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跑到中宮去,這事兒也沒什麼,不外去尊「老」而已。雖然前朝**里的爺們不一定就都是爾朱紫玄的長輩,有的指不定和她差不多兒大,但是總是有個輩分在,不能出什麼亂子。
但是皇帝要是去一趟中宮就變成濕漉漉的落湯雞呢?那可就不是什麼小事兒了。
自打從池子里被撈上來開始,爾朱紫玄只來得及給自己換了一身兒衣裳,別的什麼都沒干,盡被人折騰了。
太醫署的太醫們炸了窩,來了一窩太醫博士,生怕御體稍有違和,數一數很是嚇人,醫博士,針博士,按摩博士,都上來跪拜請了安報了名字,弄得爾朱紫玄腦子里跟個大學開課一般。
這些人各自帶了一大幫子醫師,針師,按摩師,這是把脈的把脈,針灸的針灸,捏腿子手腕子的捏腿子手腕子,忙得轉來轉去不得稍閑。
爾朱紫玄朝下趴著,脖頸後面還堆著一個艾草塔,據說是「驅除寒濕」,這些也罷了,太醫署居然還派了一個「咒禁博士」來,叫什麼司徒還是司馬的,博士一多,名字也不記得,問題是人家都是來有病治病沒病健身,就這位是專業跳大神的。
雖然這個時空定然沒有陳紫玄那個空間的歷史,但古人信仰卻是如出一轍,科技發展治療不力的時候就求神求鬼,于是這位司徒還是司馬博士,穿得花花綠綠的在殿前領著一棒子人,弄了個銅盆燒符,一面還搖鈴亂蹦,什麼香料都朝火里倒騰。
爾朱紫玄在發現跳大神的從懷里模出一只風干了呲牙裂嘴的耗子丟到火盆里燒出一陣烤肉干味兒的時候終于忍不住了,從榻上撐起身子,叫邱珍過來把什麼博士和他們的隨從統統趕將出去。
邱珍雖不知底細如何究竟听命何人,暫且對這皇帝的命令卻是令行禁止無所不尊,上來橫在爾朱紫玄身前哼了一聲,那群太醫博士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奈何都是一群女流之輩不說,做醫生的一般還頗有仙風道骨之感——身子骨看起來沒幾兩重。于是邱將軍一橫刀瞪眼,露出一口雪白好牙,就算心不甘情不願,太醫院的人也總算是撤出了中宮。
這群人走了,爾朱紫玄這才得空叫龍式龍泉過來,兩個貼身的男兒郎方才被太醫院的隔在外面,心中再是擔憂,卻不得近前半分。他兩個在這些太醫院的正人君子眼中,雖不是禍水,但有個男寵的名頭,卻不會給這些素來講究養身的老太太們帶來絲毫好感。
所謂關起門來夫妻做的事若是做得多了,自然容易體虛,這些事兒說不得講不得,可太醫院的博士們腦子里面都記得,因此對龍家兄弟是不爽得緊,看見就用眼白瞥人。
二位龍家好男一進來,便看見陛下穿了個內裳在榻上團腿兒坐著,那內裳乃是中宮不知道哪個男人的,爾朱紫玄身材縴細,穿了男子的內衣,兩個袖子長得可以甩水袖,散著的頭發還有一抹濕意,便是一個水靈靈楚楚可憐的小美人兒。
龍式龍泉哪里敢多看,連忙移開眼神,邱珍看得這個架勢,臉上表情不變,眼神卻閃了一閃,跨刀就要走開。
爾朱紫玄哪里不知她的心思,這邱大將軍,卻也將這兩個男兒當做了她這個皇帝的禁臠,心中雖對龍式有些個想法,卻也只能黯然銷魂。
她心知若是讓邱珍就這麼放任下去,說不定黯然銷魂之後,便要轉頭罵她這個做皇帝的一聲混蛋,于是叫了龍式過來耳語幾聲,隨後便讓他和邱珍一起出去守門子。
龍泉看得哥哥走開,面上顯出一些忐忑的神情來,爾朱紫玄見他如此,便道︰「怎麼,朕又不是讓他去做危險的事,你怎地這個模樣?」
龍泉望著關上的門扉,听見爾朱紫玄說話,這才回過神來,一臉惶恐道︰「奴才哪里會有這個想法……只是哥哥一直都在奴才身邊……」
爾朱紫玄看他眼神中有一些患得患失,以她多年帶小孩的經驗,怎麼會不明白他心里的想法?
龍泉一直多得龍式照顧,不是親兄弟,早已勝似親兄弟。這偌大的宮里,兩個地位低下的浴奴,說不好听一些,便是主子要一腿踹死,也就是拖出去一領席子埋了了事的可憐人兒。
所以兩人相依為命,本以為從此為奴為婢一輩子,不想卻遇見了爾朱紫玄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皇帝,到是把他們兩個從華清池這地方弄成了個貼身侍從。
說來這也算是一步登天,龍式年紀大一些到是好說,龍泉年紀略小,日常又有龍式擋在前面,雖然也聰明伶俐,卻沒有龍式那般的有心機和主見。一時稍離了哥哥,便有些手足無措。
爾朱紫玄嘆口氣,她雖然想著用這兄弟倆,但更多的時候對他們的照顧,卻是來自于自己穿越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孤苦無依,某意義上,到是和這兩兄弟情況相似,難免心有戚戚。
她對龍泉招招手,叫他到自己身邊來,龍泉跟爾朱紫玄已久,天性又頗為純真,自打知道她一貫和善,便也習慣她一些不同尋常的行止,一叫就乖乖過去在榻邊坐下。
「有朕在這里,你怕個什麼?」爾朱紫玄臉上漾起一抹笑容,伸手抓了龍泉的手在自己手掌中,他畢竟是男兒,手掌要大得多,她便合上雙手,將他的手包在柔軟細女敕的掌心。
「……陛下對我們兄弟好,奴才心里清楚,這宮里哪里還有比陛下對我們這些下人更好的人……」龍泉輕聲說著,他那變聲期的聲音沙啞卻不難听,輕輕地說著。
「只是別人看陛下,都覺得是玩世不恭……我們兄弟卻不這樣看。兄長常說……陛下胸有溝壑……我們兄弟跟著陛下,一榮俱榮,但若是有個萬一,我們便是陪著陛下去死,又有何妨……」
爾朱紫玄听得這話,心中劇震!要說當年,陳紫玄不說通了九竅,至少也是個七竅玲瓏心,不然如何得以在跨國集團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嶄露頭角?
說起來,自己對那些男人對手,多少有一些偏見在里面,覺得不過是男人而已,未必就及得上自己這個女人,不外是世界的主流是男人主導天下罷了,兩性之間爭平等這麼多年,奈何天生的本錢不夠,比如每個月女人總有那麼幾天不舒坦,生孩子就要耽擱一年兩年,再加上什麼更年期綜合癥,先天不足太多,平等不過是喊得好听,真要論,還是男人得到的機會更多。
那時候自己看看《鏡花緣》這樣的小說,里面有海外的女兒國,是女人當家做主,便有些許欣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