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宮小妾 第七章

作者 ︰ 余宛宛

金映兒拱起身子,在溫泉熱霧之間,再度與他融為一體。

氤氳溫泉池里,她的嬌喃在里頭回蕩著,讓她臉紅耳赤,也讓他愛得更加炙狂。

雲雨之後,金映兒累得無力睜開眼,任由他擁起她拭淨身子,入房而眠。

南宮嘯天為她套上單衣,支肘托腮望著身邊酣眠小女子。

他知道她不是公孫姑娘——從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知道。

因為他曾經在酒樓上,居高臨下地看過公孫姑娘,那是一個鵝蛋臉、面露愁色的大家閨秀。

而與他拜堂的「她」,是那個在鬼屋里救了他一命的騙子姑娘。

他當時在黑暗中對她的聲音印象極深,不只記得她說話聲音,還記得她說過真的臉紅時,會連耳根子一並辣紅,也記得她善于行騙,把戲極多,更記得她心地其實很良善……

沒揭她的底,留她下來,一開始是因為她曾經救過他一命——那一夜在森林里,話匣子盡開的她,打開了某部分的他。他開始對于身邊的人給予更多的信任,不再完全大權獨攬。

接著,則是因為留下她之後,她的諸多把戲讓他開心——她像他小時候偷偷養過的麻雀兒,喳喳吱吱得讓他覺得日子有人陪伴,不那麼孤單。

其後,則是因為她出手救了僕役孩子。

最終,他發現自己——

就是不願讓她離開。

這一夜,金映兒才被抱回床榻,用過一些晚膳後,便又被他纏住,直到她再無力貪歡地沉入睡鄉里。

夜里打梆聲響起,門上卻響起敲門聲。

「誰?」南宮嘯天立即醒來,出聲問道。

「老爺,您要尋的那兩批貨已經找到。可惜有一半被官方人馬于一處島上攔截,我們這方只救回一批差點沉溺的貨物……」洪管事以主子交代的暗號說道。

南宮嘯天眉頭一皺,眼里閃過一抹算計。

他派出的探子早已查明公孫姑娘是與一名書生溫文智私奔,兩人當時搭上大船欲逃至海外。他原本是要讓人帶回這一對,沒想到長清縣令公孫賞的追兵卻也同時而至,甚至還帶走了公孫姑娘,並欲置溫文智于死地。

這公孫賞究竟居心何在?

「還要多久時間,被人劫走的那一批貨會被運回?」他不認為公孫賞有什麼好心眼,他得先做好打算。

「回程船是逆風,約莫還要一個多月時間。」

「小心照顧救回的那一批貨,不許再出任何紕漏。還有,我要你查的另一件事呢?」

「對方不時打探府內消息,顯然有所圖謀……」洪管事稟報說道。

「很吵。」金映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瞅了南宮嘯天一眼。

他低頭用大掌覆住她眼眸,暖聲哄道︰「睡吧,我先不說便是了。」

她摟著他手臂,小臉直往他胸前蹭去,娃兒般依賴模樣,讓他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

「其余之事,明日再提,別擾醒夫人。」南宮嘯天說道。

門外沒有聲音,顯然是愣住了。

「小人告退。」

南宮嘯天拉過被子蓋至她頸子下方。

她眉頭一皺,一對臂膀先探了出來,摟著他臂膀,才肯繼續再入眠。

南宮嘯天也不怪管事驚愣,因為便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竟會這麼呵護一個小女人。

就算這原本是場騙局,但他既要了她,讓她成了他的妻,便是沒有放人的打算了。倘若不是公孫姑娘還是他的一步棋,就讓映兒當他的正宮夫人也無妨。

然則,眼下事實便是他與公孫賞有過協議,便連成婚之日都是皇上所指定,這事可馬虎不得。何況,為商者最重信用,除非已掌握對方背信證據,否則絕不能食言。

是故,在一切情況明朗前,映兒只能做他的小妾。不過,即便只是身為他的小妾,也是注定她一生榮華富貴、不愁吃穿了。

他如今等待的——是她主動開口告知她欺騙一事。

若她主動告知,他才能確定她對他的心意,才能相信她對他不是虛與委蛇,才能給她真正的家人般的信任。

「別讓我失望。」南宮嘯天低聲說完後,在她發間落了個吻,再將她攬入身側,神情平靜地睡去。

就這樣,金映兒成了南宮嘯天的人。

南宮府內無人不知,往昔處理公事總是要至兩更天才就寢的老爺,近日子時一過便會夜宿于夫人房里。

此外,珍珠成斗、翡翠滿箱、嵌寶金釵,更是三天兩頭地送進金映兒房里。

金映兒沒拒絕那些寶物,只是每日都悄悄收起一、兩種,做好隨時離開的打算。

只不過,她如今有個大麻煩。

南宮嘯天每晚摟著她睡,她哪有法子溜出府去找她爹。

包別提他又老在她身上做出那些讓人又氣又羞,卻又不由自主融化在他身下的親密舉動,老是累得她一覺到天亮。

慶幸那苦得要命的湯藥,她就喝過那麼一次,他就不讓她喝了。

她曾開口問過他一回,他卻馬上凶神惡煞地相向。她最會看眼色,當下就乖乖閉嘴,賢妻一樣地幫他端茶倒水。

她提過幾回想出門走走,偏偏南宮嘯天每回一听,總是沉下臉,要不便是拂袖而去、要不就是比平時更狂烈地索求她,弄到她後來也只能乖乖閉嘴。

可她眼下的大問題就是——她出不了門,便什麼事都做不成,更別提是救爹了!

難不成要她直接告訴南宮嘯天,她其實是個騙子,要他出手相救她爹嗎?

萬一他大怒之下狠心逐她出門,她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他寵溺她是實情,但若她不是他妻子,他還會這般待她嗎?

雖然她偶爾覺得南宮嘯天似乎有意無意地試探著她,但卻不明白若他認為她不是公孫姑娘,為何又要留她下來?

不管!反正她金映兒乃是天邊雲一朵,她不會在這里留太久,即便南宮嘯天以色惑人也一樣。

只是,她這朵雲完全逍遙不起來,白天有春花、秋月陪著,夜里又有南宮嘯天專斷地看守,就連迷藥都突然不翼而飛,害得她完全束手無策。

時間便就在她這樣反反覆覆的思量里,過去了一個月。

她每日吃飽睡、睡飽吃,日日一壺蘭香茶伺候,連身子都豐腴了不少。她猜想若是再養尊處優下去,她八成會胖到連路都不知道要怎麼走。

她開始覺得自己像南宮嘯天養的金絲雀一般,鎮日跳來跳去,卻玩不出什麼把戲。

這一日,金映兒午後打盹時作了惡夢,夢見她爹被人砍斷了手臂!

她驚醒後,定定坐在床榻上看著前方。

她受夠了!金映兒抓起綠包袱,一躍下床,轉身就往屋外走。

說她莽撞也好、無計可施也罷,她今日就是要見到她爹。

「夫人,你要去哪里?」春花急忙上前隨侍在一側。

「出去走走。」

「今兒個風大,夫人披件披風再出去啊!」秋月拿著披風追了上來。

「你們兩個無事可做嗎?」金映兒雖已下定決心,卻還是無奈地停下腳步看著她們。

春花、秋月待她極好,她總不能讓她們難做人吧。

「老爺要我們侍候好夫人。」春花、秋月異口同聲地說道。

「你們伺候得很好,如果可以不跟來更好。」金映兒一臉義無反顧地說道。

春花、秋月對看一眼,秋月還是拿著披風追了上來。

「請夫人披上披風,我們便不擾夫人。」秋月說道。

「我身強體健,不用了。」金映兒走過前廊小花台,卻覺得四肢有些無力。

「夫人您若有一點閃失,我們擔待不起啊……」前日,夫人才咳兩聲,京城里最負盛名的大夫便被召上門把脈,老爺如此慎重,誰敢馬虎哪。

「是……我乖乖披上,這下子總行了吧。」

金映兒披著花鳥刺繡披風走出房門,還回頭瞪了她們一眼,阻止她們繼續跟出來。

今天誰都不許擋著她的路!

只是,金映兒才走了幾步,便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現下可好,她連走出門都覺得無力了,以後離開這里怎麼過日子啊?

一想到再也見不到南宮嘯天,她的心便狠狠抽痛了一下。

金映兒拎起裙擺,一鼓作氣地在庭院里狂跑起來,跑到額頭出汗。

手里包袱落到地上,掉出一地的東西——綠笛、毛邊紙、明礬水,這些以前掙錢的工具,都派不上用場了。只是她如今雖吃穿不愁,但她爹卻還被人羈押著。

她要出門救父!

「……長清縣『天』字號那幾間糧行,以斗秤略讓給客人為號召,已經吃下那條米街的三成生意。」前方廊廡傳來洪管事的聲音。

天字號糧行?听起來有點耳熟。金映兒皺著眉,卻想不起在哪里听過這詞。

「石影那里呢?願意將三梭布的紡棉技術外傳……」

金映兒听見南宮嘯天的聲音,她腳步一頓,一個轉身便溜向另一道花門。

「映兒。」

她腳步又頓了下。

「過來,我知道你听見了。」南宮嘯天聲一沈,對著她的背影說道。

金映兒站定腳步,抿緊雙唇,忽而下定決心地走到他面前。

「我要出門。」她朗聲說道。

「去哪兒?」南宮嘯天玉容直逼到她面前,冷香肆無忌憚地霸佔她的呼息。

「都好,我不要一個人待在屋內。」她蜜色小臉堅定地望著他。

「我還有事要忙,一會兒就到你屋子里。」他附耳對她說道,大掌環住她身子,指尖在她後背緩緩滑動著。

金映兒的耳根子轟地辣紅了起來。他一到她屋里,她哪還有時間說話?這男人在床笫間,從不給她留任何余地的。

「我……悶得喘不過氣來,所以要出去走走。」她故意打了個大哈欠。

「你現在身分是南宮夫人,你以為自己能在市街上胡亂走動,不引起歹徒注目嗎?還是你想扔下我,拎著包袱雲游四海?」南宮嘯天臉色一凝,長指陷入她的肩頭。

金映兒瞧著他肅凝神色,知道情況不妙,當下泄氣地把額頭靠向他的肩頸。

這人這麼跋扈,一點都不懂得體諒人呢,她怎麼可能一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呢?

「不然,你陪我出去走走。」她扯著他衣袖,輕聲說道。

「我還有公事,而我也不許你走出南宮家大門。」他大致吩咐完洪管事此事後,深眸莫測地望著她,頸邊脈搏劇烈地跳動著。

金映兒見路又被堵死,白牙一咬,決定豁出去了。

她要吐實,她不要再扮演溫良恭儉婦人了。

她賭他對她不會恩斷義絕,也會願意替她救出她爹的。一夜夫妻百世恩,大伙兒不都是這麼說的嗎?

至于救出她爹後,他會如何對待她……

她不要想!

「那我在一旁陪你,等你忙完,我有話要告訴你。」她圓澄眸子定定看著他。

南宮嘯天望著她那雙不顧一切的澄眸,心下一驚。

她以為可以就這麼轉身離開?莫非這些時日發生的一切,對她而言全不算什麼?若非他已扔掉她的迷藥,她可能便會用迷藥對付他了。

他背心一寒,沈下臉,背過身大步走向寢房。

「你在一旁,我會分心。」他冷冷說道,完全不給她開口機會。

金映兒後退一步,勉強擠出笑容。原來她不敵他的公事,那她還留戀什麼呢?

「你進去吧。」金映兒故作不以為意地一揮手。

南宮嘯天眼色更冷,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回寢居內。

只是,想起她一個人站在庭園里的孤伶伶身影,他才坐回柳木桌前,便又馬上起身。

此時,門外傳來嘔啞嘈嘈難听笛聲,殺雞割喉似地擾得人沒法子做事。

南宮嘯天緊抿雙唇,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忽略她,只好拉開大門。

「吵到你了嗎?」金映兒放下笛子,笑容無辜地說道。

她今天一定要和他當面把事情說清楚……

金映兒盯著他,在腦海烙印下他的如玉面容。

「過來。」南宮嘯天朝她伸出手。

她咬了下唇,小鳥兒似地飛近他身邊,躍進他懷里。

南宮嘯天擁著她入房,再次讓她走入這個除了他,不許任何人進來的地方。

他原是不欲與人分享私人空間,才會讓妻子住在相鄰寢居而非同住一室。誰知道生命里竟來了這麼一個野丫頭,鬧得他的寢居早就不是獨居空間了。

金映兒走進滿是他身上金銀花、桑菊花、乳香相混的冷調味兒及筆墨芬芳的屋子里,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迥異于南宮庭園里的奇石異水與廳堂的金碧輝煌,他的寢居簡樸異常。

雖說里頭用的都是上好木材,但入目所及也不過就是一面竹牆,一牆書、一面軒窗,因此她待在里頭覺得很自在。

南宮嘯天摟著她在靠窗長榻邊坐下,長指勾起她的臉龐。

「你在府里不快樂嗎?」

她用力點頭,眉頭揪成八字。

「所以你才會領著一群孩子玩紙鳶?才會當起赤腳大夫,四處拿草藥讓人喝?還試圖要養群斗雞?」南宮嘯天挑眉問道,長指點向她雙眉之間。

她噗地笑出聲,拉下他的手作勢欲咬。「不過是打發時間嘛。你怎麼什麼事都知道?」

「這府里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金映兒眨著眼,慶幸她只是頑皮,卻沒做什麼偷雞模狗的事情,否則現在可能早就被押到官府大板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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