村子有什麼關系?」這洞中的溫度不是一般的高,凌蘿穿著厚重的熊皮外套,渾身發熱,本想伸手月兌去外套,卻被夜玉寒殺人的眼神制止了。她只好接著狼王的話提問,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後來許是那怪物念在我們這麼多年鄰居的份上,開出了條件,要我們替他找到合適的女子,他便不再襲擊我們。」
「合適的女子?」凌蘿皺眉,這個條件實在奇怪,漂亮的聰明的女子,找起來是十分容易的,這個合適的具體指的是什麼可就很難說了。
「我知道每次只要無魂谷的入口被打開,散人村的男人們就會想方設法從外面搶女人進來,因此我也每每趁這個機會挑上那麼一兩個,不過卻沒有一個讓那個怪物滿意的。」
泰迪這才反應過來拍了一下手,「原來是這樣啊,難怪村子里面總是傳說,每次帶回的女人的數量總是會在第二天奇怪的減少,看來是你干的。」
凌蘿想到那些埋葬在雪原上的墳墓,心中有些不快,本是好好的生活在自己的家中,卻因為這群男人的獸欲而失去了生命,太不公平了。
「泰迪,你們簡直就是強盜。」
「哎?」
「那些雪原上寂寞的墳堆,都是你們造的孽。」
「等等,阿蘿,我從來都沒有搶過女人的,村子里面也不是每個人都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在這里,每個人的行為都不會受到約束,除非他做了對村子不利的事情,我一個人也沒有辦法阻止這種事情發生。」
凌蘿嘆了口氣,她知道泰迪說的是實話,她不可能要求每個人都遵紀守法,如果是這樣,他們也不會躲進無魂谷了。
「狼王,那你這次襲擊村子莫非是為了我?」
狼王無聊的撇了她一眼,十分不樂意道︰「我不認為你會是那個合適的女人,但是為了我的妻子,我必須把你交給他。」
凌蘿朝後退了半步,她的感覺果然是對的,這件事情又跟她扯上了關系。「你想怎麼樣?」
「我本來以為村子里的人會很快把你搶過去的,沒想到這個男人一直保護你,我不願意與這個男人為敵,所以才會聲東擊西,把你們兩個引了出來。」
「既然如此,你直接帶我走就好,為什麼要連累先生?」
「因為我突然又改變主意了,我覺得他很強,我不想繼續這樣被那個怪物控制,所以我想與他做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