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天後 第二章

作者 ︰ 十七

‘念晴’基金會創立一周年的慶典活動,一大早便拉開了帷幕。

一輛銀色的賓利車緩緩駛至會場入口,司機繞過車身打開後門,一位身著淡黃色小禮服的女人,婷婷娉娉站下車來。她生得美,舉止間端莊嫻雅;只是這樣靜婉而立,倒似一株百合綻放在這會場邊緣。人們紛紛舉目望來,這不正是‘念晴’基金的主席章念晴麼?

關于這個女人,實際上除了基金主席之外,她還有一個更加顯赫的身份——盛聯集團董事長項左的夫人!萬事皆有因果;因,便是她嫁給了項左,而果,自然是隨之而來的一切榮華富貴,包括這基金會的創立。

旨在救助因車禍意外傷亡的群體,盛聯在這個基金的運作中下了大手筆;雖然只是一項慈善活動,可是這下面所蘊藏的浪漫色彩,卻更被眾人所津津樂道。

一年前,章家四口橫遭車禍;章氏夫婦雙亡、小女兒章沫沫撞成了植物人。不幸之中的萬幸,便是大女兒章念晴只受了輕傷。一家人,只剩了這麼孤苦伶仃的一個,好在上天垂憐,正逢此時章念晴獲得了項左的垂青!二人婚後不久,項左便以這個公益主題創立了‘念晴’基金。這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足見這盛聯的當家人對其嬌妻的疼惜簡直達到了愛屋及烏的境地。

見主席到場,立即便有工作人員前來迎接;這時,只見車子里又鑽出了一個女人。

這女人往車外一站,就連工作人員的腳步都不禁下意識地頓了頓。她穿了一套灰蒙蒙的職業裝、起皺;臉上還掛了一付沉甸甸的黑框眼鏡,不知是沒吃飽飯、還是那眼鏡太沉了,整張臉就一直半垂著抬不起來。

她同章念晴站在一處,雖是一般的高矮、身材胖瘦也九不離十,可是在旁人眼里看來,不知為何,便感覺像那怒放的百合身側斜斜種了一株蔫巴的酸棗樹,真是要多不協調、便有多不協調。

縱使你是個極細心的人,也須得耐著性子端詳半晌,才能瞧得出端倪。兩個女人,一個天上仙子、一個地底稀泥,卻長著相同的五官;原來,竟是孿生姊妹一對!

「哎喲,我的天!」

稍遠處,一個盛裝打扮的女人正朝這邊張望;「這是項太太的妹妹麼?她不是從植物人醒過來也有三個月了麼?怎麼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站在她身旁的一個女人,亦是不到三十的模樣,看穿戴必是身家也不單薄;帶些憐憫地扁著嘴,「這個章沫沫也夠可憐了!從國外上大學回國第一天,父母就車禍去世,自己也被撞成了植物人。好不容易醒過來,她姐姐章念晴又出車禍,好好的就撞高速路的隔離帶上,把腦子撞失憶了!嘖嘖……現在撈了一個‘掃帚星’的稱號,將來可怎麼嫁人?!按說出生的時辰這姐妹倆也差不了幾分鐘,怎麼命就這差這麼多!」

這時,旁邊另一個女人也擠了進來;睜圓了眼楮,興致勃勃地拿出秘聞來與同好共享。

「所以說項總可真是有先見之明。他指名說要跟章念晴相親那會兒,這家人還沒出車禍呢!」說著,心悅誠服般撇了撇嘴,「介紹人拿了姐妹倆的照片,他說只要念晴!人家項總就是慧眼識珠挑得出有福氣的一個!听說當時,還有人問過他,這姐倆長得一模一樣、性格也差不多,怎麼就看上念晴了?」

這個話題立即引來了再遠一點幾個女人的興趣,大家異口同聲問了句,‘他怎麼說的?’

「項總說,」那秘聞共享者故意頓了一下,面上稍顯得意,「他喜歡!」

下一輪的討論更加熱烈,就連章氏姐妹倆念晴在國內上的大學、沫沫在英國上的大學都給挖了出來,這時,慶典開始了;女人們的八卦暫且告以段落,各自選了舒適的位子坐下。

貴賓席上,章沫沫卯足了勁中從旁邊的花籃里狠狠揪出一朵艷黃色的菊花,花瓣一片片扯掉,不久這招展的金菊就變成了棒棒糖,剛好可以用來當飛鏢!那一群女人時不時向她瞟過來的目光,真是想讓人忽略都難!雖然隔得遠,可是有幾把尖利的嗓音,還是將‘掃帚星’幾個字硬塞進了她的耳朵。

正在評估這飛鏢的行程能不能扎到那幾個女人的嘴巴里,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句輕聲的呼喚。

「沫沫,」身旁的姐姐微側了頭瞧著她,滿目難掩的關切;「已經這麼久,你就別總虐待自己了;吃飯不好好吃、衣服也穿成這樣,還掛著這破眼鏡干嘛……我看著心疼!」

一句來自世界上剩下的唯一親情間的關切,懸懸把章沫沫的眼淚給逼了出來。

「姐,我沒事。倒是你,這一年多受了這麼多苦,都是因為我……」

她黯然垂了頭,下一秒,卻被念晴握住了手。兩個人的話都說得小聲,語調帶了些顫抖。

「你說什麼呢!」章念晴嘆了口氣,「這怎麼能怪你?!而且,沫沫,要不是你,我怎麼能……嫁給項左……」

「姐!」章沫沫心下一急,手里的飛鏢也落在了地上;「你忘了一年前那次舞會上,滿場女賓,姐夫他獨獨就邀你跳舞。那一天,你越洋電話打給我,興奮地跟我說了兩個小時!若不是他當時就對你情有獨鐘,後來,又怎麼可能指名要同你相親呢?!」

章念晴被她說得心下一動,不由的,竟是眼波中萬縷柔情繾綣;直看到章沫沫似是一針蜜糖扎進了血管,百般復雜中竟說不出那是甜、還是痛。

此時,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一看來電號碼,章沫沫匆忙站起身走出了會場。

「齊伯伯,您好……什麼?要毀約?」章沫沫忍不住高呼一聲,連忙走進了會場外面的洗手間;此刻連那付沉甸甸的平光眼鏡也被嫌礙事直接月兌在了洗臉池子上,「您看,我們的設計底樣都打出來了,都合作了這麼久,您怎麼能在這時候撤單呢?再說,您也付了定金和預付款……」

「沫沫,我和你父親也算是舊交了,但是這次真是沒辦法。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麼得罪不起的人,」電話那頭,猶豫著講了這麼幾句,便頓了下來,「我們利豐也是小本生意,惹不起這尊大菩薩……」

听到這里,章沫沫心下猛得一沉,什麼‘得罪不起的人’、什麼‘大菩薩’,能讓利豐這樣的老品牌都稱為‘大菩薩’……

恍然間驀然一驚,想也沒想沖口問了一句,「是我姐夫,是項左,對不對?齊伯伯?」

沉默,就代表了承認;就在章沫沫兀自不肯相信這樣殘酷的事實、正想著再追問一遍的時候,只覺手里一涼,手機已經被人奪了下去。

她猛得一回身,一個男人不知在她身後立了多久。

這一下,卻是一身冷汗都被逼了出來。

項左,並沒有瞧她;修長硬朗的手指,緩緩滑過那小巧的手機,一下下翻來合去。男人,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正統到了極致;身上每一平方厘米似都蘊涵著近乎冷酷的精明,沒有瑕疵、卻也找不出一絲溫度。

半晌,這才冷笑一聲,英挺的眉眼、散著寒意的視線,毫無遮攔地打在她的身上;可是偏偏,嘴角卻噙著笑。「干嘛不直接來問我?現在,又沒膽了?」

章沫沫心下清清楚楚的,听到‘咯 ’一聲,像是哪一處的弦被生生扯斷了一根;隨之釋放開來的,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摻雜著恐懼的苦楚。她抖著嘴唇,硬生生將那恐懼壓住,挺直了目光對上他。

「上個月,騰龍退單,也是你?」

「如果,我說,是我……」一字一字,男人隨著話音,一點點靠近;巨大的壓迫感襲來,章沫沫毫無意識地退著,一步步,直到身後抵在了那堅硬而光潔的洗臉池上,退無可退……

「你是想求我罷手?還是繼續……執迷不悟?!」

項左說著,整個人卻是欺上前來,兩只手臂支在了她的身側;他欺得緊,她仰得難過,直到腰身已經後彎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他這才在距離她鼻間不足十公分的地方停了下來。

她對著他的眼楮,嘴唇都要被自己緊緊咬出血來;卻仍是一言不發、滿目倔強!

沉默的對峙,男人目光無奈而冰冷,深不見底的深暗眸光中,隱隱暗藏的怒意一觸即發。

「沫沫!你在里面嘛……」

清脆的呼喚,伴隨著洗手間大門的開啟嘎然而止;章念晴,愣在了門邊,她瀕死一般呆呆望住洗臉池上的一對男女,半晌,抖著手,捂在了自己同樣顫抖的唇上……

章沫沫此時,只覺‘轟’的一聲,腦子也被炸黑了半邊!瞧著項左在自己身上這曖昧至極的姿勢,此時就連呼吸都像被溺在了水里。

「姐……姐!你听我說……」

她不顧一切推開身上的男人,然而,當她跑到門邊,孤清的走廊上卻只留下一串慌亂而急促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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