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大院,南花園,慈雲閣,屋內裝飾古色古香,淡漠清雅,豪華不漏輕浮,威嚴不顯浮躁。
朱老夫人將所有的丫環都趕出來房間,她一改往昔威嚴的神態,眉宇之間多了些慈祥與平和,斜斜的坐在床頭,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她總是習慣把自己放松下來,仿佛這才是她真正的自己。
諾大的房間只剩下母子二人。
朱吾能滿臉微笑,渾不似在祠堂廟里那般緊張,他輕松的站在老夫人身後,幫著老夫人輕輕地揉捏著肩膀,老夫人很享受這種天倫之樂,一種久違的溫暖油然而生!
「吾能啊!」老夫人溫柔的說道︰「自從你爹被人暗害,丟掉咱們娘倆之後,可把娘的心操碎了,偌大個一家子,全指望著娘來管,你說娘萬一哪天駕鶴西去了,朱家今後可怎麼辦呢?」
「娘,您放心吧!您身體好著呢,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活到九十九,全憑自己做主!」朱吾能嬉笑著,渾不似以前那般渾渾噩噩。
「你這孩子,竟說些好听的,娘可是知道自己老了,不中用了!」老夫人感嘆著,話鋒一轉道︰「可是娘再老,也是響當當的鐵娘子,此生若不把害死你爹的人找出來,我死不瞑目,就是這個凶手,害得為娘我受了這麼多年的寡,害得你二妹以一個女兒身,年紀輕輕的就承擔起朱家的擔子,也害得你本來聰明伶俐的公子爺卻要整天的裝出一副憨痴呆傻的樣子!」
「娘,我那時候還小,不懂事,現在我已經長大了,你能告訴我,我爹到底是怎麼死的?我為什麼要整天裝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朱吾能見老夫人說得傷心,急忙問道,這件事已經困擾了他很多年,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哎,一言難盡,那時候你爹正值盛年,寫得一手好文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和韓墨荀,孔儀秦不相上下的才子,私交甚好,而且你爹商業頭腦也好,經過十多年的打拼,將朱家打造成了杭州屈指可數的富家大戶,可是,這也引起了很多人的嫉妒和憤恨,再者你爹這人風格強硬,也得罪過不少的商人,有很多人恨之入骨。」老夫人說道這里,顯得精神疲憊,又道︰「可是到如今,也不能找出凶手,娘怎麼有臉九泉之下去見你爹呢?」
「娘,您沒有懷疑過誰嗎?」朱吾能也是仇恨上腦,急忙問道。
「很多人都有嫌疑,李家,石家都是咱們杭州大戶,都有可能是凶手,還有西南五十里的土匪頭子扈三娘,當然,最有可能是咱們朱家自己人做的!咱們朱家家大業大,旁支分支也很多,說不定是哪個狼子野心的以為害死了你爹就可以掌管大權,干出了這等傷風敗俗的事!」老夫人猜測道。
「娘是怕若真的是朱家自己人做的,日後會對我下毒手?所以讓我裝成蠢豬一樣的人?」朱吾能驚奇道。
「是啊,吾能,你若是出落得伶俐出眾,難免會讓害你爹的人心生恐懼,起了斷子絕孫的念頭,所以娘親要你裝痴伴呆,就是要讓想要害你爹的人打消了害你的心,為日後替你爹報仇留下機會!」老婦人解釋道。
「娘,那這麼多年,可是有一點凶手的消息嗎?」朱吾能問道.
「一點也沒有,唯一留下的就是這個匕首!」說著老夫人從身邊拿出一個打磨的通體光亮的匕首道︰「正是這把匕首,害死了你爹性命,我每日把它帶到身邊,就是要提醒自己,你爹的大仇未報,我寢食難安,為了朱家的家業,為了你的將來,也必須找到殺害你爹的凶手!」老夫人恨恨的說道。
「那我們身邊除了二妹,豈不是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朱吾能道,也詳細的端詳了一邊匕首,也看不出這匕首到底有何特別。
「恩,除了咱們娘仨,再加上我們自己的貼身隨從,其他的人一概都是不能相信的,這並非娘親心存懷疑,而是朱家人多嘴雜,千絲萬縷,萬一泄露了風聲,豈不是因小失大!」
「那可怎麼辦,少年喪父,乃人生之大痛,我怎麼能袖手旁觀呢?」
「吾能,在沒有找到凶手之前,你還是要渾渾噩噩的裝下去吧!可別把你那些七竅玲瓏的心思都表現出來,好好的藏著,你就是條金龍,也要盤著,是條大老虎,也得臥著!你可知道嗎?」老夫人諄諄告誡道。
「吾能記下了!」朱吾能無奈的答應著,忽的想起了一個神奇的人,高興地對著老夫人道︰「娘,你覺得陳冰這個人怎麼樣?他可是我昨天遇到的一個奇人!此人機智狡辯,又和我們杭州的人全無干系,他若是能替我們尋找蛛絲馬跡,豈不是比我們要來得容易?」朱吾能將昨天的所作所為一絲不落的講給老夫人听。
老夫人听完忽的上前擰著朱吾能的鼻子道︰「你這個小兔崽子,你這次打架原來就是為了醉鄉樓那個叫紅杏的小浪蹄子爭風吃醋?」
朱吾能疼得直哼哼,趕緊扒拉掉娘親的手道︰「哎呀娘親,若不如此做給人看,人家怎麼會知道我朱吾能是個不學無術,無惡不作的浪蕩公子呢?這可是照您的心思來的,您可別怨我!」
「你少爭辯,醉鄉樓的紅杏姑娘紅得發紫,連娘這樣的老太婆都知道,恐怕這也是你的心思吧,一見雙雕,我兒的好計謀啊!」老夫人挖苦道。
朱吾能訕訕笑著,沒有答話,老夫人嘻嘻一笑又道︰「年輕人,哪個不是懷春多情,三妻四妾的,娘理解,可是吾能你給我記著,朱家的人到哪里都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子,經商是好樣的,做官是好樣的,即便是泡妞,也要給我泡出名堂來,千萬別給我這老太婆丟人!」
老娘好前衛的思想啊!朱吾能深刻感覺到自己這個年輕人反倒落伍了,趕緊嬉笑著答道︰「是,兒子懂得娘的心思,一定謹遵教誨,有道是泡妞不分先後,上床不算流氓。兒子一定不會辱沒了您的面子!」
「調皮!」老夫人笑著拍了朱吾能一巴掌,然後突然吩咐外面的丫鬟拿進來兩幅字,朱吾能定楮一看,竟是昨天他與陳冰酒醉後寫的詩,老人看了看朱吾能道︰「心比凌雲高,鋒芒藏劍鞘。待得寒冬過,喜鵲上樹梢!志向真不錯,兒啊,以後這種詩還是少做,省得外人看出了你的心思,你懂嗎?」
朱吾能昨晚喝得酩酊大醉,一步小心暴漏了自己的心思,現在也有些後悔,趕緊點頭稱是。
老夫人又看看陳冰的詩,上面寫道「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又見字體龍飛鳳舞,大氣磅礡。他閉上眼楮,思索片刻後,鄭重說道︰「觀其字,知其人,閱其詩,知其智,!此人才氣縱橫,志遠千里,一定必非常人,可是從筆力來看,生性一定放@蕩不羈,不喜按部就班,只是不知人品怎樣?」
「此人古道熱腸,路見不平能出頭,萍水相逢敢出手,乃是性情中人,我是喜歡的!我把他帶到朱家,就是想讓娘親看看這個人怎麼樣?」朱吾能道。
「只是你喜歡有什麼用,單憑這一點還不足以說明陳冰的真實人品,人的心,海底針,不經歷大風浪,怎麼會檢驗出人的本質。我經歷這麼多事,除了自己的親人,對誰都不太相信了。」老夫人嘆了一口氣道。
「娘,我其實昨晚回來後,就偷偷的調查過他,不過他好像天上掉下來的,附近的人都不知道此人從哪里來,總之,就是很神秘。娘,我們也不要把人都想的太齷齪,陳冰這人給我的心里感覺就是相當不錯,人有的時候也要相信感覺,往往感覺也是最真實的。」
見老夫人還不說話,又道︰「況且咱們已經趕鴨子上架,把他收為我的教習了,不管怎樣,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們現在缺的就是人才!」
老夫人沉吟了半響道︰「教習其實沒有什麼用,沒有拴住他的身子!他以後想走還不是憑他自己的心意。」
「攻心為上,所以我們還是要以情動人,拴住他的心。我已經讓那個雙兒姑娘去服侍陳冰了,雙兒姑娘是個未成熟的美人痞子,又聰明,又懂事,定會收攏住他的心!」朱吾能道
「那是後話,要緊的是眼前,要把它牢牢地抓在我們手里,以情動人,那是後話。待娘想一個干脆利落的方法把他留在咱們朱家!」
朱吾能擔心道︰「娘,陽謀尚可,陰謀請千萬莫用!」
「娘曉得,你當娘是個不知深淺的人嗎?人才是不可多得,那也要能控制他,控制不住終成禍患,我會找個最好時機吧陳冰收歸己用,怎麼做,娘會有分寸的。」說到這,老夫人似乎調笑道︰「我的兒呀,你還是專心致志泡醉鄉樓的紅杏紅娘吧!若是泡不到,娘可不饒你!」
「得令!」朱吾能利索的行個大禮,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