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風波後，王運城調任縣政協辦公室主任，曹勝亮調任縣農業局副局長（正科）。小山鄉黨委書記、鄉長位置同時空缺，再加上鄉黨委副書記許鎮安辭職，小山鄉一下子少了三個黨委委員，領導班子成員亟待補充。
按照楊毅盡快完成小山新班子配備的要求，組織部長方文山最終從後備干部庫中選定了三個人。縣委組織部，正在召開的部務會議上，對于小山鄉黨委書記的人選，會議一致通過了，不出意外的話，將以縣委辦副主任林貴仁作為擬任考察對象。
但在鄉長和黨委副書記位置上，會上卻出現了明顯的分歧，主要是方文山和兩位副部長聶斌和李立波的分歧。方文山所提的兩個人選都是從縣直機關挑出來的，而且都是升職提拔，一個是由副科提正科，一個由股級提副科，而聶斌主張就地提拔，李立波則主張平級調任。
「衛生局副局長于靖原以前在農業局工作過，對于農業發展有一定的經驗。林業局辦公室副主任魏崝是大學學歷，今年才二十七歲，在衛生局可是個難得的人才。這兩位，都是按照楊縣長的要求選定的，都是年富力強的干部。」方文山對有異議的兩個人選又分別介紹強調了一遍，還特別抬出了楊毅。現在的青河，要想辦成一件事，楊毅的話就是尚方寶劍，即便他是組織部長，也不例外。
「魏斌和于靖原的確不錯，不過他們都沒有鄉鎮工作經驗，而且一旦就任的話，又都是從冷門局里升任，這里面就會產生問題。至少從思想上，他們就不會有扎根小山的想法，他們會把小山當成一個跳板，這對小山的發展是不利的。」李立波仔細看過魏崝和于靖原的材料，一個二十七歲，一個三十二歲，的確是年富力強，而且能力也不錯，但放在小山他覺得不合適。
「老李啊，如果要平調的話，恐怕沒人願意去小山啊。」方文山當然明白李立波的意思，的確，這兩人沒有鄉鎮工作經驗，小山情況又特殊，他們剛下去開展工作可能會遇到一定的困難。而且他們如果就任的話，都是升官，加上小山這麼個特殊的情況，他們思想上容易產生把小山當作跳板的情緒，這也是不可避免的。
他也想調幾個能耐得住寂寞，能長期扎根大山的干部過去。縣委縣政府都不希望去小山的干部是干一任就走，方文山也是如此，但現在可不比從前王運城去小山的時候了，當官的誰願意把家安在小山，把青春和事業獻給大山呢？這種想法不過是他們一廂情願，是不切實際的。
李立波沉默了一會，方文山的話雖然簡單，可理卻是這個理，如果讓他來選，一時之間，他也沒有更好的人選。
「方部長，為什麼不考慮就地提拔？」聶斌是人事局長，雖說是部務會議，真正有發言權的也就是他和方文山、再加上老資格的副部長李立波了。
以小山的干部構成看，除了王運城和他稍後的那一批干部，這些年，能從上面調去小山的要麼是剛剛畢業的學生，要麼是仕途無望的官員，剩下的就是把小山當跳板的關系戶。你想有能力的年輕干部能心甘情願去和大山做伴，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別說的是平調，就算是升官，也只有像衛生局這樣的冷衙門才有人願意去。
聶斌正是考慮到了有能力的年輕干部不願意去小山，即便去了也難免帶有情緒，才提出就地提拔的，可方文山卻說沒有這種考慮，這讓他難以理解。
「就地提拔的話，符合條件的干部不多。小山的干部要麼是年齡偏大，要麼是文化程度不高，可供選擇的人選太少。」方文山考慮過就地提拔，但選來選去，符合條件的就那麼幾個人，沒有他滿意的。又出于選擇面太窄容易出現問題的考慮，方文山最終放棄了從小山就地提拔的想法。
「前兩年不是分到下面去幾個大學生麼，我記得小山有幾個吧？」盡管方文山這麼說，聶斌並不打算放棄。
「是有幾個，不過他們太年輕了，沒有經驗，我沒有考慮。」方文山看了聶斌一眼，這群大學生才參加工作兩三年，一點社會經驗都沒有，怎麼能這麼快提拔。
「我不這麼看，年輕不是問題。說起經驗，這幾名大學生在小山至少待了兩年，比起在縣里坐機關的干部經驗只多不少。小山的情況特殊，這一點在座的都知道，外來的干部需要一段時間去適應，如果就提提拔，就沒有這樣的顧慮。」
聶斌看出來方文山似乎對年輕干部存在偏見，這讓他感到不快。聶斌今年四十三歲，當年參加工作之初就是因為年輕被人壓制了好幾年，要不然不會只有今天的成就。
「聶部長，你是不是有什麼中意的人選？」方文山微微皺眉，他並不知道聶斌當年的經歷，但他的確不喜歡用年輕干部。雖然不排除個別，但大多數年輕干部在他看來都是不可用的，有的可能有些能力，但政治上不成熟，推到領導崗位上容易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
「我覺得小山鄉婦聯有一個大學生，叫夏言的，能力很強，可以勝任副書記的職位。」既然方文山把話挑明了，聶斌也就直說了，小山的幾個大學生，他都注意到了，總體來說能力都不錯，其中以夏言的能力最為突出。
夏言剛開始是在鄉政府工作，因為對一些政府決策提出了改正建議，被某些領導不喜，認為夏言出風頭過甚，目中無人。但聶斌看了，這些建議都是合理的，而且有些也被小山鄉政府采納施行了麼。
至于夏言目中無人，聶斌倒不這麼看，他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沖勁，也是被人說出目中無人，他覺得這種想法是極其錯誤的。
「夏言這個人風評不大好，和鄉里的女干部走得比較近，而且目無領導，小山一些領導干部對他印象不佳呀。」方文山不疾不徐，如果說別人，他還真沒怎麼關注過，但夏言，他考慮過。
上次在小山，楊毅和夏言的對話，方文山是知道的。說不定楊毅對夏言的看法不錯，如果能提拔，方文山也願意給夏言一個機會，領會領導意圖也是必要的麼。但看過夏言的材料後，方文山打消了這個念頭，夏言恃才傲物，在鄉里老干部中名聲不大好啊。
而且方文山也想過了，如果楊毅真的看重夏言，想提拔他的話，總歸會提醒一下自己的，至少得暗示一下麼。既然楊毅沒有這麼做，那說明夏言還沒有打動他，或者說他還不想提拔楊毅，這樣的話自己就沒有必要去為夏言傷腦筋了。
「夏言既沒有結婚也沒有女朋友，和女性接觸也是正常的麼，不要總盯著這些細枝末節看。至于目無領導，那看怎麼說了，換句話說，也可以說是小山的某些干部食古不化，官本位嚴重，容不得別人的意見。我個人以為，他們的說法是站不住腳的。」
聶斌掃了一眼在場的干部，方文山果然是受了那群尸位素餐的干部的看法影響。小山的干部在紀律上很少犯促錯誤，但在觀念上卻太過老舊，看不起現在的年輕人，孰不知他們也是也年輕過來的。
聶斌這話說得就有些重了，方文山不知是認可了聶斌的意見還是有別的想法，總之他沒有再接口。在場的組織部領導，大都是知道聶斌的經歷的，對于他要提拔年輕干部的想法也都理解，這個時候，自然沒人會跟他對著干。
「楊縣長在常委擴大會議上再三強調，要大力提拔年輕干部，讓有能力的年輕干部盡可能的走向前台。我們現在是不年輕了，但我們都經歷過年輕的時候，我希望大家慎重考慮，不要用太年輕的帽子扣住了我們需要的人才。」
聶斌的語氣有些沉重，是啊，沒有經歷過年輕的時候，沒有經驗可以積累麼，如果總不讓他上去，又哪里來的經驗？夏言如果當上了副書記，他上面不是還有書記鄉長麼，不至于出什麼事。
「大家還有沒有別的看法？」沉默了一會，方文山算是接受了聶斌的意見，不光是聶斌的話打動了他，他還想到了楊毅，楊毅沒有跟他暗示打招呼，並不代表楊毅不看好楊毅，或者不想提拔他，自己之前的想法可能是錯誤的。
自從他到青河當這個組織部長以來，楊毅的作風他是領教過多次，楊毅不會在這種事上給你指定人選，他對下屬是絕對信任的。楊毅說要大力提拔年輕有能力的干部，那就是相信下面的人能領會他的精神。如果自己一定要楊毅打招呼才能提拔這群大學生，那就是辜負了楊毅的信任。想想看，楊毅本人就非常年輕，他能不對年輕干部有好感麼？
「要不要再廣泛征求一下意見？」李立波躊躇了一下，這道程序並不是必須的，可現在既然有了分歧，征求一下意見也未嘗不可。
「不用了，那就這樣吧，下一個議題。」方文山看了李立波一眼，楊毅的要求是盡快，沒那麼多時間瞎折騰，副書記的人選報夏言。鄉長的人選，看這樣子估計得楊毅自己來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