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可守跟著李立天也有一段時間了,許多事情,也都已經見怪不怪,讀心術,瞬間移動,隔空取物……嚴可守感覺自己就好像一個看動漫嚴重代入的人,看多了超能力和不可意思,在下意識中,好像已經遺忘了原先的世界,把那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都看做了習以為常,許多不該發生的,發生了,沒有驚訝,該發生的,沒有發生,也不覺的失望。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奇跡,習慣了異常,但是當救人的那一幕發生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他還是覺得,有些問題,自己還需要重新審視。一直以來,對于李立天為什麼抓自己,卻又一直不提如何處理自己,嚴可守有著很多猜想,他很清楚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自己最大的價值,也就是在計算機技術這方面,如此之外,自己完全就是個普通人。
但一路走來,李立天沒有一句話提到跟自己有關的事情,反而是帶著自己一路辦他自己的事情,也不刻意避諱嚴可守,但如果自己有什麼問題,對方也不會回答,李立天給他的印象,就像是一個機器人,還是那種純工業應用的呆板機器人。
李立天讓他看到的越多,他心里就越是不安,但是表面上,就越要裝的若無其事,也不過如此的樣子,游輪會議之後,他就不止一次的諷刺︰「你搞了這麼多錢,最後還不是為他人做嫁衣,有意思嗎?」但李立天就像一個沒有輸入裝置的機器人,對于嚴可守說的話,他一點反應也沒有,他越是這樣,嚴可守就越是不耐煩。這種不耐煩的情緒如野草般在他腦子里肆意滋長,沒有自由的生活,對于嚴可守來說,就是這樣一片荒野,而自己的命運,就像這荒野盡頭的夕陽,等到落山的時候,一切,都會有個了斷。
然而他還沒有等到他的夕陽落山,就看到了那救人的一幕,看到那些滿心感激的人,拼命感謝主導這一切人,那一刻,他心里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一天,像那些人一樣,替賣他們的人數錢,卻不自知。
山那邊,誰又知道那是深淵,還是另一個地平線。
胡思亂想間,李立天從浴室里回來了,他們這次住的是一家郊區的溫泉旅館,這在日本很常見,算是一種特色。這家店還是嚴可守推薦的,他以前來過,李立天對吃穿住行都沒什麼要求,有時候嚴可守提意見,只要跟他的目的不違背,他也不會反對。他們住的地方就是最簡單的那種榻榻米,在地上鋪層被子,等于是中國的地鋪,這種旅館要是開在中國,被人罵死,花錢睡地鋪,怎麼想的。開在日本,卻成了一種另類的享受。房間中央是一條引進的人造小溫泉,還冒著熱氣,茶幾就在這條小河邊上,看起來,不像是在室內,倒有點像在河邊。
李立天走進屋子,把拖鞋放在門邊,然後盤腿在小茶幾旁坐下,茶幾上茶水咕嚕咕嚕的冒著熱氣,他給自己到了一小杯,沖盞,倒掉,再倒第二杯,微微一嗅,一飲而盡。「咚咚咚!」有人敲門,嚴可守就坐在門邊上發呆,順便開了門,看見來人,他驚訝的幾乎要站起來。伊凡對著他微笑︰「你還記得我?」「燒成灰也記得!」嚴可守在心里咬牙切齒,但人卻不自主的退後了一大步。
伊凡進門之間,看了看房間里面,又看了看自己腳上的球鞋,打了個響指。嚴可守只看見伊凡的人影一閃,原來站著的地方只留下了一雙鞋,而他的人,則已經坐到了李立天的對面。李立天對伊凡傳話︰「嚴可守?……」「不用,讓他听听好了。」伊凡回話,同時也在桌子上拿過了杯子,喝了一小杯,就他個人感覺,這東西沒有可樂好喝。
接著伊凡對在門邊猶豫的嚴可守招手︰「過來,一起聊聊。」嚴可守遲疑的看了兩人一眼,見李立天也點頭,也就走了過來,坐到兩人中間。茶水和溫泉揚起的熱氣裊裊四散在這間竹木小屋內,這讓嚴可守有種錯覺,仿佛自己真的是在這里旅游,眼前的兩人,是自己剛剛踫上的陌生游客,三個人萍水相逢,聊得投機,于是相約坐在一起,一杯淡茶,一場緣分……「嚴可守,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伊凡對嚴可守說,看到對方有些如臨大敵的樣字,他擺手安慰「別緊張,我不會對你用讀心術,這對我來說沒有必要。我只不過想跟他說一點事情,我覺得,在有些方面,你還是比較有發言權的。因為據我所知,你是一名黑客。」
嚴可守點點頭,低頭喝茶。「那對于你來說,真實身份的隱蔽,應該是非常重要了。」嚴可守繼續點頭,他猜不透伊凡的用意,只是靜靜的听。「在你看來,我是不是那種躲在角落里的陰謀者,仗著自己會一點超能力,玩一點見不得人的花樣。或者說,邪教頭頭?還是說,恐怖活動策劃者之類,你別這樣看著我,我沒有對你用讀心術,這沒有必要,我說過了,看來,我說的都是對的?」除了點頭,還能做什麼,嚴可守想不出。
「李立天,在你眼中,我大概也是這個形象吧,只不過有一點不同,你對我的這種形象,沒有道德上的敵視,因為你自己,在心里也渴望成為這種人。這些都是最近跟一個朋友學的心理分析,怎麼樣,我猜的還不錯吧。」李立天點頭,同時也看了一眼嚴可守,後者看向自己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你們……錯了,不過這不怪你們,大多數人都是這樣,讓自己的眼楮來決定自己的大腦,真正能看的深入的人,很少。」
伊凡說完這句話,輕輕的啜了一口茶水,又問嚴可守,「你是黑客,你設想一下,如果在一夜之間,你的身份被曝光,你所作的事情都被公示,一舉一動都受到監視,甚至不準你使用任何電子產品,你覺得怎麼樣?」嚴可守神色復雜的看了他一眼︰「對一個黑客來說,那是地獄。」「地獄?竟然有這麼嚴重,真是讓我意外。看來,電腦對你來說,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我能理解這一切,真的。你就坐在電腦這一頭,按按鍵盤,動動鼠標,就能遨游世界,肆意進入其他人電腦,把他們電腦弄的一團糟,然後還能偷偷的拍他們的照片,對方就像傻瓜一樣一無所知。
你不要緊張,我這些話不是針對你,或者要報復你,如果我要那麼做,不需要等到現在。你已經習慣了這種‘超人’的感覺,對,你知道你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你會那麼多電腦技術,能入侵各種服務器,大到軍用衛星,小到個人計算機,他們都是你的玩具。這世界上像你這樣的人,一萬個里面也找不出一個來,你有值得驕傲的本錢。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相信我,對這些感覺,我深有體會。知道了你喜歡什麼,那你害怕、擔心什麼,自然也就出現了。如果你的身份被曝光,就等于是天使被拿掉了翅膀,你所享受的那些感覺,再也不會出現,你會像一個平常人一樣,老老實實的上班,娶老婆,生孩子,這種生活對你來說,可能比地獄還不如。」
伊凡每說一句話,嚴可守的臉色就難看一分,等到他說完的時候,他幾乎已經沒有繼續听下去的勇氣了。伊凡的話就像一把最尖銳的手術刀,劃開了他的思維和靈魂,陽光曬了進去,引起了一陣燒灼般的疼痛。
你沒必要感到愧疚,真的,你做的事情雖然不符合你們的道德和法律,但是也算不上是什麼嚴重的罪行,人的一生,注定要犯下許多錯誤,你現在做的事情,在我跟你差不多年齡的時候,通通做過,從這一點上來講,我並不比你強。甚至,可能比你還更不如。
你自己害怕曝光,所以在潛意識中,總覺得曝光是對付一個人最有力的武器,所以你準備了那篇帖子。事實似乎有些讓你失望,這篇帖子確實也給我造成了一定的困擾,但是比起我自己犯下的錯誤,影響力相去甚遠。」「其實真正說起來,你們兩個在這一點上的想法,還真的有點一致。李立天,你雖然不是黑客,但是你之前做過的事情……因為長期浸泡在權利的勾心斗角之中,在你心里,始終相信那些精致到極點的計劃,在對方打瞌睡的時候,偷偷的給對方套上絞索,然後暗暗收緊,直到最後一刻……不,甚至到敵人死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犯下的錯誤。」「你們都是在陰影中長大的人,善于使用這種手段,這很正常。陽光對你們來說就是毒藥,你們痛恨暴露在其中,就跟生活在地下的老鼠一樣。這沒有貶義的意思,老鼠自然有老鼠的生存法則,你的想法和手段,也不一定就是差。不過,在這件事情上,我還是堅持認為,李立天,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