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鳴叫聲越來越近,未等賀蘭想出結果,鳴叫聲已經沖到身後。賈俊猛一用力,賀蘭就被推至前方。
「跑!」
賈俊轉身,雙臂呈大字型展開。低沉,含糊不清的男音從喉嚨發出,忽高忽低,忽長忽短,如同亙古以來便流傳于世的神秘樂章,向他的臣民發出號令。
鳴叫聲立即變得混亂,各種鳥類的叫聲始起彼伏。賀蘭撥開樹枝,急速往山上跑,嘴巴一張一合,喃喃細語隨著細線飛舞,迅速往外傳遞。
「請停下來,听听我說。停下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們是不是受到脅迫?」
「啊?有人講話,有人講話。姐妹們,有人講話啊。」
「救命啊,救命啊。我飛不動了,好累,好累啊。嗚嗚,救救我啊。」
「媽媽,媽媽,你在哪里啊?」
「你這個惡魔,你到底要我們做什麼?」
霎那的混亂,鳥類紛紛向發出聲音的方向求救。
「怎麼有兩個聲音,好疼,我的腦袋好疼啊。」
「好難受啊。我的腦袋快裂開了,救命啊。」
就在賀蘭試圖從鳥類說話中分析原因,鳴叫聲又是一變,雜亂的聲音迅速消失,似乎被什麼強行壓制住。淒厲的叫聲再度響起,方向直指賀蘭所在。
「波特,波特」細線帶著信息快速擴散,「波特,波特」
「蘭,蘭。」微弱的呼聲從鳴叫聲後方響起,「蘭,蘭」鳴叫聲急速而短暫。
「快下山,找瑞雅。」
「蘭,我們剛被人控制住。蘭,我們說不到話,甚至只能在一個固定的地方盤旋。蘭,那個老頭子很厲害。他的嘴巴可以發出很古怪的聲音,我們一听見那種聲音就害怕,只有乖乖听他命令。蘭,你要小心。」
「我知道,快下山。」
「蘭,我們走不出去。那個老頭控制住我們。我們能說話,是因為有另一個人發出同樣的聲音,打亂了老頭的控制。蘭,我們控制不住自己。」小波特的聲音越來越弱,通過細線還隱約听見小波特痛苦的鳴叫。
賀蘭一咬牙,從身體內再抽出兩根細線,直接飛向小波特的位置,細線纏上小波特的翅膀,向相反方向一拉,一推。
蹦
腦袋里似乎有什麼斷裂了。刺骨的疼痛襲來,仿佛一根尖刺直插入腦,賀蘭只覺眼前一花。好疼,比當初瑞雅一鞭刺入腦更疼。
忍住!忍住!
牙齒死死咬著嘴唇,咬得嘴里滿是腥甜仍不松開。劇烈的疼感刺激意識的回歸。雙手雙腳機械的擺動,機械地撥開樹枝,機械地往前大踏步。
「蘭,我們出去了!蘭,小心老頭!蘭,他就在你前面」
送走小波特,賀蘭只覺得身體越來越重,細線的回歸,在體內快速運轉,但這些沒能令賀蘭感覺變好。
鳴叫聲已經來到身後,賀蘭甚至感覺到小鳥尖銳的嘴巴對準自己後心,小腿。無數的小嘴巴像一根根鋒利的羽箭,牢牢對準獵物。
樹枝不再濃密,陽光撒落地面的光斑在慢慢增加,腳下踩的泥土也變得干燥,就連早失去蹤跡的腳印,也再一次出現在前方。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山頂,已經近在眼前。
賀蘭有記憶以來,一直覺得自己的第六感很準。就像未成為鳥語者前,能感覺出大白一直調戲自己,成為鳥語者之後,這種感覺也一直伴隨。就如現在,賀蘭知道,那個老頭,小波特口中的老頭,不可能放自己上到山頂。一定不可能。
後心一陣劇疼,緊跟著,小腿,手臂,鑽心的痛通過神經線直接傳入大腦。
突,突,突如同子彈射穿身體,血花在一霎那綻放。
「啊」嗓子發出受傷的嘶叫,賀蘭猛地昂起頭。樹葉間,太陽在閃耀,很亮,亮得讓人眼楮都睜不開,好想好想就這麼閉上眼楮,倒下去,永遠不再睜開。
人在臨死前會想到什麼,會做什麼?賀蘭不知道,最後的時刻,腦袋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殘余的意識奪過控制權,把身體僅余的細線凝結為霧,牢牢覆蓋在大腦和心髒上。
「無論多重的傷勢,只要大腦不死亡,我們都可以治好。」
好吧,卡藍,我姑且相信你一次。為了以防萬一,我把心髒一起留下來。卡藍,別讓我失望。
光線變得灰暗,鳥群在半空盤旋飛舞,如同惡魔在跳起末日的舞蹈。一張臉慢慢接近,滿布的皺紋令那張瘦小的臉更顯得恐怖,「賀家不過如此。」衰老的聲音,譏諷的眼神,瞬間放大。「結束吧。」
吱吱
漫天的鳥群突然驚恐四散,穿過樹葉間,快速向遠方逃離。飛得慢的,竟然拍打著翅膀直直從半空掉下來,身體剛踫上地面,不知哪里來的爆發力,支撐的身體一跳一跳往外逃。
皺紋臉不可置信地抬頭,猛然間,似乎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皺紋緊緊夾在一起,那張瘦小的臉看上去更瘦,更討厭。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皺紋臉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往後退,最後竟然一轉身,往樹林深處逃走。
賀蘭想動一動自己的身體,很沉,很重。還以為倒下去,一切都完結,沒料到自己還能撐著看完下半場。賀蘭突然很想笑,很想發聲大笑。喉嚨咕嚕咕嚕的作響,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沙沙
賀蘭等了很久,或者不是很久,賀蘭只覺得心跳每跳動一下,仿佛過去萬年一樣。
「幸好,你沒事。」
一張臉在放大,漂亮的五官,英俊帥氣的臉,大大裂開的嘴角,洋溢著衷心的笑容。
賀蘭突然發現,其實賈俊不是那麼討厭。或者,他們可以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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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得很痛苦,想用電影敘事的方法寫,又怕自己說不清楚。幸好,更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