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難眠。
窗外剛剛泛白的時候實在躺不下去了,躡手躡腳起來穿衣洗漱。幾天來,還是第一次听到宿舍這5個女孩齊整整的呼吸聲。
宿舍加我共6個女生,從每個人貼在床頭的課程表看,我和上鋪的天津妹張瓊是同班的,劉梅、向強還有川妹子雙胞胎姐妹馬思、馬念是跟汪清明一個專業的。已是大三第二學期,雙胞胎和天津妹都打算攻讀研究生,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泡在圖書館里昏天暗地地復習備戰。
哎,看來每個時代的佼佼者都不約而同地喜歡跟圖書館約會,都有著一個把圖書館坐穿的雄偉志願。
經過我在衣櫃里翻箱倒櫃地千挑萬選之後,終于看到一條既沒有超大泡泡袖,又沒那種看著就呼吸不順暢的旗袍領的格子襯衣,趙筱暉齊肩的長發也被我高高束成馬尾。往穿衣鏡中一瞅︰喲,水靈靈的皮膚,高挑的身段,從頭到腳都散發著無限的青春靚麗,好一個清新月兌俗百分百的純天然美女。轉念一想︰人家這可是趙筱暉,你得瑟個什麼勁,真是長她人臉蛋滅自己實力。
話說回來,這要擱在21世紀,哪個女孩赴約前,不花一兩個小時去化妝和抱怨這衣櫃的衣服怎麼總覺得少了一兩件呢?而在這個全素顏年代,我不得不把涂脂抹粉描眉化眼節省出來的時間,都用來在陽台上徘徊和激動地等天亮。
有點涼意,我不禁打了個寒戰。這讓我想起2009年的那個深秋,我跟汪清明借出差培訓的機會一起爬泰山看日出的情景。
當時他剛走馬上任坐上我們二區總設計師的位子,總部組織各廠處新提拔的處級干部去青島培訓一周。我在他辦公桌上看到培訓通知後,轉身立刻請了年休假,趕在他動身之前悄悄來到了青島。當我獨自在青島吹了兩天的海風,滿身沾滿咸味濕氣地出現在汪清明入住的賓館房間門口,然後看著他滿臉的驚訝轉變為疑惑,再變為喜悅時,我低頭「撲哧」一笑,抬起頭卻咬著嘴唇,鼻子一酸,眼淚「唰」得決了堤。汪清明看到我這一百八十度的現場變臉表演,措手不及地把我拉進懷里,帶著疼愛和責備的口氣問︰「丫頭,你怎麼跟來了?」
那次在我的軟磨硬泡死乞白賴下,汪清明答應培訓結束後帶我去泰安爬泰山。爬山時,又在我的死乞白賴軟磨硬泡下買了兩張上山的纜車票。看著我拿著票興高采烈的樣子,他笑著搖搖頭,輕拍了一下我腦門,假裝生氣地說︰「口口聲聲要爬山,走了才幾步就賴著不走了,以後再不上你當了。」沒辦法,我這個21世紀名副其實的宅女,頭腦簡單四肢僵硬,怎麼能跟天天出入健身房的他比呢?
當只有我們兩個人的纜車,從中山門緩緩向南山門駛去的時候,我興奮地隔著玻璃窗對著巍峨的莽莽山脈大聲喊︰「汪——清——明,我——愛——你。」聲音在封閉的纜車四壁來回相撞,滿車都彌漫著甜甜的幸福,膩得我滿眼淚花。他滿目柔情地看著我,微笑道︰「傻丫頭。」
第二天凌晨4點,汪清明裹著大衣拖著還流連在美夢中的我在漆黑的夜里等日出。我依偎在他的臂膀下,看著遠處隱隱約約的山群在繚繞的雲霧中漸漸露出模糊的輪廓,矯情地說︰「真希望這太陽一輩子都不要出來,我們就這樣坐一輩子好了。」他呵呵一笑,說︰「那不石化了麼?」
想想那時候的我多滿足多幸福啊。而現在,當我不顧一切又一不小心陰差陽錯地來到20世紀90年代,獨自一個人焦急地等待著那個陪我一起看日出的人出現的時候,2012年的汪清明此刻又在做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