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開罪你？」賀蘭看不過去。
「哼我就是喜歡罵。那只臭鳥，看我不把它的毛拔光。」男人氣哼哼往回走。抬腿的時候，沒注意到腳下倒著的涼鞋，一下摔得四腳朝天。
男人爬起來，拍拍手腳上的塵。不以為意往回走，走到賀蘭身邊，瞄見賀蘭帶的「眼鏡」，哼一聲，「話都不會說，來這里做什麼。移民署的人真是越干活越回去了。」說完，直接給了賀蘭一個花白的後腦勺。
賀蘭莫名其妙被人搶白了一輪，反而把剛才看見斯諾的事放到一邊，看著男人走進研究所。一樓大廳的工作人員沒攔阻，任由他搭上升降梯。
他是研究所的人？一個想拔光波特莫加羽毛的人能是什麼好的研究員。賀蘭心里給男人下了一個定義。
搭乘光能懸浮車回到小樓，潘立正大包小包往屋里塞。四只小鳥吱吱喳喳亂叫，商量下午到中央森林里面走一圈。
大小毛團遇見父母的事被麻雀知道，小灰立即拉著波特們要入森林尋親。小笨覺得鳥生路不熟的，說要等賀蘭帶他們去。
小灰拍著胸脯說，「迷路這種丟面的事，絕對不會發生在鳥類身上。」
大小毛團被小灰游說得暈乎乎的，又想著昨天看見的波特莫加，齊齊把腦袋晃向賀蘭，想賀蘭給他們出個主意。
模模大小毛團，黃橙橙的腦袋，「去吧。晚上早點回來。」
波特們歡呼一聲，繞著賀蘭飛了兩圈，展翅飛出小樓。
「喂，等等我啊。別光顧著飛」小灰一口咬過小笨，扯住它飛出防護罩。
「它們去哪里呢？」潘立從門外探出腦袋，看著空空的房間。
「去找昨天的波特莫加了。」
「找到資料確認是大小毛團的父母？」
「只知道那對波特莫加名字是斯諾和嘉敏，生了一對孩子。孩子的下落就查不到了。不過我想，應該就是大小毛團。父子天性吧。」嘉敏一看認出大小毛團，同樣大小毛團對親生父母也有別樣的感覺。
潘立沒答話，繼續把東西從屋外搬進來。走了幾下來回，看見賀蘭還站在窗前，「你擔心它們？」
賀蘭搖搖頭，「不舍得吧。」波特們找到自己的父母，以後會繼續留在身邊，還是回到父母身邊生活呢。雖然說瑞雅已經把毛團送給了自己，但若是毛團要求，自己又怎會拒絕了，「我看著它們從小小的，」賀蘭比劃一下手掌，「比手掌還小的兩團，長到現在。雖然現在就比手掌大一倍，比不上它們的父母，但終究是一手帶大的。」
潘立失笑，「就算真是毛團的父母，但C國人的古話，生恩不及養恩。它們會記得你的。更何況，它們找到父母，不等于要離開啊。好吧，就算退一步，它們要留在中央森林，和父母一起生活。我們又不是立即要離開莫瑞卡。相對的時間至少還有兩個回歸期。」潘立兩手環住賀蘭細腰，「別瞎想些有的沒的。」
賀蘭垂頭，長長的眼睫毛微微抖動，輕輕的嗯聲，似羽毛般撩動潘立的心緒。
勉強壓制住蠢蠢躍動的情緒，潘立松開手，「中午我們簡單吃一些東西，下午要上語言課。」
「恩」賀蘭轉身離開窗戶。環顧四周，「我們再添置一些東西吧。」
院子里的大樹是前幾任租客留下來的，莫瑞卡常見植物，大葉蘿和細榕。這兩種樹好處就是常綠，樹身挺拔，莫瑞卡風季也不會被吹得東倒西歪。不好處就是不會結果，莫瑞卡的鳥類不愛光顧這種樹，在上面歇腳，嘴邊沒東西可以吃，偶爾啃啃樹皮，還得擔心牙齒被咯了。
攀附在院子四周的纏枝葉是類似的品種，常綠，雖然在風季被吹得七零八落，但生命力極強，風季一過，立即冒出無數綠芽。
栽種這兩種植物，好處在于不用細心打理，種下樹苗，任由其自生自長就好，而且因為不受歡迎，還會少些波特鳥來「騷擾」。
莫瑞卡不少被便宜租金吸引來住的人都選擇栽種這兩大品種。
賀蘭翻查過莫瑞卡適宜生長的品種，最後決定種朱果葉和攀牆花。朱果葉成樹像球體，只有一米多高，四季均能結出紅色，如米粒大小的果子，酸酸甜甜的，是波特鳥喜歡吃的零嘴。
攀牆花名為花，其實是攀附生長的枝睫自己生長如花骨朵的小結，遠遠看過去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一般。
攀牆花能散發出一種幽香，波特鳥聞到這種香味就會興奮鳴叫，徹夜不停。
這兩種植物，莫瑞卡只在中央森林百米距離最多，其他三面也有不少，西克文區卻只有十來家有種植，而且通常只有一種。
賀蘭一下子買下兩種植物，顯示儀對面的銷售小姐張大嘴巴，驚愕不已，「你，你確定？」
「對，朱果葉四顆。我的院子原來種了纏枝葉，我想都換成攀牆花。」賀蘭把顯示儀轉向院牆上的纏枝葉，讓對方看清楚。
「我建議留下一半的纏枝葉。如果全部換了，就得把連上二樓的纏枝葉都扒下來。攀牆花的生長期最短是一個回歸期。在這期間，你的院牆將沒任何的裝飾物。我們可以派人上門幫你看看，作一些調整。纏枝葉和攀牆花的生長互不影響的，在等待攀牆花生長期內，院牆也能有一些裝飾。」
「好吧。請你派人過來。」
和銷售小姐約定了時間，賀蘭又打開網絡語言課堂，看了一會。星域網上的語言課堂可以重復觀看數次，直至你認為不需要再學習為止。
午飯後，賀蘭和潘立出門，正好踫上皇室內事處的人過來修葺地窖。讓基文領人進去，設定了報警系統開啟。開啟後的報警系統將忠實記錄內事處的人在房屋里的一舉一動直至他們完全離開。
賀蘭和潘立要去的語言中心不在中央廣場內，必須乘坐光能懸浮車前往南面的答答爾區。南面是有名的游客區，莫瑞卡唯一的語言中心就落在這里。
走上街頭，耳邊听見各種聲音，有悅耳動听，如同小夜曲的，有嘈雜晦澀的……眼楮看見的是，各種膚色，各種裝束的人，彼此毫無芥蒂，悠閑地走在街頭上，或牽手，或相擁，或匆匆而過。綠樹掩映下，各式閃亮的廣告牌想方設法捉住行人的眼球。
大路兩旁的標示桿不斷有人晃來蕩去，行人都自覺走在道路內側，讓出他們活動的空間。
店鋪沒有大門，身穿各種綠色長袍的銷售小姐，銷售先生在門前笑容可躬，為每一位客人講解店內貨物。即便只是偶爾路過，也能得到美麗的笑容。
店鋪的名字千奇百怪，用的文字各式讓人眼花繚亂，契行文字，象形文字，字符串，圓圈圖等等，沒了眼鏡的幫助，可能路上的行人根本不知道那是店鋪的名字，而不是一副圖畫。
答答爾語言中心落在波斯加海邊，莫瑞卡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海洋。
語言中心免費向移居者開放，但如果有游客想上課，就得根據學習時間長短，繳納一定數量的卡布。
在一樓大廳顯示儀上選擇課程，按下指印，賀蘭和潘立獲得臨時進入听課的權限。工作人員把一張綠色閃亮的薄卡交到兩人手上。
「這是屬于你們的學習卡，每次上課在課堂入口處刷卡，記錄進度，一定上課時候後，中心將為兩位準備測試。測試通過後，才能進入下一階段的學習。你們的學習進度，測試成績將全部記錄在學習卡，被記載入兩位的個人資料中。」
移居者在入境檢驗時，已經建立個人資料，通過指印和瞳孔，身體血液等細節進行辨別。把學習進度，成績錄入等于完善個人資料。
接過學習卡，搭乘升降梯進入學習中心二樓。莫瑞卡偏愛圓型建築，語言中心毫不意外又是圓形結構。一圈一圈的圓形，從下往上擴寬，又慢慢合攏。賀蘭和潘立身處二樓，向上可以看見頭頂無數的圓形，層層延伸。
二樓只有一個科室，偌大的空間，已經有二十多個人席地而坐，中央坐著的卻是那天在博諾克區看見的，木雅的同伴，年齡較大的那一個。
「新來者，請月兌上所有的翻譯器。並在那里刷學習卡」木奇長長的手指點向一個橢圓型的類似魚缸一樣的器皿。器皿旁邊有一道滑槽。
兩人依言月兌下翻譯器，放入魚缸器皿，刷過學習卡。環視一圈，找了一個人少一些的位置盤腿坐下。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賀蘭一坐下，旁邊有人探頭過來，咕咕咕在賀蘭耳邊說了一串。
賀蘭模模鼻子，「抱歉，我听不明白。」說的中文字正腔圓。
「咕咕咕咕咕。」旁邊的人依然不放棄，繼續咕咕直叫。
「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
坐在中央的木奇不知說了什麼，賀蘭身邊的人終于把頭縮回去，哀怨地看了賀蘭一眼。
賀蘭看看身邊坐的那人，厚厚的嘴唇在一張瘦削的臉上突然顯眼，兩邊腮間，有淺淺的橫紋。
「※※※」坐在中央的木奇又說了一句什麼。
圍坐四周的人面面相覷。木奇又說了一次，又說了一次，一連說了三次。
開始有人醒悟跟著模仿木奇的話，木奇微笑點頭。
點頭配合上木奇臉上的笑容，在場的人都反應過來，紛紛跟著模仿。
一群人如鸚鵡學嘴一樣，木奇說一句，眾人復述一句，發音千奇百怪。木奇也不糾正發音，只讓眾人模仿。
安靜的課堂立即熱鬧起來，各種叫聲始起彼伏。好听的，難听的，相像的，離題萬千的。
賀蘭和潘立之前學了一些，勉強听得懂幾個字，大致是歡迎，你好，上課的意思。賀蘭是外語專業出身，舌頭的靈活度早就鍛煉好，學習起來是二十多人中听起來最相似的一個。潘立就沒那麼幸運。張大嘴巴，痛苦的卷弄舌頭，結結巴巴發出幾個音節。
一節課下來，除了說話還是說話，除了模仿還是模仿。開始的時候還能注意音節，音階，舌頭擺放的位置，到了後來，賀蘭腦袋里漿成一團漿糊，幾個句子一次又一次重復，麻木機械的重復，以至于該如何說，怎麼說才好，竟然完全沒留心注意。
木奇說話停頓的間隔越來越短，眾人聲音剛落，立即說另外一句，容不得半分停頓。
木奇完全不在意眾人念得對不對，也不在意眾人明不明白意思。
直至所有人都說得喉嚨生煙，木奇才抬手往下壓壓，示意噤聲。
拿起魚缸造型器皿，圍繞眾人走一圈，各人取出自己的翻譯器，木奇重新坐下，把自己剛才說的話重復一遍。
翻譯器忠實地把木奇的話復述出來。
「歡迎來到莫瑞卡，我是你們的授課員，木奇。」
「器皿的魚缸造型不是歧視任何的海洋種族。」
「它只是剛好如此。」
「答答區是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
「你居住在哪一區？」
「波特鳥是卡詩雅的奇跡。」
「在中央廣場可以購買到合適的食物材料。」
……
「以上對話，將在下一次上課時提問。本次上課，所有對話及發音均被記錄，可以在星域網，語言中心課程庫中查找到。選擇方法，篩選樓層，宇宙時間，點擊重復播放。」
「課程已經結束，各位可以自行離開。」
賀蘭隨眾人走出語言中心，轉身回頭，看見語言中心的外牆透明晶亮，木奇站在窗邊，目送眾人離開。
「我敢說他是故意的。」剛才坐在賀蘭身邊的人又湊過來，滿臉不憤，「一定是。」
「啊？沒有自我介紹，我是魚俊。莫瑞卡的新移居者，志向在這個陸地面積是海洋面積五倍以上的星球找到一份研究所工作。終生從事波特鳥研究工作。」
「賀蘭，潘立，來自新發現星球，地球。很高興認識你。」有翻譯器的幫助，溝通無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