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離踏進屋子時，臉上的神情雖沒有林綺文那麼恐懼，不過那股詫然卻不屬于她。在隔壁听著這些話，他真的無法忍住激動。
所以，他難奈不住進了屋子。
白萱雖蹲在地上，相較于跌坐在地的林綺文來說，還是顯得有些趾高氣揚。她的神色淡然，一雙閃亮的眸子中只有一種意念，那便是逼迫林綺文。
白萱一會兒清醒冷漠地叫她「林小姐」，一會兒又故作熟稔如白璇過去一樣喊她「姐姐」，這樣一段一段的闡述將林綺文的精神終于整垮。
「林小姐何必如此害怕？我既然沒死，自不會是鬼混來找你索命，可我的冬兒就不一樣了，她是身首異處無法投胎，自然只能飄蕩在陽間。萬一林小姐哪天沒關好窗，她可能會飄進屋去找你要她的頭。」
「林小姐未免太信服那些給你報信的人，制造一次假死對鳳將軍來說並不難，在這玉山關還有他不能做到的事嗎？」宗離很適時地開了口，掏出一塊錦帕遞給了白萱，「若鳳將軍信林小姐，這幾年他怎會打發你回了京自己卻留在將軍府？怎會在去北魏之前休了你？如今的鳳家長媳可是璇兒。」
「你……究竟是……誰？」林綺文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失神的大眼一片頹然，心理屏障已經被擊塌，她的冷靜已經支離破碎。
白萱淡淡地一笑，拉著宗離雙雙坐下，又無事一般地喝起茶來。
「沒有人告訴你，寧可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要信男人的那張嘴嗎？」白萱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喝了一口宗離遞上來的茶水，「這段時間你難道沒听其他女人說過鳳曦的承諾？不是都住一起嗎？」
再則，連她都一而再地為他的話動容，何況是這些古代女人？
「你……不會是她，即使你知道了這麼多別人不可能得知的事，你還是不可能是她，她的眼楮與你不一樣。」林綺文慘慘戚戚地說道，眼神茫然，看著白萱卻又像是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雖然他也不知道鳳曦當時的心情，不過此時用來打擊這個林綺文，這個借口倒是不錯的。
不知她是在與自己掙扎，還是真的斷定白萱不是白璇。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若姐姐真的沒有害冬兒，她是不會找你要人頭的。你見過冬兒的頭嗎？我見過，真的很慘，很可憐。她的頭被泡在那樣一個透明的缸子里，刺鼻的藥水里泛著血絲，她的眼楮是睜著的，就像活著的時候一樣，水汪汪的，黑亮亮的，可平時怎麼看都含羞帶笑的眸子，在缸子里看起來卻像透著無限委屈，姐姐，她是死不瞑目啊！你自己喝下了毒藥，怎麼能賴她呢？你害死了她怎麼還能割了她的頭？姐姐，你把冬兒的頭還給我吧……」
絲毫看不出她在與一個殺人凶手對峙。
宗離壓下心頭的激動，走上前一把拽起林綺文將她丟進了偌大的雕花木椅中，幾步退了開去站在一旁護住白萱。
她是知道鳳曦的魅力的，也知道那人花名在外，常常靠誘哄不同的女人來抵擋對手的視線，偶爾說一兩句動听的甜言蜜語又算什麼？曾經，他還在梅樹下許諾要娶白璇呢，還不是娶了林綺文！
宗離沉默不語，只陪在一旁給白萱添茶拿糕點。
既然這個女人如此蛇蠍心腸，難保不會對白萱出手。
可此時听了那些話，他不得不懷疑了。
「相公說他這一輩子都不會負我，你們不必聯合做戲，是與不是我清楚，相公他更清楚。事發當時他只是無法接受白璇的死訊，半個月里，他將那壇子骨灰擱在書房，每日模著血玉鳳頭簪悔恨，他送我回京不過是覺得愧對于我，也無法保護我。因為白璇就是在他的保護下喪命，他再也輸不起第二次。」她的語氣里透著一股子執拗，對宗離兩人的輪番轟炸無動于衷。
誰料，林綺文卻是冷笑出聲。
「璇兒……」
只見她顫顫栗栗縮向後方，一步步遠離白萱，臉色與唇瓣皆是沒了血色，想來是嚇得不輕。
林綺文臉色一變不說話了，眸光一片暗沉，絕望得更徹底。她早已不奢望鳳曦許她的一生，可他們有過的曾經，難道也只是虛情假意？
宗離上前拉起白萱，眼里隱隱浮現一層水霧，望著她的眼神滿是疑惑。他被她搞暈了，開始她說出他與白璇的聯絡暗莊讓他有幾分懷疑，可那份絕筆書又讓他否決，何況這次她又告訴過他，她不是白璇。
「以前我縱然懦弱膽怯，可如今我是一個母親，我若不強大便無法保護我的女兒，這種母愛想必林小姐這輩子都無法體會。」白萱捻了一塊綠豆糕咬了半口，綠豆的清香頓時化在口腔，她滿意地勾了勾唇角，一副怡然自得模樣。
在她的心里，鳳曦是愛她的，尊重她的。
其實過了那一陣激動，心下便會了然，白璇哪有這樣的氣魄面對林綺文？她從來都是一忍再忍，連鳳曦都瞞住。
白萱微微蹙著眉頭，略顯悲傷之色，未施粉黛的臉頰過于蒼白，看在林綺文眼中，如見了鬼般駭人。
身旁的白萱卻透著一股子強勢，有種面對誰都不會懼怕的果敢。
「阿離，扶林小姐起來，地上涼，怎麼說她也還是鳳曦明媒正娶的妻子。」白萱安撫地拍了拍宗離的手背，示意他去扶人。
「我是誰這個問題已有太多人問，別人就算懷疑，林小姐你還會起疑嗎？有些事只有你我得知，阿離哪有那麼多空閑出宮听我嗦那些小事？我們姐弟相見的時間寶貴，自然不會因為你們這些無用的外人浪費。」
這話撮中了林綺文的痛楚，她此生是絕不可能有做母親的機會了。
試問，有幾個人能在害死人割了頭保存之後還能心安理得地吃好睡好？還真是沒有多少人能做到，何況是一個尚書府的嬌弱小姐？來下曦宗。
「在你委身另一個男人時就不曾想過對不起自己的丈夫？林小姐，你的不孕是因為皇上賜下的一碗‘絕子湯’，而不是因為‘千日咳’的毒吧。」陽冰冷無情的嗓音在此時突然出現，兩句話便如一個炸彈般炸碎了林綺文自欺欺人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