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秦怔了下,搖頭,眼中卻浮起害怕的神情。「大……大人說不會。可是……可是……牧野將軍的樣子太嚇人了……」說到這,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眉嵐唇瓣微顫,沒有說話,目光落向窗外。
她現在所住的院子臨湖而建,透過窗子,能看到司馬康和那棟可以看戲的澹月閣。此時,在那三之上站著一個人影,似乎在欣賞湖光山色。
眉嵐沉下眼,微探身,將窗子關上。
司馬康和是真正想放了眉嵐的。他知道自己和她不可能,所以就算千般不願,卻還是放了手,但是他沒想到還會牽出君子蠱。
當那個人提出需要君子蠱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想到的竟是如果牧野落梅與眉嵐必須死一個,他當如何選擇。答案本當是無庸置疑的,但是那一刻他心中卻升起了殺意。那股殺意把他驚出了一身冷汗,直覺認為自己魔怔了。幸好那人說只是引子,不傷人命。
他派手下去找眉嵐,同時帶著牧野落梅和那異人回京。剛剛抵達昭京,便收到了眉嵐的確切行蹤,于是又馬不停蹄地趕往老窩子村。他甚至不敢去深究那種緊迫前往的心情究竟是為了想見到眉嵐,還是擔憂落梅的身體。然而當他進入那個熟悉的小院,看到那笑著向他迎過來的女人時,什麼理智什麼顧慮剎那間全都消失無蹤,那一刻他只想將那消瘦得幾乎要認不出來的女人狠狠揉進懷里,再也不放開。
說起來可笑,他忍氣吞聲暗中籌劃多年,如今軍權重掌,還因為意外獲得藏中王的兵符而將藏道軍以及原兵道一脈隱在各軍中的後嗣納入麾下,又攻破南越,也算春風得意,然而這樣的他卻還是只能在這偏僻的山村中,在她的身旁方能得到一晌好眠,當真是諷刺之極。
只是如今大事將成,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就此停下。他早已沒了退路。
司馬康和看著那個半大孩子蹭在她身邊撒嬌,看著她低頭為那孩子縫補衣服,看著她察覺到自己的目光,起身關上窗子,按在檻桿上的手不由微微收緊,卻終究什麼也沒做。
眉嵐並沒吃那個解藥。瘌痢頭郎中曾經警告過她,對于身帶君子蠱的她來說,那解藥無異于催命符。當初之所以會開口向那人討要,一是尚抱著一線僥幸心理,再則就是表明自己不再是他的死士。她想,也許某一天,她會吃下這藥。
在到達王府的次日,她看到了越秦口中的異人。看到那異人時,她呆住了。她覺得這事很荒謬,無與倫比的荒謬,那異人竟與當初他們在地底玉棺中所見到的長得一模一樣。
「我是巫。」那人自我介紹,用著發音晦澀的語言。可是他真是好看,即便穿著粗陋的麻衣布鞋,說著讓人听不太明白的話,他還是眉嵐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巫說他的子民都稱他為大巫。不過他的子民並不是南越人,也不是現今所知的任何族民。他話本就不多,眉嵐听不懂,于是就更少了。只在必要的時候耐心地重復一兩句簡單的話,務必讓她听懂。
見到眉嵐,他看上去很高興,一點也不在意她的失態,滿是智慧的眸子笑起來,仿佛帶著一股青竹的靈氣,讓人心神寧靜。他听眉嵐說話時神情很專注,然後突然伸手模向她的脖子,在下頦與喉結之間來回模索。
眉嵐先是驚了一下,然後便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暖洋洋的氣流慢慢透膚而入,包裹住喉嗓,片刻之後,那道氣流又如水一樣慢慢地滲了回去。
巫松開手,將手掌攤在她的面前,只見那本該是白玉一般的掌心上竟蒙上了一層烏黑如墨的東西。
眉嵐模著一瞬間舒服得難以言喻的喉嚨,傻愣地看著他的手,直到他笑著收回去,才反應過來。
「你……」久違的清潤嗓音把她自己都震住了,半晌無法回神,總覺得這一切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巫微笑,拿了一張粗麻的帕子將手掌擦拭干淨,示意眉嵐跟著他,然後負手而出。
眉嵐不覺又模了模自己的喉嚨,心倏地突突跳將起來,原本已暗黑一片的前路仿佛又透進了一抹光亮。
跟在巫的身後,她在王府的冰窖中看到了牧野落梅。進冰窖時寒氣襲體她並沒感覺,然而在看到被冰封住的牧野落梅時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慌忙側轉臉,將目光落在巫的身上,那種不寒而栗的感覺才稍稍緩和。
牧野落梅身下雖然覆著一層薄紗,卻仍然能讓人看見紗下曼妙的,以及那冰肌玉膚上密密麻麻的細孔,連臉上都不能幸免。
眉嵐不敢繼續回想,只能將目光盯在巫清絕出塵的臉上,直到心口因為之前那一幕而形成的緊繃完全放松下來,才注意到司馬康和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原本想跟巫說的話立時咽了下去,她垂下眼,只當什麼都沒看見。
巫似乎沒注意到司馬康和的到來,又或者早就知道他跟在兩人身後,所以並沒什麼反應,只是語速緩慢地道︰「血蠱懼君子蠱,因此只有在君子蠱存在的情況下化開封冰,才不會致這位姑娘被噬。但要完全引出她身上的蠱,卻需要時間,非一朝一夕能完成。」
听到引出蠱,眉嵐就不由自主想到自己也像牧野落梅那樣,臉色不由有些發白。
一只手突然伸過來,貼在她的腰上,然後將她帶入懷中。眉嵐皺眉,正想掙月兌,巫又開始說話了,于是不得不停下來全神貫注地聆听。雖然她不想,但仍不能不承認,身後的溫度以及腰上松散的握持分了她的心神,不再一味地去想著那可怖的畫面。
「你身上有君子蠱的氣息,化冰時對壓制血蠱極有好處。」
眉嵐開始還以為巫是在跟她說話,直到發現他的目光是看著自己身後,才赫然反應過來他是指司馬康和。司馬康和身上怎麼會有君子蠱的氣息?她的眉微微皺了起來,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