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一向知道你對于新學員總是極為苛刻,也知道你不是很喜歡女性學員,但是卻沒想到有這麼嚴重。」達海諾看著走在自己前面的好友,隨意的說著,「那個學生看起來不錯,有雙銳利的眼楮,看起來她很期待成為軍人。」
「是麼?她以往的‘戰績’可不是這麼說明的哦。」希耶羅聳聳肩,表示並不認同︰「在我看來,她那份可笑的執拗不過是因為被寵壞了。」
「不過,她是林元哲的女兒。」達海諾模了模下巴望天︰「他們家的孩子都不錯,這個也不至于很差。」
「不至于?」希耶羅嗤鼻︰「她可是惡跡斑斑呢。」
「行了。」達海諾笑了笑,用力拍了拍老友的肩膀,看著他一臉的嫌惡︰「我還不了解你麼?這麼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希耶羅愣了一愣,甩下達海諾的胳膊,一臉的嫌惡更加的明顯︰「得了,我只是不希望年底與德拉坎得的比賽中,我們的新生輸的太慘。即便是她能通過這次的體能測試,如果在年底的比賽里太難看的話,我也會把她踢出去的。」
達海諾看著希耶羅氣呼呼的背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搖了搖頭,轉身朝著學校的大門走去。
那個家伙對于女學員一向要求更加嚴格,是因為他不希望那些正如鮮花盛開般年紀的孩子死在戰場上,就如他的女兒一般。
那家伙的女兒,是他這輩子的驕傲,卻在一次小規模的沖突中,永遠長眠在巴塔巴卡激戰地。
女人,在身體素質方面遠差于男人,所以想要上戰艦,必須做的比男人更好。這是那家伙的觀點。
想起剛才在模擬艙教室中那雙倔強的眸子,達海諾微微的嘆了口氣,「林,你還真是舍得,把四個孩子都送進軍隊。希望那個孩子能堅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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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箋坐在自己的床上,腿上放著便攜式電腦,她正在看格蘭夏爾傳給她的關于提高體能的資料。一個禮拜後的體能測驗關系到她能否留在阿祖圖蘭,這大概算是她來到這里後的第一次大挑戰。今天是難得的休息日,體能充沛,所以她打算今晚去嘗試一下。
從陽台上飄來淡淡的煙草的味道,林箋抬頭看去,她的室友此時正斜倚在陽台的牆壁上看著遠處入火的霞光。
林箋有兩個室友,其中一個因為父親的葬禮而離開了阿斯切特星還沒有回來。
此時在陽台上的女子名叫陳靜蘭,這是林箋來到這個世界後除了家人後見到的第一個擁有E式姓名的人,她同樣有著黑發黑眼,在這個混血極其普遍的世界中,如此純正的亞洲不中國血統讓林箋在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極為的激動。
但很快林箋就發現她的這位室友相當的沉默,她極少說話,在第一次見到林箋的時候,她雖然有些詫異于林箋的激動,但也只是點點頭報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已。
所以,到現在為止,林箋也只是知道她的這位室友名叫陳靜蘭,在這里學習的是單座式攻擊艇,有點像戰斗機駕駛員,二年級生。
林箋第一次來到寢室的時候,她正斜倚在自己的床上抽煙,而自從林箋住進來後,她便只在陽台上抽煙了,這一點讓林箋對她的好感更勝。
林箋打開校內網,開始查詢今日場館教室的使用情況。
很好,今天重力模擬艙教室的課程都已經結束了,而且,大概是因為今天是一部分科系的休息日,所以晚上並沒有人預約。
林箋站起身,將電腦放進背包,想了想,又按照格蘭夏爾說的,將從醫務室中拿到的強心劑放了進去。
林箋做這件事的時候,陳靜蘭剛好從陽台進來,看到強心劑,她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
林箋細心的看到了這一切,笑了笑︰「如果我不能通過體能測試,我就會被打包踢出阿祖圖蘭。」
陳靜蘭了然的點了點頭,從自己的床上拽下那件飛行員特制的曾讓林箋相當羨慕的外套,走出門,只是在打開門時,她停頓了一下,低聲道︰「祝你好運。」
林箋點點頭︰「也祝你。」
林箋走出寢室的時候,正好看到陳靜蘭消失在拐角處的背影,身形消瘦卻挺拔,帶著一般女子少有的英氣,深灰色的夾克衫式外套穿在她的身上有種格外的韻味。
「真帥呀!」林箋感嘆,原來不管是在哪個時代,飛行員永遠是人類中最帥的一個團體。一時間,林箋的沉重心情竟消失無蹤,她甚至像男孩子一般吹了個口哨,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祝我好運!」
林箋在夜色中推開模擬艙教室的門,獨自走了進去。
教室的穹頂是拱形的,設置了電子熒光幕,站在教室的下方,抬頭望去,可以看到整個銀河系的十倍放大星圖。幽藍色的穹頂,被放大十倍的星辰,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很美麗。
那是一種可以震顫心房的美麗,就憑著這幅美麗的星空圖,都可以讓人不顧一切的想要飛身宇宙,向著星辰大海而進軍。
「真是絕妙的設計。」林箋自言自語,沒有開燈,她想,如果一會的極限突破也許真的會讓人崩潰,在意志薄弱的時刻,看看這麼讓人震撼的星圖,也許會讓人重新鼓起勇氣。
事實證明林箋開始的想法是正確的,在進入模擬艙半小時後,她已經開始覺得難以承受。
因為1.5倍重力場的原因,體力流逝的更加快速。在此前半年的時間里,林箋也為了入學考試而進行了有目的的體能訓練。
此時看來,那些訓練簡直是杯水車薪。
懸掛在牆壁上的電子儀器不帶感情的無機質聲音冷冷的報數︰「30分鐘,6.9公里。」
林箋咬咬牙,繼續向前跑著,這個成績距離希耶羅教官的要求顯然相差很遠,看來極限法勢在必行。
只是,雙腿此時已經沉重不堪,身上的負重在時間的推移下就像是在以次方的速度無限增長。她開始感覺肺部猶如被灌了水泥一般,拼命的想要多呼吸一點氧氣,可是卻無法做到。
身體里的血液就如同沸騰了一般,心髒有著被灼傷的感覺,燒蝕著全身的肌肉,化作水分從身體隔出洶涌而出。
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浸濕,林箋腦袋渾濁,可是身體卻對重量的感覺愈加的明顯。
腦海中一瞬間卻回想起以前的舊事,剛剛進入警官學校的時候,帶著他們軍訓的是一群特種兵。那群教官們在訓練伊始,無情的嘲笑著他們的體能。
他們不用大聲的斥責,只是嘴角彎起,流露出一絲不屑,便能將剛入警校還帶著滿身驕傲的小菜鳥們激的眸子赤紅。
林箋想起,那個時候,她也是這樣,能考上特警的,都不是一般人,他們當中有不少還是軍隊上退下來的。還有相當一部分人在警局的時候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時候的她也跟同伴們一樣,認為自己像是無所不能。
認為那些特種兵們只不過是自我優越感太強,根本無法理解教官們對他們的冷嘲熱諷。對于超負荷的訓練,他們每天都赤紅了眼的憤怒著,像個涉世未深的憤青一般,事實上他們那會的確是一群傻瓜。
在渾渾噩噩中想起這些,林箋的嘴角竟然微微的彎了起來,此時她已經完全是在靠著慣性在移動雙腿,她感覺自己隨時都能倒下去。卻因為那些回憶而強撐著一口氣。
真正了解了當年教官們的意圖是在三年後的一天,她隨緝毒隊出任務,當她看著隊友一個個的倒在那群窮凶極惡的雇佣兵槍下時。
那一瞬間突然領悟,那天的陽光很是刺目,是個晴朗的秋日午後。
駐扎在附近的特種兵們接到臨時緊急支援,他們的到來救了林箋一命,可是她的隊友們卻有五個人永遠長眠在那片美麗的山嶺。
很巧的是,那群特種兵們就有林箋當年的教官。
他在看見她渾身浴血目光空洞的站在陽光下時,沒有像以前那樣帶著冷冽不屑的表情,他只是走上前去將她攬在胸前,言語堅定︰「你們曾經經歷過嚴格的訓練,你們每個人都很優秀,要相信自己。」
那一刻,林箋真正的明白了,選擇了那個職業,面臨的會是什麼?
在生死間,可以相信的唯有自己,也明白了,那些特種兵的教官們,以他們曾經經歷過的東西在教導他們。
就像是醍醐灌頂一般,林箋臉上露出了這一世最為燦爛的笑容。
即便是渾身上下已經被汗水濕透,即便是此時此刻,就像是要死去一般。
前世就明白的事,為什麼到了這一世反而看不清了呢?難道是真的被這個十七歲的孩子左右了麼?
不可能,林箋仰起頭,穹幕中的星空愈加的燦爛,她眯起眼楮,腳下沒有半點的停滯,那一瞬間她感覺到整個模擬艙中似乎已經變成了真空,窒息的感覺竟然是這樣的,帶著一絲熟悉的難以抑制的奇異的快感。為什麼會熟悉呢?林箋不明白。
在倒下的時候,林箋執拗的選擇仰倒,這樣她就能看著星空,她靠著最後一點意識,將攥在手里的強心針刺進肌肉。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林箋感覺到一絲甘甜的空氣流入心肺,她緩緩的睜開眼。
眼前的景象一點變化都沒有,汗水在地上洇出一個人形,林箋慢慢的站了起來。身上極度的酸痛,可是卻有種奇妙的通暢,1.5倍的重力場完全消失了一般,這算是成功了麼?
按下控制器,電子器械的聲音再次響起︰「三小時,40公里。」
頭發就像是被水洗了一般,林箋甩了甩頭發,汗水四濺。
時間已經是深夜,再不回去,舍監就要關門了。
就在林箋打算開燈時,教室的燈卻突然大亮,刺目的光芒讓林箋忍不住迅速的偏頭,閃身躲進器械後方的陰暗角落里。動作迅速的讓林箋自己都有些驚訝。
模擬艙外傳來嘈雜的人聲,這麼晚了,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來這里,難道也是來進行體能測試的?
林箋正打算走出艙門,卻在听清來人的對話後停下了腳步。
「莫里斯,這地方真是不錯,我都快忘了學校還有這個好地方了。」
「這里打開燈的話,外面看不到的,我看莫里斯根本就是常來這里,哈哈。」
「閉嘴,你們想把學校的督察引來麼?還不把重力遮音場打開。」
低沉的聲音傳來,林箋心中一凜,果然是他。
在入學的那天,林箋見到了這個名叫莫里斯的家伙,她的新生同學們帶著嫉妒的口味說起過他,陸戰隊的佼佼者,很受其教官的欣賞,三年級生,據說在前一年的與德拉坎得陸戰隊的比賽中完勝對手。據說,在與真正的陸戰隊隊員比試中也不落下風。
但是此人卻真真正正的是個混蛋,從不遵守學校的規章制度,靠著他那個身處高位的父親,在學校里囂張跋扈,據說他去年一年時間里就讓五個女人懷孕,林箋當時听到這點的時候,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得是多無恥的人啊。
但是當林箋看到這人的臉時,她確信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因為她曾經見過他,在齊西亞的訂婚宴上,那個幽暗的小花園中。當時他正在與一個女人交歡。
林箋一直在避免與他正面相對,雖然她不太確定他是不是還記得她。
但是沒想到,今晚會被他堵在這里,很明顯,他們不會很快離開,而她則會很快的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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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靜蘭皺著眉頭看著陸戰隊的那些人走進模擬艙教室,她停下的腳步引起了身邊飛行隊同學的注意。
「怎麼了?」內斯塔也看到了那群人進入模擬艙,但是他並不打算去管這個閑事。不知道為什麼,阿祖圖蘭歷屆的陸戰隊與飛行隊的關系都很不好,大概是因為這是唯一的兩個單體作戰的科系。所以,作為飛行隊的教官,他從不去管陸戰隊的閑事。事實上,除了飛行隊的隊員們,他懶得搭理任何其他科系的學生。
「我要去一下模擬艙教室。」陳靜蘭掏出房門卡看了看,上面三個內嵌式小燈全是黑暗狀態,這顯示林箋並沒有回宿舍,她沒有任何朋友,此時應該還在模擬艙教室。
「為什麼?」內斯塔皺起眉頭,顯然不贊同學生的話。
「我要去確認一下,我的室友是不是還在那里。」
其他的飛行隊隊員們開始不滿,「陳,今天你的成績又是第一,這次你一定不能中途離場,我們馬上就要跟第一艦隊的飛行師們進行網上模擬比賽了。沒有你的話,我們就輸定了。」
「喂喂!」內斯塔臉上露出怒其不爭的苦笑︰「你們是不是男人啊。」余光卻看到陳靜蘭已經朝著模擬艙走去了。
內斯塔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得安撫學生們︰「你們先去,陳的室友貌似遇到麻煩了,我跟去看看,會在比賽開始前回來的。」
「陳的室友?哦也,女生麼?我們也要去,英雄救美的事情不能讓教官獨站,哈哈哈!」
「喂,你們…….」內斯塔再次無奈,他發現他這個教官愈加的沒有威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