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空灑下蒙蒙細雨。
距離鳳凰苑那夜的大混亂,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W市經歷了天翻地覆,四大幫派全部覆滅,戰魂堂總計兩萬六千人馬源源不斷從G市以及周邊八個城市全盤開到,將W市滲透的密不透風,雖然到目前為止,統一整個W市的新一代大幫派還沒有完全形成,但戰魂堂已經展現出當仁不讓的苗頭,萬梓良和龍天養宛如兩尊煞神,三天之內帶領戰魂堂弟兄們不停的清除四大幫派所有余部,相信很快就能將戰魂堂這桿大旗徹底插在W市的土地上!
而普通市民對于鳳凰苑那一帶曾經生過的驚天地泣鬼神的動亂,也終于選擇了閉口不言,無論什麼年代,都存在暴政,不管怎麼說,黑白兩道的雙重高壓,實在是讓人不敢輕易抵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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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點鐘,天黑蒙蒙的,冷雨淅淅瀝瀝灑落,澆濕了整個W市的天地,渲染出一種悲涼和凝重。
鳳凰苑重建區後面的簡陋居民巷,此時卻愈加彌漫著一種悲傷氣氛。
今天是蕭雪婷姥姥的出殯儀式,老人家由于死的太突然,遺體已經被火化了,但是葬禮選在今天進行,為的是讓所有的親戚朋友都能來送老人最後一程。
由于蕭雪婷母親的鄭氏家族實在算不上龐大,整個鄭家也沒出一個大出息的人,所以蕭雪婷姥姥的葬禮被布置的十分簡單,只在那間簡陋的三四十平米的小房子里布置了一個靈堂,老人年輕時候的黑白遺照被擺在中間。
披麻戴孝的鄭家親戚來的不算多,但好在每一個人都不是逢場作戲,都哭的眼楮紅紅的,尤其是蕭雪婷的母親,她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不咋樣,但對死去的母親卻還是真情流露的,跪在屋子里嚎啕大哭,痛不欲生!
整個鄭家,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一個人知道蕭雪婷的姥姥到底是怎麼死的,報了警也沒破案,而唯一知道整個事情真相的蕭雪婷也失蹤了好幾天,他們現在等于是在承受巨大冤枉的情況下倉促處理老人的後事,這怎能不讓人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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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十個鄭家親戚,全都戴孝聚在胡同里失聲痛哭,由于蕭雪婷姥姥的那棟房子實在是太小了,連吊唁的人都站不開,除了一個哭的滿地打滾兒的蕭雪婷的母親之外,其他人也就只能站在外面哀悼了
可是此時誰也沒注意到,有個孤零零的身影正一個人站在姥姥家的胡同外,任憑細密的冷雨灑在自己身上,披頭散,渾身濕漉漉,連臉色都被凍的蒼白,可她仍是紅著眼楮站在那里一聲不吭,甚至連哭都沒有出音來。
雨中孤立的她,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腳上踩著靴子,胸前戴一朵小白花兒,整個嬌俏的身影就像一朵蒼白的百合,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走。
忽然一輛黑澄澄的悍馬越野穿過細密雨線,緩緩的駛了過來,在女孩兒身後悄悄停下,然後一雙拐杖從里面落到了地上,劉伯陽腿腳仍是不便,不過氣色已經恢復的差不多,在他身後,楊林親自撐著傘遮風擋雨,連同老貓、崔國棟、虎子、萬梓良、龍天養幾個人一起走了下來。
蕭雪婷在看到劉伯陽突然出現的一瞬間,驚愣了一下,不過現在的她整個人都沉浸在悲傷當中,既沒有膽怯,也沒有退縮,仍是一個人佇立在那里。
「怎麼不進去看看?那是你親姥姥,不是麼?」劉伯陽不用任何人攙扶,自己撐著拐杖慢慢來到了蕭雪婷身邊,平靜道。
蕭雪婷紅著眼楮道︰「我站在哪里都是一樣的,姥姥她如果有在天之靈,就一定能感受到我的存在,和我對她的不舍。」
劉伯陽深深嘆了一口氣,看著胡同口里面道︰「都怪我,是我給你們添了麻煩,如果不是我,姥姥也不會死,我今天除了過來找你,也是要進去里面表達哀悼的……」
「不,劉伯陽你別這樣說,這不怪你。是我和姥姥命中該當有此一劫,我那晚救了你,不後悔,永遠都不後悔!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堅持同樣的選擇!」蕭雪婷淚眼朦朧的說道。
劉伯陽苦澀一笑,後面國棟主動撐起一把傘,遮在了蕭雪婷的頭頂。
「你的腿怎樣了?有沒有治好?」蕭雪婷轉過目光,望著劉伯陽被包扎的很嚴實的小腿道。
「還行,瘸不了。」劉伯陽淡淡一笑,然而心中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兒,不知為何,他總感覺蕭雪婷跟他說話的語氣不一樣了,簡直跟出事那天晚上那個孤獨無助的女孩兒判若兩人,劉伯陽實在不清楚在這失蹤的幾天里,在她身上生了什麼事?怎麼好像一下子就成長、堅強了呢?
「我就猜到你在這里,沒想到真的在。」劉伯陽笑道。
蕭雪婷默然無語,抽動了一下鼻子,沒說什麼。
劉伯陽看著胡同里那幫沉浸在悲傷當中的鄭家親戚道︰「曲榮江我已經處理了,我沒讓他好死,你放心。」
蕭雪婷愣了一下,轉頭看著劉伯陽,只見劉伯陽的眼神中充滿悵然和深邃,蕭雪婷嘴唇蠕動了一下,沒說什麼。
「這幾天我一直在找你,整個W市都翻了好幾遍了。你應該也是知道的,為什麼要故意躲起來不見我?」劉伯陽淡淡問。
蕭雪婷眯著微紅的眼楮道︰「劉伯陽,通過這次的事,我也想開了,你曾經幫過我,但我也幫過你,咱們兩個誰都不㊣5欠誰了。我不想讓你覺得你愧對我什麼,其實並沒有,一切都是我自己自找的。」
「雪婷……」
「劉伯陽,你听我把話說完。我現在早已厭倦了以前的那個蕭雪婷,我真的已經改過自新,可是沒有人願意給我機會。我沒有辦法,只想離開你們所有人,去一個誰都不認識我的地方,改頭換面,重新做人。我希望在我以後的人生里,沒有人見到我的時候就是翻白眼,沒有人抓住我的傷疤不放,沒有人再欺負我。我希望他們在提起蕭雪婷這個女孩兒的時候,會說她是個好女孩兒,而不是人見人厭的沒人要的可憐蟲。」蕭雪婷故意拿捏著自己的語氣,努力使自己表現的很堅強,然而那微微抖的嬌軀以及掉落的眼淚,還是出賣了她心頭彌漫的失落和悲傷。
「雪婷,我從沒那麼想過你,不要這樣說好麼?不是所有的人都不理解你的……」劉伯陽惆悵道。
蕭雪婷沒等他說完,忽然回頭苦澀的笑道︰「劉伯陽,你應該替我高興才是,我現在找到了一個男人,他不會嫌棄我當過小太妹,也不會嫌棄我給別人懷過孕,他對我很好,還對我誓要好好照顧我一輩子,我以後不再沒人要了,我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是麼?」劉伯陽愣了愣,心頭惘然,可還是笑道︰「呵呵,那真是恭喜你啊,原來你這三天消失不見,就是跟他在一起啊,如果早一點告訴我,也省下我替你擔心了。」
蕭雪婷「幸福」的一笑,沒再說什麼,轉頭繼續隔著雨幕,看著胡同口出神。
劉伯陽終究也沒問她那男人是誰,和她肩並肩站在淅淅瀝瀝的雨幕中,共同望著哀傷的胡同。
這世上有一種善意的謊言,叫做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