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來自西部 第十六章 衣緊還鄉

作者 ︰ 茅廬翁

23日清晨5點,周小華很早便從沙發上爬了起來,看了眼緊鎖的房門,因為劉放他們今年也不回去,所以很早他便跟劉放交代清楚一切。

周小華麻利的穿上衣服,背著包,拖著行李箱,走出了門,踏進了黑夜之中。

這麼早地鐵還沒開,周小華只有拖著行李孤立在寒風中等著的士。周小華站了差不多20分鐘,都快成為一座冰雕的時候,終于來了一輛的士。

「師傅,火車南站。」的士迅速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春運期間,這麼早趕火車的人還真多,大多是返鄉的民工或是在上海讀書的大學生。而周小華這只是來上海四年多來第2次回家,但也不得不憑借自己的身體在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

火車是7︰10分的,但按照這種情況,如果不提早一個半小時來,就很有可能上不了車。周小華到車站的時候已經是6點50了,他拖著行李,左突右閃在夾縫中前行。好不容易通過了安檢和大廳的身份證檢查,看見大廳內的人更多。

周小華感覺都快窒息了,自言自語道︰「早知道多花點錢坐飛機啦。」

旁邊一位大叔接上話說︰「你以為坐飛機人就少啊?」

周小華笑了笑,沒有搭理他,繼續前行。

終于到了K1151的檢票通道,看見前方是數不清條長龍,周小華都快絕望了,但是沒有辦法只有繼續一毫米一毫米的向前挪動。不久,他已經累出一身大汗,行李箱還不听使喚的磕磕踫踫,害的他還要不停地給人說著對不起。

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距離,前方更是一片槍林彈雨。豪邁的農民工,有的抗著大捆的包裹,有的將哭鬧的小孩舉過頭頂,還有背著大包小包在人群中上演跨欄的好戲。在這一場力與丑的較量中,顯然「白領」們都會處于下風。終于被推搡著通過了檢票口,然後就是一路狂奔,直到月台。

擠上了列車,被推到自己的座位前,周小華看了看票,將行李箱吃力的放上行李架,順手也幫旁邊一位帶著孩子的婦女放上了行李,並接受來自她那感謝的微笑。終于坐下了,可以享受一下戰斗間隙的寧靜。

不久,列車呼嘯著動了起來。一個後來的中年男子拿著車票把對坐的那位帶小孩的婦女趕了起來。周小華看看旁邊,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和一個老婆婆。他站了起來,示意婦女過來坐。

那婦女連忙擺手,一口川味十足的普通話,「不用,不用,我站到就好啦。」

「坐嘛,都是重慶人,你帶個女圭女圭不方便。」

婦女不好意思的坐下,不停的感謝。

周小華笑了笑示意不用客氣,便靠在椅背上,拿出了耳機听起了音樂。

他想著,難道這27個小時就要這樣站過去嗎?太悲催了!他回想起上次回家,是和劉放、王茜一塊買得臥鋪,雖然人多,還有那1個多平方可以平躺的面積,而且一路有伴有說有笑。而這次好不容易才搶到一張硬座,最後還因為自己的同情心讓給了別人。而現在要去上趟廁所都需要跨過無數的鴻溝與戰壕,想到這里,周小華淡淡一笑。

中午過後,列車上的餐車開始叫賣盒飯。周小華叫了一盒天價盒飯,艱難的咽下這種堪比「豬食」的食物。這時候那位婦女拉了拉他的衣服說道︰「小伙子,你來坐會吧,給小孩留塊小位置就可以了。」

確實也站的難受,周小華便坐下了,為了不讓小孩摔倒,他抱住了這個小男孩。

這個小男孩挺可愛的,不一會便和周小華玩到了一塊。看著孩子玩得開心,婦女也笑了起來。

「大姐,大哥在重慶啊?」周小華隨口問到。

婦女听見他的問話後,臉上突然就沒有了笑容。

因為她是站著的,周小華沒有注意到她表情的變化。「一個人帶個孩子擠火車很不方便啊。」

婦女還是沒有答話,但沒過一會,周小華听見右上方傳來很細微的輕泣聲。

「怎麼啦?大姐。」周小華站起來,讓婦女坐下。

「我家是重慶巫山縣的,我男人3年前到上海打工,去了上海就再也沒回來過了。剛開始幾個月還寄了點錢回來,後來就再也沒寄過,只是過年打1個電話,家里的一切都是我在忙。去年婆婆去世了,他也沒回來,我安頓好以後就帶著孩子來上海找他,找了一個多月才找到他,他居然和別的女人好上啦。我帶來的錢都用光了,最後他還算有點良心,給我了買車票的錢,讓我回老家去。」說到這里婦女嗚嗚的哭了起來。

可憐的孩子不明白怎麼回事,傻傻的看著他媽媽

「這還叫有良心啊?這樣的男人真是壞透了,孩子老婆都不管,真是個混賬。」周小華罵到。

旁邊的人听了這個婦女的遭遇都搖搖頭,這年頭這種事太多了。

而婦女越哭越傷心了,周小華只有安慰著她,也不好再問什麼了。晚上他發現婦女只拿了些帶著的餅干給孩子吃,自己卻什麼也沒吃,于是他便給她買了盒盒飯。婦女剛開始還推說不用,最後還是在周小華的勸說給小孩吃才接下了。而且他知道她身上只有20塊錢,剛夠回巫山的長途汽車車票。

一天一夜的火車,周小華只是在實在站不住的時候,和那位婦女換著坐坐。列車終于在大年三十這天臨近中午的時候到了重慶北站。下車的時候,他幫這個婦女拿著包,一路送到長途車站。最後他拿出200塊錢,遞給這婦女,「大姐,拿著吧,回去還遠著呢,孩子不能餓,買點東西吧。」

婦女硬是不要,最後周小華硬塞進孩子的包里。

婦女看實在推不過便說道︰「小伙子,我姓張,你把你電話給我,我一定還你。」

「不用了,大姐。」

「不行,我們雖然窮,但是也有骨氣,小伙子,你是個好人,我不能佔好人的便宜。」說著,張大姐眼淚唰的流了下來。

周小華拗不過她,告訴了她自己的手機號,看見她從包里掏出一個破舊的小本,然後很鄭重的記下了周小華的名字和電話。

「謝謝啦,小華。」然後她也讓自己的孩子對周小華說了聲謝謝。

周小華擺了擺手,「張姐,上車吧,路上小心。」

目送她們母子的車離開後,周小華也登上了前往涪陵的汽車。

確實太累了,上車不久周小華就睡著了。一個小時後,他被爆竹聲吵醒。車已經到了涪陵,周小華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家鄉的味道了。河壩街道碼頭的輪船電影;秋月門的街頭舞蹈;還有最愛的食品廠的烤肉;當然還有那可口的榨菜才是自己最深的記憶。

帶著這份記憶,周小華拖著行李向造船廠宿舍走去,這里是他的家,大學前都不曾離開過的地方。熟悉的廠區,熟悉的大院,熟悉的樓道,最後到了熟悉的那扇門。

周小華站立在門口,定了定神然後咚咚的敲門。

「來啦」,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

門打開了,周小華看見面前這個兩年沒曾見過的男人,頭發又白了許多,臉上的皺紋也多了幾道,仿佛都不能認出來。

「爸」,周小華控制了自己的情緒,淡然的叫道。

「誒,小華,你回來啦?怎麼不打電話我去接你啊?」周國明激動的說到,「渝芳,兒子回來了。」隨手接過周小華的行李。

「又沒多少東西,你難得跑嘛。」

這時蔡渝芳還系著圍裙跑了出來,周小華看見她時,發現她眼中仿佛蕩漾著淚花。「媽,我回來了。」

「你這個寶器,這麼久才回來,」蔡渝芳激動的落下了眼淚。

周國明說道︰「大過年的,哭啥嘛?」

蔡渝芳笑著說,「高興嘛。」然後對周小華說︰「休息下,菜快弄好了,休息會就吃年夜飯哈。」

「嗯,媽,有沒啥要幫忙的哦?」

「你休息,坐了一天多火車,累了。」周國明說道。

不久,豐盛的年夜飯就做好了,一家人邊吃邊等著春晚。

在母親噓寒問暖後,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放下了碗正色道︰「怎麼不把嘉茹帶回來啊?」

周小華已經很久沒有听見這個名字了,而且當初他怕父母擔心就沒跟家里說自己已經分手的事。母親突然這麼一問,他卻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慌忙著轉移話題,「對了,媽,表哥還給你們帶了好多東西。」說著就起來準備去拿。

「坐到,都拿回來了,不急這一下,我問你嘉茹呢?」眼尖的蔡渝芳一眼就看出了問題。

周小華也覺得實在沒法再瞞下去了,等了幾分鐘後,終于開口說到,「其實我們已經分手了。」

「啊?」蔡渝芳和周國明都愣住了。

「怎麼回事啊?」

「媽,今天過年,我們不說這個好嗎?」周小華立馬堵住了蔡渝芳的嘴。

空氣仿佛此刻凝住了,房間里除了電視的聲音,再沒有其他聲音。

蔡渝芳和周國明互看了一眼,都無奈的搖搖頭。而周小華只有低頭吃著東西。

過了一會還是蔡渝芳打破了這種寧靜,「兒啊,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以後會有更好的。」

「嗯」,周小華木然的答道。

吃過晚飯,周小華便把肖明軍買的東西都拿出來,最後再拿出2000塊錢遞給蔡渝芳。

「媽,因為劉放出了點事,我把錢都借給他了,所以只有這麼點錢拿回來。」

「傻兒子,拿給我還不是給你存起。你從小就是這樣愛幫朋友,但是在外面還是要多個心眼。」蔡渝芳說到。

「我知道媽,我一般都很注意的,只不過如果不幫劉放,他就慘了。」

「我知道,劉放這孩子你帶回來過,我覺得他人還是誠實,應該比較放心,我只是說你再外面還是需要多長個心眼。」

「哦,以後我會注意的。」

「兒子這點像我,為朋友兩肋插刀,重慶人就該這樣,耿直。」周國明出來解圍道。

「像你?就是個寶器,在外面盡吃虧,我才不想兒子像你呢。」蔡渝芳憤憤的罵道。

周國明沒想自己多嘴卻招來一頓罵,說道︰「好了,我不說了,听你媽的,她說的都是對的。」然後對著蔡渝芳笑笑。

周小華看見這一幕也淡淡的笑到,也就沒有再說火車上的遭遇,他吃著糕點小吃,和父母看著春晚,享受這久違的幸福。

對于在外面奮斗的人們來講,每年歸家的路都是那麼充滿了崎嶇和辛酸。但無論道路如何漫長,最後回到家,這樣一個溫暖的地方,都會感受到這一年都不曾感受到的充實與自在,因為這里有著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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