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遠山搖搖頭道︰「休要提那個逆子,就算他中了舉人又能怎樣,姑且就算犬子就此改了那股刁鑽的性子,他也絕無可能就此出仕!」
「唉……崔老祖就這麼拋卻崔家而去,我卻不知如何才能帶領崔家重振昔日的輝煌!」言語之中,說不出的落寞!
「再者,小九,自從崔老祖羽化登仙之後,我便心緒不寧,似乎總感覺將有大禍臨身,但卻不知從何而來,甚為糊涂也!」
陳小九听到此處,搖頭一笑,嘆了口氣,頗為深邃的對崔遠山道︰「崔大家,你我之間,忘年之交,我有一言,您可試著听之,對與不對,你仔細參量,姑且就算妄言吧!」
「小九請說!崔某人洗耳恭听!」崔遠山鄭重道。
陳小計仰頭喝掉杯中酒,臉上呈現出一絲紅暈,理清頭緒緩緩道︰「恕我直言,崔家現在不僅不能中興,還要處處提防小人陷害,否則,後患無窮!」
崔遠山聞之一愣,茫然不解道︰「小九何出此言?」
陳小九踱著步子道︰「崔家詩禮傳家,一門之中皆是讀書之人,出類拔萃,多如鴻毛,如崔大家堂兄堂弟,孫男弟女,都是博學多才之人,論起造詣來,恐怕與崔大家不遑多讓!也有無數才子人對他們心生仰慕。」
此言一出,崔遠山點頭附和!
陳小九又徐徐道︰「如果朝廷讓崔氏一門俱都出去做官,那便有結成朋黨之嫌!」
「手中握有實權,門生故舊,遍布五湖四海,政令高舉,一呼百應。那種情形,你能想得到嗎?」
崔遠山初時不覺得有何驚詫,待在腦中仔細想來,忽然覺得腦後生風,冰寒徹骨。
以崔家這種威望與地位,出仕做官,一旦生出異心,是會威脅到皇族至高無上的權力,朝廷上豈能允許這種情況出現!
陳小九若有深意,試探著說道︰「崔大家,您听得出我的言外之意嗎?」
崔遠山腦後直冒冷汗,悚然道︰「小九,請分析下去!」
陳小九緩緩道︰「以前的崔家在民間聲望極大,詩書禮儀,領袖群倫,是以有摘星樓之爭甚至勝于朝廷科舉!朝廷雖然害怕崔家勢大,但因為有崔老祖坐鎮摘星樓,那些想要對崔家不利的達官貴人,忌憚崔老的實力,自然不敢冒然對崔家動手。」
「所以他們不允許崔家出仕,讓崔家在朝廷上孤立無援,接觸不到高層的秘密,這便是崔家與朝廷達成了一種潛在的平衡!」
「但是……」陳小九說到此處,神色一凜道︰「但是現在卻大不同了,崔老祖羽化登仙,崔家背後的靠山已然破滅,此時,那些有心的人已經看到了扳倒崔家的曙光。」
「如果此時您依然大張旗鼓的追求什麼輝煌,豈不是正會被人利用,大做文章嗎?萬一您得罪過朝廷的某些大員,或者皇親國戚,甚至于皇上……那後果……不堪設想啊!」
崔州平聞听此言,冷汗順著後背刺溜滑了下來,侵透了衣衫。
他哆哆嗦嗦的站起身來,顫顫巍巍的走到窗前,慢條斯理道︰「小九,你分析得透徹骨髓,入木三分!」
「想不到老祖羽化登仙,留給崔家不僅是無盡的悲傷,後面竟然還隱埋著一場浩大的磨難!」
「難不成崔家,真的要在我手上一敗涂地嗎?我真的要成為崔家的罪人嗎?」
崔遠山難過之極,心中對崔家未來的憂慮,遠遠高于崔老祖離世的感傷。
此時,窗外的花花世界,在他眼中都是黑白的,毫無色彩,毫無美感;溫軟明媚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仍然緩解不了他內心的冰寒!
他想了半響,暮然轉過身來,凝視陳小九,抱拳道︰「小九,咱們稱得上是忘年之交,你胸有通天徹地之能,月復有包藏域內之機,一定要教我如何月兌得大難啊!」
陳小九想了半響,笑道︰「崔老祖,方才只是我臆斷之言,做不得數,想的全是陰暗晦澀的一面,崔大家您無需過于擔心,即便有什麼事情,崔老祖在天之靈,也會保佑崔家無事的!」
崔遠山握緊他的手臂道︰「小九,我視你為自己人,你方才分析的合情合理,洞若觀火。此中險境,我不得不妨,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小九,你若有什麼好辦法,便一定要傾囊相授,咱爺倆仔細參詳一番!」
陳小九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便試著分析一下,崔大家听听是否可行。」
「但說無妨!」崔遠山緊握拳頭道。
陳小九站起身來,思慮半響道︰「以我觀之,有兩點最為重要!」
「其一,破而後立,摘星樓五角七層八面,威風凜凜,屹立西湖這許多年,已然成為天下學子心中的夙願,只要有他在,崔家便永遠是才子佳人心中最崇拜的偶像!」
「所以,不僅摘星樓闖五關,這個至高無上的噱頭要予以剔除,萬不能與朝廷恩科作對,就連摘星樓這做威武不屈的龐然大物,也要毀壞,甚至夷為平地!」
「如此一來,便可以讓天下才子對崔家死心絕望,也給朝廷吃一顆定心丸,讓朝廷明白崔家的拳拳心意!」
崔遠山聞言,踱著步子,思慮良久道︰「破而後立……破而後立……,嗯,此計乃斷臂之舉,雖然痛徹心腑,但勢在必行!」
陳小九見崔遠山如此決絕,心中甚為佩服。
這老頭,當真有幾分大將風範!
他干了一杯酒,又徐徐道︰「其二,便是要將崔家歷代先賢著作的手稿,如詩書,禮樂,法典等等一切文字上的東西,全部銷毀,一概不留!」
他雖然說得雲淡風輕,但崔遠山听在耳中,卻心驚肉跳,如五雷轟頂!
他顫抖著問胳膊問道︰「小九,這是為何?那些手稿與真跡,可都是崔家歷代先賢的心血與結晶啊,我雖然不喜歡金銀,但對這些手稿真跡,確是看得比命還金貴!」
陳小九莫測高深一笑道︰「崔大家,你知道對付讀書人最狠毒、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是什麼嗎?」
「崔某不知,小九明示!」崔遠山道。
陳小九一字一頓道︰「便是那萬惡的文字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