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落在空蕩蕩的長榻上,良久。(讀看看小說網.請記住我們的網址)
「臨秀,準備筆硯。」
門外的臨秀立即送進筆硯。他一進來就見翻倒的屏風,桌上美人肖像圖上最有指尖使力的刮痕,他心一跳,見到其中一個折了角,那幅美人圖是其中之最,她的父親也是第一個上奏要陛下延續千秋萬世之基業,皇後已死,固然傷痛,但也得顧及大魏百姓……頭頭是道也就罷,千不該萬不該,將自己女兒呈了上來;更千不該萬不該在前兩年朝政上成了陛下的眼中釘。
他是陛邊的人,怎會不知陛下不動聲色地拔除眼中釘的狠勁呢?如今他百般慶幸自己的父親在看見徐思思拿起金刀後,當機立斷地讓大姊許了他人。
「那天,我親眼看見陛下接了遺詔卻無喜意,反而一直眼尋著地上尸首,直到金刀皇後自血地爬起,他才松了口氣幾乎站不住。罷了,陛下心在金刀皇後,你大姊萬不可攪入後宮,否則將來錢家遲早會出事。」當年,他老爹語重心長。
「研墨。」李泓貞道。
「是。」臨秀將美人肖像移走,取過新紙,細心磨墨著。他覷著陛下,陛下眼眉清明,不似有大怒過的跡象,但面色確實是蒼白了些。
李泓貞看向他,淡笑︰「怎?」
「臣在想……是不是要扶起屏風來?」
李泓貞聞言一怔,回頭看著倒地的屏風。看到臨秀都覺得他又神游它處了,才听見李泓貞溫聲笑道︰
「扶起扶起,這是皇後四年來為朕著想的證據,怎能破壞?」語氣帶著無限眷戀,但在下一刻他卻道︰「天亮後,教人抬去皇後寢宮,過幾天等我提了再抬回來。(請記住我)」
臨秀應聲稱是。陛下這幾日是不願見諫言,想必心里有了計較,他扶起屏風後,走回桌前時才要再磨,瞄一眼陛下筆下人物,一怔,再也不敢說話。
「像麼?」李泓貞頭也不抬。
「像……像極……但……好像年紀大了點……」
李泓貞微微笑著︰「女人家的年齡總是不好抓,今年她二十五,我瞧她跟十九時沒什麼兩樣,就是成熟些跟越發地令人心愛了,方才我老想,她要三十了,可比現在再成熟些。」
「……是理應如此。」
「她若到三十,早是小皇子的娘了。這幾年,她忙著與我治國,哪來空閑生子,這六年限實在過短了些。」
「……是。」
「對了,你大姊過得可好?」
臨秀心頭遽跳,一時竟琢磨不定陛下的心思。他小心翼翼答著︰
「孩子都三歲了,過得還算可以。」眼下的陛下,他真的無法猜測,真怕陛下見不得有人過得好,就……就……
李泓貞沉思一會兒,笑︰「你父親功在社稷,錢大小姐出嫁時,皇後曾親自去恭賀,她生孩子時,皇後可去看過?」
「看了。皇後陛下說,孩子生得真好。」
李泓貞聞言,點頭,柔聲道︰「咱們若有孩子,在她眼里定也是最好的。不知當日她見錢小姐的孩子,是否心里有遺憾?」
臨秀臉色發白,伏跪在地。「陛下,皇後陛下在臨秀甥兒滿月時也曾親自過府,她對姊夫、姊姊說︰孩子自有福氣,不必找人算命。若遇上不精算的大師,那會毀了孩子。她送孩子一塊蝙蝠鏈子,嘴里親口說著孩子有福的,這是皇後陛下親口允的……所以、所以……」
李泓貞一怔,而後暗自恍悟。他失笑︰
「你把朕當什麼了?暴君麼?你是我親近的人,不曾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我怎會傷你呢?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徐思思罷了。你起來。」
臨秀起身,輕聲道︰「皇後陛下很好。」
「嗯,她很好。」
「她……她……」
「嗯?」
「她……斷然不會希望陛下……不听諫言……」
「嗯。」他渾然不在意,帶開話題。「你還記得我與徐思思大婚時,三國派特使慶賀,其中西玄二皇子來時,似有意想鬧毀這場大婚麼?」
「記得。臣始終不懂,西玄二皇子對皇後陛下真如此痛恨嗎?竟然想毀掉大婚,如果是北瑭或南臨也就罷,陛下娶的是西玄徐家人,與西玄算得上是姻親,從此彼此親若兄弟,西玄二皇子分明是來搞破壞……」
李泓貞停筆,笑道︰
「他私下讓我看了一幅畫,與徐思思神似七分,比徐思思艷些,也比徐思思多了些英氣,就是少了徐思思的親和力,他說真正配得上九五之尊的該是畫中人,而非徐思思。如今我看,我筆下的徐思思才是真正的好。」
臨秀訝問︰「想必西玄二皇子的那幅畫不是徐直就是徐回了。」
「都不是,興許是其他徐家人,她手里拿著一把長刀,西玄二皇子便以為徐思思是她替身。」李泓貞笑了聲。「我怎不知道他想法?他以為我會對那女子著了魔,他就有可趁之機誘走徐思思。他不了解徐思思,在一開始他殺了秦大永時,不,只要他對徐思思有一次的歧視,徐思思就已經封殺了他所有機會。」
「原來如此。」錢臨秀應著,遲疑一會兒輕聲道︰「皇後陛下的名……真真有詩意」
李泓貞漫不輕心,小心吹干墨汁,笑看著那畫中人。
臨秀嘆了口氣。「陛下,是否要掛起來?」
「不用,收著。等她三十歲時,我再打開,那時再驗證我畫得準不準。」
「……是。」
「枕下有同心結,你跟畫像一並收了。」
「是。」
李泓貞走到窗前,負手看著黑夜。他皺皺眉頭,頭也不回道︰
「最近宮殿附近老鷹多了些麼?晚些你再去皇後寢宮看年地,照以往那般,若有老鷹再飛過不停留的,全都打下來,折去翅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