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歷開創十年。
年僅六歲的爾朱紫玄在自己老母的御花園里,遇見了十二歲的端木瑞文。
世界上所有的傻小孩,說不定都是折翼的天使,當然如果說是倒霉催的鳥人,也未嘗不可。陳紫玄當然不是爾朱紫玄,但是陳紫玄無父無母,如果她有一個爹,是被自己害死的,那麼她一定悲傷欲絕。
所以爾朱紫玄完全可以理解,一個冰雪聰明的小女孩,為什麼會成為一個昏庸無能信徒,將一切希望都寄托于虛無的信仰之中。
端木瑞文沒有一直糾纏于那句如泣如訴的問題,理由很簡單,既然爾朱紫玄連誰要殺自己都好像不知道,那麼六歲時的破事兒,估計她也不會記得分毫。
但是他還是很有耐心地對她描述了她的父親。
那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子,是端木皇族的遠親,眉眼中卻很有一些端木瑞文的風情。
這就是爾朱紫玄對端木瑞文一見鐘情的原因,不外是小女孩的戀父情結發作,然而金風玉露一相逢的女孩與少年,怎麼也無法算到的是女孩的父親,竟然那麼快就香消玉殞。
理由還是這個女孩過于聰明,又過于不會隱藏聰明。一個小孩子,她會想說,這個地方是我家的朝堂,將來也是我的朝堂,那麼她的父母,又會如何想?
小孩子總是會說真話的。
爾朱天祿曾經差點做了皇太妹,但是爾朱天言首先不願意,而端木瑞文又戳破了這個事實,爾朱天言最終收回了這個決定,只是為了安撫妹妹,封給她更多的土地。
然而不管再多的土地,如何與掌握整個大寧朝的誘惑抗衡?
爾朱天祿並不是激進的人,她縱然怒焰滔天,但還是沒有馬上揭竿而起,造自己親姐姐的反,因為她可以居功至偉,但卻沒有當年二姐爾朱天言那種一國立國功臣的身份。沒有爾朱天言的四方征戰,大寧是不可能順利建立的,而爾朱天祿並沒有在建國時期嶄露頭角。
爾朱天祿很聰明,她很會隱藏,並且善于等待。她的二姐比她大很多,歷年的征戰讓她舊傷累累。
所以,她可能根本不需要等待太長時間,但是怒火總要有地方可以去。所以她謀殺了爾朱天言的其中一個妃子,也就是紫玄的父親。
而紫玄則從此被幽禁深宮,一直到十三歲時,她才得以去國,被趕到自己的封地。
這一關,就是六年。
爾朱紫玄的人生里,童年,就是這樣過去的,憂患遠遠多于歡樂,禁閉多于自由。所以她會求助宗教,在這個漆黑陰暗的深宮里,一個需要強顏歡笑啊的地方,除了宗教,似乎也沒有別的什麼能夠給她更多的信心和支持。
母親是靠不住的,孤寂但聰慧的公主,就此沉寂,一直到她因為利益之爭斗,重新回到這座宮殿里——
「誰要殺我?」爾朱紫玄很可憐,但是陳紫玄更關心的,則是誰想要她的命。她已經死過一次,現在的魂魄,絕對不會想要來第二次。
「當然不會是你姨母,她沒有那麼傻。就算當年殺了你爹,也是找人找出借口,說你爹是在宮里進行巫術。所以一定是你姨母手下的人,對你不滿,想她出頭,所以就用了下賤的招數——這種人,只會給她找麻煩,和我這種謀士不同。」端木瑞文打個呵欠,似乎長久的對話讓他有些困倦,然後他強打精神一般,用很漂亮的眸子盯著她,再一次提出之前那個問題,「你會不會要我?」
爾朱紫玄笑了起來,她已經知道這個家伙的心思,于是她問︰「你早就算好,我一定會要你幫忙,又何必還要問這個問題?」
不錯,端木瑞文在等她到中宮,一旦她來,就給她設計了這個套子,讓她無比好奇地鑽進來,一探究竟,他什麼都已經算到盡,這個問題,當然也是別有深意。
只是因為之前青梅竹馬的過往,很是有些讓她捉模不透,這個男人到底與她爾朱紫玄之間,是什麼關系。
純屬利用?或者還有其他的感情?
不知不覺之間,爾朱紫玄沒有發現自己的思路中,已經將端木瑞文和感情之間,勾上了一脈相承的線索。
「其實我在賭。」端木瑞文嘆了口氣,所謂美人連嘆氣都美,也就合適于他了,他聳聳穿著內裳的肩,眸中蕩漾出隱約的暖意,但舌尖卻從唇縫中溜出來,卷過略干的唇瓣。
這場景……十分誘惑……
爾朱紫玄吞了一口唾沫,發出咕的一聲。
登徒子賦,豈獨是男人的權利而已?在這個大寧……咳,這個時空之中,女人看著男兒流口水,才是正道。
蘇蘇,爾朱紫玄伸出縴手,拭去唇邊水痕。
完了,她有了邪念,怎麼辦?看看看,看他那雙長睫彎彎,羽毛一樣煽動的雙眼,狡黠無匹卻十分明亮的淺色眸子,高高直直的鼻梁,比她的嘴唇形狀還要優美動人的唇瓣,說話時滾動的小小的喉結……
「我在賭你還是不是當年的爾朱紫玄,雖然你已經忘記了很多事情,但是如果你還是爾朱紫玄,你就一定會知道,有人要殺中宮里的人,一定會覺得,此事蹊蹺,會親自來看。」端木瑞文說完話,這才察覺到爾朱紫玄似乎有些不對,因為她好像太安靜了。
他這次第一眼看見她,就知道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好奇心旺盛,只是聰明卻沒有掩飾自己能力的小女孩兒。
那時候……她是毫不掩飾地對他說,要他做她未來的王妃……
那兩小無猜的回憶啊,原來已經過去了如此漫長的歲月……但是,不管過去多長時間,他都不會弄錯一點
那就是爾朱紫玄,絕不是一個能夠安靜得下來的姑娘,不管外面多少人說這位小公主,是個痴迷佛教得有點發了顛兒的女子,他也不相信。
「我不是……咳,嗯!是,我的確覺得很蹊蹺。」她差點說走了嘴,說自己不是爾朱紫玄,于是趕緊打掩護,但是口水卻從嘴角掉下來,晶瑩剔透的一滴。
「你……餓了?」端木瑞文有些納悶地問,皇帝身邊總是放著各種吃的,哪怕當年太宗皇帝爾朱天言,身邊也都多少有些填肚子的東西,怎麼這位新科小皇帝,看起來卻是一副饞蟲上腦的模樣?
他當然不知道,讓爾朱紫玄饞的,絕非人間凡品,
而是他——端木瑞文。
「一定是這個身體作怪——「爾朱紫玄發現端木瑞文奇詭的目光,哆地吸去分泌健旺的唾液,腦內不斷做出猜想,「一定是這個爾朱紫玄,真的很中意這位端木瑞文——」
不然,怎麼解釋她剛把他撈起來看見他的臉和手腕上的紅痣,就有一種奇異的過電感?
陳紫玄二十七年沒有動過的芳心它……動了……
就在這樣奇異的身份與相處之中,她對面前這位理應是青梅竹馬而且滿月復經綸的小諸葛產生了種種理智不能解釋的。
比如……
「是有一點餓!」爾朱紫玄心不在焉地傾身,靠近端木瑞文,他身上有一種香,宛若月季,有一種甜甜的清香。
「其實我沒有忘記你……哪有這麼大的膽子?」嗯,這句話也沒有錯,爾朱紫玄告訴自己,忘記是忘記了,但是可沒有膽子,忘記這位似乎好像比任何人都懂得朝中宮里局面的老母的謀士。
他在,估計自己能活久一點。
然而她這麼一貼過去,氣氛就曖昧得濃烈起來。
「端木瑞文,你無非想我救你,還有這個中宮中的男人——」她仰頭朝上,他終究略高一些,所以得稍微仰視——啊,下巴上有一點點的柔軟胡須,看起來好柔軟,顏色也很淺,毛茸茸的。
「那麼好,我要你——你滿意麼?」
當朝天子盈盈笑,一半精明一半痴。
隨後她張開櫻桃小口,一口咬在他軟軟的下巴上面——既然是她的,驗貨總應該吧!別以為她听不出來,他那個賭注,分明就是他這些年來,心里一直在掛念那個爾朱紫玄——雖然魂魄不是,但是身體是她,這麼親近也不過分對不對?
可憐她呀——二十七年來閱男無數,第一次叫她動心的男兒郎,竟是如此的——秀色可餐!叫她不知不覺露出色姐姐的本來面目——啊嗚一口叼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