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荊北王府之後,清宴立即開始操辦婚禮。(!.贏話費)因為之前就開始準備的,並沒有顯得慌亂。
這一段時間司馬康和異常忙碌,也不知道在做什麼,連帶著越秦也跟著他出出入入,難得見到幾面。
眉嵐還是住在她原來住的那個院子,由棣棠侍候著。瘌痢頭郎中並沒跟著回來,而是讓司馬康和派人送回了家鄉。司馬康和把那塊曾經讓尸鬼帶給清宴的玉送給了他,說,神醫以玉治他,他便以玉相報。
瘌痢頭郎中走了。他跟眉嵐非親非故,沒理由為她繼續留下。畢竟他並不喜歡荊北,也知道眉嵐再不可能給他養脈玉,因此便索性斷了念。臨走前看了眼眉嵐,欲言又止,終究什麼也沒說。
眉嵐突然就明白過來了。瘌痢頭郎中救不了她,否則按他的脾氣,斷不會刻意保留或者為難人。
看著瘌痢頭郎中所乘的馬車漸漸消失在紛飛的雪片中,她仿佛正看著自己的性命也在隨之漸漸變淡變無。只是這樣看著,仿如一個旁觀者一樣。她想,也許她早就做好了準備。
她想活著,但是她並不懼怕死亡。
司馬康和掉轉馬頭迎著風雪慢慢奔跑起來,她坐在他前面,收回心神,然後側轉身將臉埋進他的懷中。他便用大氅將她整個人都包在了胸前。
如果能活到來年春天,那便是極好的了。感受到他身上傳過來的暖熱,她眸中再次燃起希冀,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她想,也許她還能看到那銘刻在記憶深處的荊北二月春花,一大片一大片,紅艷艷的……
紅艷艷得好像她現在手中拿著的新娘子喜服。(贏q幣,)這樣的顏色原本不該是妾能穿的……這喜服當是給另一個女人準備的。
雖然心中明白,眉嵐還是讓棣棠幫著穿上了那身衣服。再過幾個時辰就要拜堂,她還要梳頭上妝。也許迎娶一個妾室不是什麼大事,不必過于鄭重其事,但于她來說,無論是妻是妾,也只有這麼一次了。別人不看重,她卻不能不在乎。只是可惜,在這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終究還是沒人能夠陪著她。
剛剛穿好衣服,門 地被人推開,牧野落梅站在外面,美眸冰寒地看向她,不,應該是看向她身上的嫁衣。在確定當真不是作戲之後,她的臉上漸漸罩上寒霜,手按上腰間配劍,嗤拉抽出小半截,又啪地一下插進去,轉身便走。
「你休想嫁給他。」那斷然冷硬的話語如同詛咒一樣飄散在漫天風雪中。
眉嵐垂下眼,坐進妝台前的椅子里,等著人來給她梳發上妝。
她等來了司馬康和。
司馬康和仍穿著常服,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即將成親應有的喜氣。眉嵐靜靜地看著他揮退棣棠,將來為她梳喜妝的女子撂在走廊上,心無半點波瀾。在牧野落梅出現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這親大約是成不了的,所以現在……也沒什麼好意外。
「我答應了落梅永不迎你入門。」司馬康和對她說。
她微低著頭,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時是什麼表情,也許有愧疚……也許什麼也沒有。她抬起手去解身上的嫁衣。這嫁衣本來就不是她的,還沒穿暖,月兌下來也不會舍不得,如同他于她一樣。
「不用月兌。她不要這件嫁衣了,我會讓人給她另外做。」司馬康和看著她毫不留戀的反應,心中沒來由地又冒起一股燥火,但被強壓了下去,繼續說出親自來此的意圖︰「我和她會另外再擇婚期,今日……今日我會為你和清宴主婚。」
手一顫,腰上的系結被拉成死結。眉嵐赫然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她相信是自己听錯了
她本來就沒什麼血色的臉在喜服的映襯下顯得更加蒼白,淡青的血脈在下面若隱若現,長發披散在背後,光澤黯淡。
司馬康和微微移開了眼,竟然有點不敢再去看她。
「清宴他一定會好好待你……」說這句話時他突然覺得喉頭哽塞難言。然而他無法拒絕落梅,無法拒絕一個素來高傲的女子拋卻對其來說與性命等同的矜持在他面前低下頭,至少不該是為一個……一個不該成為他生命中重要存在的女人來拒絕。
眉嵐這一次是真正听清楚了。她的臉色不能變得再白,但她的手卻無法控制顫抖,顫抖著想抓住點什麼砸向眼前自以為可以主宰別人一切的男人。然而當她模到妝台上的粉盒時,卻只是緊緊地握住。
然後,她伸出手,將那只空著的手伸到司馬康和眼皮底下。
解藥。在他疑惑地看向她的時候,她用唇語無聲地說出這兩個字。她知道以他的聰明定是能夠看得懂的。
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給她根除體內毒素的解藥,她就嫁給清宴。
司馬康和顯然沒想到她會討價還價,而不是哭鬧著不嫁,又或者糾纏著他,心情一下子復雜到極點,說不清是失落還是陰郁。他頓了頓,忍住漸漸變得暴躁的情緒,努力讓自己顯出不是那麼在意的神情,淡淡道︰「那沒有現成的解藥,不過我可以讓人給你配制。」事實上,這事他早就在實施了,只是在配成之前不願說出而已。
眉嵐知道這人雖然混帳,但還算是信守承諾的。微微一笑,她繼續提出要求。
從此,我與你再不相干。削尖的手指點著胭脂,在白色的絹帕上寫下這一行字,如同一朵朵紅梅在兩人眼前綻開。
司馬康和臉色劇變,狠狠盯著那幾個字,似乎想用目光將之從上面剜下來似的。半晌,他放緩了面上的表情,伸手拿過那帕子,團了一團,扔進火盆中,狀似漫不經心地道︰「如你所願!」語罷,甩袖而去。
眉嵐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沒有去看他.
棣棠和化喜妝的婦人走進來。
「姑娘,這妝……還要嗎?」棣棠猶豫地問。她會武,司馬康和又沒刻意壓低,自然听清了屋里的話。
眉嵐點了點。重新坐好,目光落在妝台上的銅鏡里,看著里面那與她對望的蒼白女子,看著那蒼白被一點點掩去,換上新人的喜艷。
沒有有福氣的長輩梳頭,于是妝婦就直接幫著給她把頭梳了,一邊梳一邊念著祝福的話。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發齊眉。」
「三梳梳到兒孫滿地……」
眉嵐的眼漸漸迷蒙。
他說她是他的,她整個人都是他的。他說除了他,她誰也不能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