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妻子清減了,一件米白色半長風衣套在身上,顯的不怎麼合身,逛逛蕩蕩的,從地鐵站出來,一路向榮氏大樓這邊過來,秋風揚起她的衣擺和長發,顯出幾分別樣的蕭瑟。
席幕天讓老劉把車開慢,就在她身後不遠處跟著她。那天過後,席幕天第一次感到後悔,後悔說出那麼不留情面的狠話,可他真氣死了,氣急了,他沒想到這麼小的事兒,她竟然和他提離婚。
離婚,當時這兩個字鑽進他耳朵里,炸的席幕天腦袋嗡嗡直響,這丫頭多沒良心,沒良心到他當時都恨不得掐死她,他不善于解釋這些,也不善于經營婚姻,即使前後有兩段婚姻,依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生手。
而且她不會也不屑說謊,他的小妻子卻直接質問他,當初帶她回酒店,還有娶她,是不是因為她像飛鸞……
席幕天無法否認,以他的性格,那晚如果不是覺得她有點像飛鸞,早就把她甩進河里清醒清醒了,深夜一個喝的爛醉的邋遢女人,不會引動他絲毫憐惜。
娶她,席幕天更無法否認,主要原因也是她和飛鸞像,可即便當初和飛鸞新婚的時候,他也沒費過這麼大心力,除了五官某些地方有那麼點兒像,她哪里像飛鸞了?
飛鸞即使身體不好,卻非常自制,從來不用他操心,她行嗎?只要一會兒沒注意,她就給他出狀況,慣著她也管著他,不知不覺,竟已經成了席幕天的習慣。
這十幾天清淨了,反而令他覺得極度不適應,席幕天知道孤兒院對她的重要,一怒之下,甩出那些話轉身走了,他想分別給兩人冷靜的時間,這是必要的,省的因為听她口口聲聲離婚,再說些難听不可挽回的過激言辭,也讓她好好想想,這麼長的時間,他何時真把她當成過飛鸞。
即使一開始有幾分移情作用,可她這麼鬧的性子,他怎麼可能把她當成飛鸞看待,她是他席幕天的老婆,真心疼到心坎里去的老婆,她怎麼就感覺不出來。
可這丫頭平常糊涂沒個性,到了這時候,卻出奇的固執起來,知道她從席宅出來,席幕天還想著等她回來,放□段好好哄哄她,再不說氣話,雖然這對他來說,相當有難度,可席幕天真打定主意要試試,畢竟追究起來,他剛才那些話也真有些過分,把小丫頭的面子一點不剩的掃在了地上。
誰知道左等不見人,右等也沒影子,最後小楊打電話來說,太太出了席宅,叫了輛出租,直接回她原來租住的房子了。
席幕天氣的把手機都摔了出去,咬咬牙恨的不行︰
「行,夏子衿你跟我硬氣是吧!我就看看你究竟硬氣到幾時。」
心里這麼想著,這一晚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她,她什麼都沒拿,就這麼走了,衣服鞋子都是小事,藥,她的藥,雖然手術成功,可還需要一段漫長的恢復期,這個時候,這丫頭偏和自己賭氣離婚。
恨上來,席幕天真不想管她了,可第二天一早,還是讓小楊親自給她送了幾件衣服,和她日常吃的藥過去。
席幕天不想逼她,想等著她自己想想明白,可就忘了,他老婆本就是個稀里糊涂的性子,你要是不管她,她這輩子都想不明白,不僅想不明白,還偏會找牛角尖死命的鑽,這還是好的,說不準,還給你整出點別的,直接氣死你。
席幕天就這麼看著她和榮飛麟拉拉扯扯上了電梯,修煉多年的風度和克制,差點土崩瓦解,恨不得立刻沖上去,直接把那丫頭拖出來,可目光劃過飛麟,席幕天最終選擇暫時隱忍。
說實話,他從沒把飛麟當成過對手,飛麟懶散不羈,胸無大志,可席幕天真沒想到,為了一個夏子衿,榮飛麟竟然整個變了個樣兒,他經手的幾個合約,從洽談到完成,出奇的漂亮,不經意間,展露出他出色的經營理念和商業天賦,令席幕天終于明白,這個他一向忽略的小舅子,其實是條藏在水底的蛟龍,而他的心計,也頭一次令席幕天開始正視他的存在。
據他後來知道,子衿之所以那天中午去找他,完全是臨時起意,他並不知道飛麟怎麼會能把時機掐的如此精準,但他很肯定的知道,那天中午飛麟是故意的,故意說那些沒頭沒尾引人誤會的話,他設定的听眾,本來就不是他,而是門外的子衿,他只是利用自己演了一幕戲。
如果他費勁心思布置這些,最終目的是子衿的話,席幕天很清楚,他這次不會輕易罷手,對子衿他勢在必得,一個男人一旦起了爭奪之心,往往他的潛能會被無限激發出來,尤其這個爭奪涉及女人,涉及江山。
身後的小楊悄悄掃了眼席總有些難看的臉色,小聲提醒︰
「席總,開機儀式十點開始,現在已經九點四十五分」
小楊其實一點不明白席總和太太這都瞎折騰什麼?前一陣還好好的,其實自打席總閃婚,雖然太太隔三差五就出點小情況,攪亂了席總一向中規中矩的生活,可也給席總帶來了鮮活的生機。
跟在太太身後,時不時幫她處理這些小狀況,雖然看上去席總好像煩不勝煩,可小楊很清楚,席總是多麼心甘情願,甚至是快樂去應對這些小麻煩,這種轉變,席總自己大概毫無所覺,可在他身邊的自己乃至老劉,都非常門清。
太太在美國休養那一陣,正趕上席氏醫院的項目奠基,還有榮氏幾個大筆的生意,也正在洽談中,席總幾乎每天都會忙到深夜,甚至是日夜連著轉,就是為了能空出周末的時間飛去美國。
那時候老劉還感嘆︰
「這可真人的命天注定,想當年,前面太太巴巴等著少爺,少爺忙起來,幾天幾夜也看不見影兒,現如今的太太,一句話不用說,少爺緊趕著處理完公司的事兒飛過去,這媳婦娶回家來,就成了心窩子上的一塊肉了」
老劉這話說的有意思,可仔細想來真不是瞎說。就是他們一邊的人都能知道,席總多緊張太太,偏偏太太稀里糊涂的。
不過小楊覺得這事兒也怨他們席總,女人嗎?哄哄不就得了,有些時候原則這個東西不適用,尤其在女人面前,可他們席總就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守著自己的原則,咬死口的不解釋,不解釋還罷了,怒極攻心還說了些難听的話,所以說事情鬧到現在這個程度,也真有那麼點自作自受。
當然這些打死小楊也不敢和他們冰著臉的席總說,他又不是嫌命太長。可這榮氏大廳,這麼個人來人往的地方,席總這一張明顯的嫉夫臉,也真有點不好看。
可太太和席總夫妻鬧別扭,卻牽扯上前小舅子,這算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難道一貫風流的飛麟這次玩真的。
還真讓小楊猜著了,榮飛麟這回就是玩真的,無論如何他都放不下子衿,他說過子衿是他命里的劫數,劫數到了,是死是活都是她了,躲也躲不開,再說了,他根本就不想躲。
他執著的認為,席幕天給不了子衿幸福,他榮飛麟可以,他想過很多,以後他陪著子衿上山下海,四處采風,疲倦了,就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來,她寫她的小說,他就伺候著她,給她做飯洗衣服,心情好了,她的病自然就好了,病好了,他們可以生一兩個小羅卜頭來解悶……
榮飛麟就跟走火入魔一樣,不停想這些,想著想著就真入了魔。
夏子衿去美國做手術的事情,席幕天並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始終認為子衿是他的妻子,沒必要讓別人知道這些私事,因此子衿從住院到過了最初的康復期,除了子衿打電話知會了麥子,其他人真是一無所知。
就在榮飛麟幾乎懷疑席幕天把子衿藏起來的時候,子衿回國了,榮飛麟整整在席幕天公寓外面蹲了兩天,才看見夏子衿和胡麥從里面出來,胡麥先走了,他就在後面遠遠跟著子衿。
看著她像個游魂一樣瞎逛,他好幾次都想上去陪著她,可榮飛麟也知道,他上去了,子衿也不會理她,這丫頭迷糊歸迷糊,有些地方卻固執的厲害。
榮飛麟看著他走進一家一家男裝專賣店,心里那股子嫉火越燒越旺,最終在看到夏子衿美滋滋去禮品櫃台包裝禮物的時候,嫉火徹底化成了毒,先她一步進了席氏,先她一步到了頂樓,並且故意留下半掩的門,一切天時地利人和,榮飛麟的目的輕易就達到了,他在等待一個時機,而這個時機等不來就得自己去創造。
可他沒想到,子衿連他一起遷怒了。電梯門一合上,榮飛麟扣住她的胳膊,就把夏子衿緊緊壓在電梯壁上︰
「榮飛麟你瘋了?你放開我……放開我……」
夏子衿激烈掙扎起來,抬起腳狠狠踹向他,榮飛麟根本沒想到她這麼潑辣,悶哼一聲放開她,捂著褲襠彎下腰︰
「夏子衿,你想讓我斷子絕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