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的是酸菜豬肉炖粉條,就這麼一沙鍋放在爐子上,煮得汩汩地直翻騰。(天才只需3秒就能記住)再加上幾兩燒刀子,幾個饅頭,吃得人頭腳升汗,渾身暖洋洋的舒坦之極。吃罷,睡意上卷,兩人各自回了房,連臉腳都沒來得及洗就倒在了炕上。房中的炕燒得很燙,人一睡上去,立時呼呼地打起大鼾。
沒過多久,房門響起輕剝的聲音。
「客官客官,給你送熱水來了。」店家憋著嗓子的喊聲在外面響起。炕上的人尤然不知,翻了個身,好眠正酣。
下一刻,一樣東西從門縫中探進來,反射著窗縫中漏進來的雪光,光芒流轉中撥開了栓子,門推開,在栓子掉落前飛快地伸進一只接住。
「當家的,你說過只要財不取命的啊。」一個壓低的聲音道,語氣里充滿了不安。
「嗦啥,誰要取命,老子這是給小七子你弄一房媳婦兒。」店家的聲音不悅地罵,同一時間油燈的光線流泄進來。
店家手拿長刀走進來,他挺直了背,立時魁梧了不少,也凶惡了幾分。跟在他身後拿著油燈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子,瘦小的身形磨蹭著,似乎並不想進來。
店家不去翻擺在桌上的包袱,而是徑直往火炕走去,顯然上面睡著的人比那包袱對他有吸引力得多。然而,正當他低頭去掀棉被時,那棉被卻突然先一步翻了過來,一下子將他兜頭兜腦地罩住,只覺腰間一麻,人便再動彈不得。
反倒是那端著油燈的少年反應奇快,一察覺不對,油燈便砸了過去,同時腰身一扭,腳尖蹬在剛剛合好的門上,人如箭矢一樣射向床上躍起的人。(贏話費,)
油燈劃過半空,在落到眉嵐身上時被她拍飛,但也同時照亮了她的臉。那少年咦地一聲,身在半空,突然剎住沖勢,一個翻躍落在地上。
油燈摔在地上,撲地一下熄滅。
眉嵐已有心理準備,卻沒料到那人會半途停下,正欲先發制人的時候,耳中突然听到一個不可置信卻又滿含驚喜的喊聲。
「阿姐?」
她心中打了個突,這聲音……這稱呼……只有越秦那個傻小子,莫不是……
還沒等她確定,噗地一聲,屋中又亮了起來,卻是那少年吹燃了懷里的火折子。火光映照出的,不正是越秦那張俊秀的臉。
「阿姐阿姐,是我啊。」少年蹦過去,手舞足蹈地,不知要如何表達出自己的歡喜。于是那火折也隨著他的舉動而在空中劃來劃去,時明時暗。
眉嵐失笑,下地撿起油燈。越秦顯然也察覺到自己高興得忘了形,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走過去點燃了油燈。
正在這時,門吱地一聲被推開,老郎中那顆瘌痢頭探了進來。
在看到那店家的眼神時,兩人就察覺到了不對。郎中是什麼人,那點蒙汗藥怎麼可能瞞過他的眼楮,眉嵐更不懼了。因此一餐飯吃得倒也盡興,然後該睡得安心地睡,該等著賊人入甕的也是躺在暖暖的被窩里等。幸好他們來得快,不然眉嵐不保證自己能一直清醒。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越秦竟然在這里,還成了賊匪。
現在她才反應過來,那店家喊的不是七子,而是秦子。
不打不相識,四人圍坐在燒得旺旺的爐子邊,閑磕起來。
瘌痢頭憋了好幾天,此時有人說話,立時精神振奮,也不困了,扯著店家就是一通海侃。大到荊北王府,小到家里養的雞,沒一樣漏掉的。
那店家叫鄭三。鄭三對這兩人心生畏懼,心下雖厭煩,但也不敢不听,只能嗯嗯啊啊地應和著,目光卻總是忍不住往听越秦說話的眉嵐那里瞟。暗忖這樣好看的小娘子卻是個啞子,可惜了。不過回神又想起她的手段,那剛才升起的色心頓時蔫了下去。
越秦在發現眉嵐不能說話之時,著實沮喪難過了很久,反倒要眉嵐去安撫他。雖然後來臉上又露出了笑,眼楮里卻仍然難掩悲傷。
「阿姐,我听你話去離昭京最近的瀘城里等你。」他說。起身拎起在爐子上燒得滾開的茶壺給幾人倒了水,才又坐下。「我在那里的一家酒找了個雜役的活兒,天天都在盼著你來找我。」
眉嵐臉微熱,心生愧疚的同時又有些感動。她想,她永遠也無法告訴這個單純的少年,她其實從來沒打算過去找他。無論她的理由是什麼,都不足矣面對這樣的誠摯。
越秦確實是在瀘城里老老實實地等著眉嵐,直到那張有著她畫像的通輯布告貼滿全城大大小小的人群匯聚地。那個時候他慌了,開始四處打探她的消息。在得知她被抓住送往荊北後,立即離開了瀘城,準備到荊北想辦法救她。
然而當他真正到了荊北後,卻再探不到她的一絲消息。究竟她是在荊北大牢里還是在王府都不得而知,更不用說靠一己之力救人了。正當彷徨無計的時候,正遇上到荊北城里來置辦貨物的鄭三和他的兄弟。鄭三遭遇妙手空空,他動作敏捷,幫著追了回來,于是就認識了。跟他們回去後才知道原來他們是一群山匪。他們答應幫他救她,所以他便加入了他們。
听完越秦的敘述,眉嵐不由敲了下他的頭,滿眼的不贊同。司馬康和是什麼人,豈是他們幾個山匪土賊能對付的。
越秦被敲不僅不惱,反而高興起來,笑嘻嘻地拉著眉嵐的手想要說幸好她沒事,卻驀地想起她啞了的事,臉又垮了下來。
「阿姐……」他紅了眼圈,想要寬慰寬慰她,話還沒說出,自己反而更難受起來。
鄭三一旁看到他竟然敢拉眉嵐的手,眼紅得不行,正想酸溜溜地調侃幾句,門外突然響起馬蹄之聲。心中正奇怪,就見眉嵐俏臉微變,人已經站了起來。
瘌痢頭長嘆一聲,往後靠進椅子,含著煙桿不再嘮叨。
越秦不解,正欲開口詢問,就听呯地一聲,大門生生被人擊成碎片。
風雪毫無遮擋地從門洞里灌進來,刮得人睜不開眼。穿著黑色貂皮大氅,渾身披雪的司馬康和冷著臉,如同煞神般緩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