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月、彭先雲及魯丹依依不舍辭別父親和繼母,從五原啟程前往綏遠,去看望兄長魯大虎。在五原啟程時,彭先雲換上了一身少將軍服,恢復了軍人的本來面目,他已經無須再隱瞞身份。臨行前魯川雄把自己心愛的配槍一把小巧玲瓏的勃朗寧手槍送給了愛胥。
另外魯川雄還在軍校弟子中,挑選了兩名身手不錯的學員,擔任護衛並把他們安全的送到老家。岳父的美意,彭先雲無法推辭只好接受。魯月也鳥槍換炮,把自己打扮成一名闊夫人,為此她刻意打扮了一番,生平頭一次穿上了一件貂皮大衣,因為他們在五原出發時,已經是九月下旬。
塞北的天氣說冷就冷,寒潮大舉南下氣溫漸漸的下降,草原上的青草開始發黃,一片秋風掃落葉的景象。列車到達包頭車站,魯月和魯丹在此分別,姊妹即將分別之時,雙雙站在站台上抱頭痛哭,這一別不知什麼時候再能見面。其實姊妹倆這一別誰也沒有想到是永訣,日後魯月在中條山阻擊戰中壯烈犧牲。
魯月、彭先雲及兩名護衛,在包頭換乘戰馬直奔綏遠而去。兩日後到達綏遠,遺憾的是魯月很不巧沒有見著大哥,魯大虎被穆亞平招到太原研究軍情。還好魯月見到了未曾謀面的嫂子杜雅芬及四歲的小佷子。杜雅芬見到小姑子來訪,自然萬分高興、盛情款待。夫妻二人在綏遠盤桓了幾日,魯大虎沒有回來,夫妻二人等不及,便再次啟程。
夫妻二人經烏蘭察布掉頭南下,到達張家口進入吉鴻昌的防區。他們在張家口小住了兩日,期間彭先雲拜訪了吉鴻昌,倆人談的很投機,但是彼此並不知道各自的身份。然後他們繼續南下,經保定到達博野,再往前走就是彭先雲的家鄉位于?沱河畔的明宮店村。隨著家鄉的臨近,彭先雲思鄉之情越加濃厚,渴望見到親人的越加強烈,他離開家鄉已經有十二年了,父母都安在嗎?弟、妹還好嗎?他們生活的怎麼樣?一絲強烈的牽掛涌上心頭。
彭先雲的父母是老實巴交的莊戶人,家中有幾畝薄地生活勉強過得去。父母盼子成龍,勒緊褲腰帶、含幸如苦供他上學,指望他改變全家的命運。那成想彭先雲中學還沒有畢業便參加革命、離家出走了,這一去便沒有音信,從此和家里失去聯系。此時彭先雲是帶著負罪感、歉疚的心里回家,他準備接受父母的責罰。
路上行人見一位軍官騎著戰馬快速奔馳,嚇得紛紛讓路。但是一位騎在戰馬上、衣著光鮮的闊太太,卻引起路人的好奇和窺視,並竊竊私語,魯月的身份必然引起猜疑。遠遠望見家鄉那座小村莊,村莊邊上那條彎彎曲曲的小河,清晰而又朦朧,穆然之間,彭先雲的心情更加急迫。此時,曠野上莊家早已經收割完畢,顯得凋零、安謐,深秋的景象一覽無余。
彭先雲的家住在村北頭,一進村便見到自己熟悉的家。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有變化,院牆是當年他和父親在河里撿的河石砌築的,還是那般不規則、彎彎曲曲。黑色的院門油漆早已月兌落,露出里面木頭顏色。院內探出一角房脊,上面長滿了發黃的枯草,好像很久沒有人收拾。望著家中落敗的景象,彭先雲心一緊,難到家中出現了什麼變故?
此時周圍不知什麼時候圍上來不少孩子,他們好奇的注視著這些不速之客。大概成年人都在各自忙著活計,周圍見不到大人的身影。彭先雲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敲門,不一會兒院門打開,出來一位臉色黝黑、穿著帶補釘的衣服,年齡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婦女,婦女身邊還跟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
「請問長官你找誰?」婦女怯生生的問。眼前出現的女人彭先雲不認識,頓時有些發懵問︰「請問這家姓彭嗎?」婦女點點頭說︰「本家姓彭,家中只有我和婆母,不知長官有什麼事情。」彭先雲聞听便不由分說擠進去,婦女大驚帶著孩子忙趕在前頭跑進屋。彭先雲看到院中熟悉的一切,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唯一變化的是,所有的東西都破舊不堪。
不一會兒那名婦女攙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走出來,彭先雲一眼便認出了母親,盡管母親臉上多了許多皺紋,年齡不到六十歲就花白了頭,盡管母親的面容蒼老了許多。但是夢中時常見到的那張面孔依然清晰可辨。
彭先雲鼻子一酸噗通跪在地上大聲喊道︰「娘!不孝兒子回來了!」母親頓時愣住了,瞪大了眼楮。「我是先雲呀!娘你認不出自己兒子了!」母親忙上前仔細端詳,看樣子母親的眼神已經昏花了。少頃,母親輕聲說︰「你真是我的雲兒?」彭先雲點點頭。
母親用手輕輕撫模兒子的臉頰,眼淚無聲的流出來。良久,母親輕聲說︰「雲兒,我們以為你早不在人世了,十二年了,你的心好硬哇!」彭先雲說︰「娘!我給家中寫過信,一直沒有回音。」母親擦干了眼淚說︰「你爹的命不好,他等不到你回來,臨咽氣時說是去見你。」彭先雲急問︰「我爹他……。」
母親嘆了一口氣說︰「三年前你爹得了一場大病,由于沒錢醫治只好變賣了一半田地,錢花沒了可是你父親還是去了。」這時後面發出抽泣聲,母親把眼光瞄向淚流滿面的魯月,接著用探詢的眼光詢問兒子。彭先雲立馬介紹說︰「娘!這是你的兒媳!」
魯月上前說︰「娘,兒媳給你磕頭了!」說完就要下跪,母親忙上前攙扶說︰「孩子,心意到就行了地下髒。」然後母親開始端詳魯月,臉上露出笑容說︰「雲兒,你哪來的福氣,娶了這麼標致的媳婦?」魯月趁機和婆婆噓寒問暖。
接著母親介紹了那位婦女,原來是弟媳。彼此見完禮後,一家人走進屋內。彭先雲問︰「娘!我兄弟干什麼去了?」母親說︰「當年你爹走後,家中只剩下兩畝地,打下的糧食根本不夠吃,趕上青黃不盡的時候,還得野菜充饑。這不農閑了,你兄弟去北面的安國鎮打短工貼補家用,日子難熬哇!」彭先雲說︰「娘!從今往後你們不會再受苦了。也許不遠的將來天下所有的窮人都能過上好日子。」
這時母親似乎想起什麼,吩咐二兒媳把翠花叫回來,就說她大哥回來了。彭先雲猜測妹妹早已出嫁便問︰「娘!我妹妹婆家也在本村?」母親神情暗淡說︰「三年前你妹子就出嫁了。夫家在東面的馬店。那成想你妹子嫁過去不到一年,她男人就得病死了。夫家說是你妹子克夫把她攆了回來。你妹子背上克夫的惡名誰家敢要,為了混口飯吃,只好到本村的財主家幫工,平時就住在那里。」
不一會兒妹妹翠花回來了,當年彭先雲離家,翠花只有10歲。此時翠花已經不認識大哥,在母親的引薦下她喊了一聲︰「大哥!大嫂!」便規矩的站在一邊不在吱聲,顯然生活的磨難讓她麻木,魯月主動上前啦話,自不必多說。
彭先雲吩咐兩名護衛把帶來的東西拿進來,不一會兒院子里堆滿了物品。魯月其自身的表現,一點也不矯揉做作和高傲,很快得到弟媳和小姑子的認可,她們感覺大嫂很親切。妯娌二人與小姑子很快混熟,魯月帶領她們把帶來的肉食、米面拿出來,準備豐盛的晚餐。
天黑以後,兄弟回來了。見到大哥大嫂,他只是點點頭,兄弟的模樣與實際年齡相比顯得十分蒼老,仿佛比大哥還要顯老。彭先雲見到兄弟木納的樣子,心情十分沉重。
次日,村里的鄉紳、財主,听說彭家大兒子衣錦歸鄉,而且當上了少將,便紛紛來彭家巴結、拜訪,一時之間熱鬧異常。這場鬧劇整整持續了一天,搞的彭先雲哭笑不得。盡管他十分厭惡,但是鄉里鄉親的必須給面子,表面上不得不應酬。可是母親難得高興,曾幾何時彭家有這等榮耀。能讓母親高興,彭先雲認為怎樣做都值。
幾天以後,魯月把全家召集在一起說︰「婆婆、兄弟、弟妹、妹妹,你們的日子太苦了,我決定把你們帶到寶雞去。婆婆,讓兒媳多盡盡孝道。」母親笑說︰「媳婦如此賢惠又知達理,看到你們平安和和美美我就知足了。故土難離,我就不和你們去了。如果你們有意可以把翠花帶走,她太苦了。」
魯月氣憤說︰「什麼克夫,簡直是胡說八道。妹子你放心,嫂子幫你找一個如意郎君,氣死他們。」彭先雲知道母親不能去,這樣的話兄弟和弟妹也去不了。他詢問翠花,翠花低頭說︰「我听大哥的!」
10天以後,彭先雲安排好家里,給母親留了一筆錢,並囑咐兄弟再購置幾畝地,好好的照顧母親,接著夫妻二人帶著妹子翠花踏上了返程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