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康和面色微變,月兌口斥道︰「放肆……」
話音未落,嘴里已被眉嵐塞了整只炸鵪鶉。他猝不及防下,臉和鼻了都被沾上了油光,偏偏開不了口罵人,氣得只能干瞪眼。
眉嵐笑眯眯地看著他吃癟的樣子,又掏出手絹給他溫柔地擦了擦臉和鼻尖,等待著他發作。
出乎意料的卻是,司馬康和不僅沒惱,目光反而溫和下來。他想起在鐘山的時候,她也這樣胡亂塞東西給他吃,害他出了大丑。那時曾恨得想將她千刀萬剮,如今再回想起,心里卻是說不出的柔軟。
眉嵐感覺到他目光的變化,不自在地別了別頭,然後下榻。
用手絹擦淨抓鵪鶉的手,傾身給他調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然後側身坐在榻沿。從他嘴里拿出鵪鶉,一點一點地撕下喂他。
時光仿佛倒流,在那簡陋的土坯屋內,他靠坐在炕頭,她端著碗,碗里一半飯一半菜,一筷一筷地夾起喂他。黃昏的夕陽從窗格子里透射進來,將她半個身子籠罩在其中,連臉上淺淺的汗毛都反射著金黃的色澤。
司馬康和想到她離開前那日的擁抱,想到第一次听到她唱歌,胸口仿佛被壓上了一塊大石,沉窒得難受。
他顫巍巍地抬起手,模上她映在燭光中的臉,注意到她僵了下,似乎想避開自己的手,卻最終沒有動彈。
「你怎麼不說話……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了麼?」他低聲問。.請記住我這個問題本來是忌諱的,兩人都在小心翼翼避開,他卻還是問了出來。
眉嵐抿緊唇,卻控制不住手的顫抖,當筷子第二次撞上碗後,她將它們放到了案上,臉上再沒了笑意。
「我想听你說話。」司馬康和不是沒看到她在努力忍耐著什麼,卻仍固執地繼續這個話題。
眉嵐覺得自己胸口都要炸開了,那痛來得突然而強烈,讓她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幾乎無法喘息。她閉了閉眼,卻怎麼也緩不過來,于是慢慢側轉身,想要暫時離開這里。卻被司馬康和從後面拽住了,然後是他貼上來的身體。
「我會治好你。」他說,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堅決,「無論用什麼辦法。」
听到他的話,眉嵐卻感覺不到一絲歡喜,反而悲涼更甚。她幾乎可以確定,對于藥啞自己,他並不認為是多麼嚴重的一件事,不會有愧疚,不會有後悔。偏偏明知如此,她還是恨不得怨不得。
眉嵐終于知道,她這一生中最倒霉的事不是被人遺棄,也不是被帶進暗廠成為死士,更不是中毒啞嗓,而是喜歡上了他。
這一夜,司馬康和沒讓眉嵐回去。在事隔月余之後,兩人再次同榻而眠。
與前不同的是,他現在再不是一點也不能動彈,因此會雙手雙腳地往眉嵐身上招呼,將人緊緊地抱在懷里,美其名曰這樣暖和。
他讓眉嵐去了臉上的脂粉,然後一下又一下地親自己留在她臉上的掌印,嘴里卻咕叨著活該。他模她眉角的痣,說那是他的,永遠也不準別的人踫。他說她是他的,她整個人都是他的……
眉嵐無奈地由著他折騰,真心覺得這人魔怔了。直到他將手伸進她胸口,說小了,氣得她差點沒再揍他一頓。
然後,他就安靜了下來,就這樣將自己的手揣在她懷里,又將她揣在他懷里,慢慢平緩了呼吸。
她卻因為他這樣近似于珍惜的動作而亂了心跳,瞪大眼楮看著黑暗中案桌模糊的輪廓,失去了睡意。那個時候她想,自己會喜歡上這個人,其實並非毫無來由的。會為他傷透心,那也是肯定的。
次日清晨,眉嵐頂著兩個黑眼圈與一側臉上沒完全消褪的掌痕,被坐在抬轎中神采奕奕的司馬康和牽著手,走向癩痢頭郎中所在的院落。
清宴走在抬轎另一邊,肅著清俊的臉,對于兩人之間流動的親昵氣氛恍若無覺。
瘌痢頭正披著厚皮袍子推門而出,看到一行人,不由咋了咋舌,贊嘆︰「王爺真是好手段,竟然真讓這蠢姑娘心甘情願來養玉了。」
司馬康和聞言臉色微青,不由自主看向眉嵐,發現她並沒勃然變色,甚至于連一點生氣的表現也沒有,心中又不自在起來了,但抓著她的手卻更緊了些,像是怕她跑了一般。
事實上眉嵐內心並不像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無動于衷,但是也僅僅只是輕微波動了一下,這件事她是一早就定下要做的,至于司馬康和是安著什麼心有著什麼企圖,那其實沒相干。她知道他或許永遠都不會用相等的喜歡來回應自己,但是她還是喜歡他。她自喜歡她的,她要做的事也是自己想要去做的,跟旁人又有何干?
「神醫莫要說笑,當初神醫肯跟眉嵐姑娘一道來醫治王爺,不正是因為眉嵐姑娘答應了神醫的要求麼?」清宴見自家王爺臉色不好,怕他脾氣一來做出失智的事,忙笑道。
瘌痢頭呵呵干笑了兩聲,不再繼續挑撥。他只道眉嵐什麼都跟他們說了,哪里知道清宴這話其實有些取巧。清宴雖然知道眉嵐去為王爺求醫的事,但具體情況卻不清楚,只是按常理推測,要得到必然有付出,何況王爺之病還非普通之癥,自是需要答應一些與眾不同的條件。他話中沒有明確要求是什麼,但也足夠糊弄過去了。
「有人給俺養玉就行。」瘌痢頭嘀咕,抽出煙桿敲了敲旁邊的廊柱,在抬著司馬康和的轎子快要走上台階的時候,伸煙桿一戳,「站住。養玉只要傻姑娘一個人,其他人該去哪兒去哪兒。」
「本王想在旁邊看著。」司馬康和眼楮微眯,緩緩道,語氣里是有著尊貴身份帶出的威嚴。
瘌痢頭卻並不買帳,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一樣。
「君子蠱畏人氣,有不相干的人在,玉養不純,療效會大受影響。別怪俺沒跟你們大伙兒說清楚。」
司馬康和唇角微緊,目光灼然地與瘌痢頭對峙半晌,想要判定他話中的真實性。最終還是不敢冒險,緩緩放開了眉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