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樓
東京郊區,一隊急速行駛的軍用車輛。這已經是政府首腦機構第二次秘密遷移了,警衛員架起首相本人把他塞進裝甲車的時候,他還在睡午覺,根本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麼。現在在他的面前,正放著兩台筆記本電腦,一台畫面上是剛剛的錄播,一台是正在進行的現場直播,首相的心思暫時放在錄播上,在他邊上還坐在剛剛找來的一位精通員,正對著電視機給首相大人翻譯。車內的空間並不大,首相和那位年輕的文員擠在車里看著兩台電腦,姿勢並算舒服,但此刻沒人顧得上這些,剛剛年過40的首相正值壯年,這些對他來說並算不了什麼,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這兩台小小的筆記本電腦上。從先前大概的介紹首相已經知道,畫面中的人,很可能就是最近一階段所有麻煩的源頭,首相的眼楮緊緊的盯住正在「表演」的田軍,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來自中國的青年,這個毒犯,殺人犯,恐怖分子,還有——「節目主持人。」田軍正在詳細的解說他行動的每一個細節,包括使用了什麼能力,殺了多少人,最後造成了什麼效果……他的臉色看起來並不是很好,乍一看甚至好像還有些憂郁。如果不是旁邊的尸體,和衣服上飛濺的血跡,還以為這是一個普通的受審訊的人,正在訊問室里把他的犯罪過程和盤托出。在描述這些細節的時候,田軍的臉上確實看不出什麼,但是只要說到殺人的場景,以及他在描述那些死難者的表情時,稍微敏感的人都能察覺,田軍眼中隱隱閃現出的興奮和得意,就好像一個屠夫在向其他人夸耀他的刀法,一個將軍指著滿地敵人的尸體說︰「看,這些,還有那些,都是我的戰功。」「這個瘋子!」首相快進著選擇性的看了一兩分鐘,畫面中的田軍制造殺戮的速度快的驚人,首相大人甚至能看到鏡頭上有一滴血沿著鏡頭慢慢的往下流淌,把畫面染出一道深紅的痕跡,首相大人看了一下錄像的時間,總的「節目」時間已經超過了40分鐘。「松本廳長呢?」首相對車長說,「我要跟他通話。」首相大人所說的松本是日本的防衛廳廳長,理論上來說,是日本現有軍事武裝的最高長官,不過根據憲法,只有經過了首相授權,他的指揮權才能在一定程度上使用。車長在車用電台里重復了首相本人的命令,把一個耳麥傳到後面,首相戴上之後,來不及稍作調整,問︰「是松本嗎」。電話那邊的聲音低落,不過首相還是听出來,正是松本本人。首相有些憤怒的質問︰「你還在猶豫什麼?你們做上來的預案呢?是不是還要我重復一遍,摧毀它!我命令你,立刻摧毀電視塔!」首相說完命令,等了好半天,卻沒有收到回應,他鄭重的再次重復︰「立即摧毀電視塔,松本,盡你的職責!你听見了沒?」「可是……」耳機那邊的聲音帶著些許猶豫,「是不是先發布疏散警報?建築附近還有人群,建築里還可能有工作人員……」「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知道,」首相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在琢磨說辭的時候,他其實也在調整自己的情緒,「我不想再重復無意義的爭論,對方的威脅我已經不需要再強調,我只問你一句,如果放棄了這次機會,你能保證下次這個瘋子不會做出更大的事情來?不要手軟,這些犧牲都是值得的。」「可是……」「沒有可是,松本,」首相的聲音穿透耳機,如同來自地獄的利劍,「我是首相,所有的責任都由我來負,執行吧,松本。」防衛廳長完全可以以命令違憲的理由拒絕執行,但是他沒有,法律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也不過是一張薄紙而已。出僅僅幾十秒,這項命令就已經層層傳達到設立在東京郊區的一處導彈基地,在那里,一座郁郁蔥蔥的山峰向著蒼穹打開了它的懷抱,綠色草地被緩緩移開,露出了黑乎乎的洞口。「坐標已給定,請求重復命令。」「摧毀電視塔!」首相對著電視上田軍嘴角露出的微笑,閉上眼楮,牙齒劇烈的磨動。他知道自己這樣的決定意味著什麼,在和平時期,國家統一的情況下,首相用軍事基地導彈攻擊自己的首都……這在世界的軍事歷史上,都可以說是沒有先例的。
隨著火光一閃,首相的憤怒化作一道騰空而起白色的利箭,帶著它的使命,迅速的消失在天空的盡頭,只留下一道長長的白色尾跡,將整個天空都劃分成了兩半。幾乎就是在導彈離開基地的同一瞬間,田軍的眼楮忽然看到一陣急促閃爍的紅光,就好像有人在他大腦內裝了某種警報裝置,在之前的經歷中,他已經知道這紅光代表著危險,如果按照他玩過的游戲理解,他其實應該有四個技能,這是一個可以預知危險的「被動技能」。田軍抬起頭,最後對著鏡頭笑了笑,招手說︰「賽油拉拉。」然後人的身影一閃,從電視中消失不見。首相當場就一拳頭砸在筆記本上,把液晶的屏幕打出一個深深凹陷的坑洞。基地人員臨時轉移導彈目標的操作並沒能成功,導彈已經身處鬧市區,況且已經進入攻擊目標之前的下壓動作,就在田軍的身影消失後的幾秒內,導彈準確命中了目標,東京電視塔在劇烈的爆炸中成為一堆廢墟,這一次導彈襲擊造成的傷亡人數……「這犧牲……真的值得嗎?」松本看著現場傳回的實時圖像,無數驚恐的人群在建築之間呼號奔走,樓頂不斷跳下渾身著火的人,消防隊的聲音听起來就好像送葬的哀樂,所有的場景是如此的熟悉,深刻,一如幾天之前,那一場噩夢。……在這次出事之前,森田是一個普通的業務員,平安回家之後,聞訊而來的父母和姐姐看到他平安無事,都情不自禁的相擁而泣。在這之前他們一直對森田當一個沒出息的業務員而頗有微詞,每次見面都會拿出來說一說,姐姐在一家工廠當產品設計師,工資的收入是他這個弟弟的幾倍,之前每次見面她都會勸他去她們工廠干活,父母也都贊同這個說法,但是這一次,他們誰也沒有談起這個話題。只有在災難面前,人們才會意識到,什麼是真正可貴的東西。森田本來想跟父母他們說說自己這次遇到的事情,但是仔細想了想,還是沒說。他想,這應該算是一種宗教吧,那就讓信仰的人信仰,讓生活的人生活。第二天,剛剛送走父母和姐姐的森田回到家里,看著被家人收拾的煥然一新的房間,森田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麼滋味,有溫暖,有感動,還有一種淡淡的安心。這種感覺讓他聯想到之前他在被救現場的那次體會,比起那一次,現在這種感覺終究還是淡了很多,兩相比較,就好像是小溪的湍流與大海的波浪。小溪在曲折中掙扎前進,目的,不就是為了尋找那最終的歸宿,因為在那里,數量本身就是一種力量,即使沒有沿路的層層阻礙,海的浪花,也足以制造澎湃。「乓乓乓」門口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森田的思緒,他穿上拖鞋去開門,看見站在門口的是一名快遞員,對方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拿出一個郵包,問︰「請問是森田先生嗎?」「對,我就是。」「這是您的郵件,請簽收。」森田低下頭去看,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小件包裹,看起來也就一掌大小,跟一般包裹的包裝類似,外面用紙袋層層的裹住,看不出里面東西的模樣。森田感覺自己的心髒微微的顫動了一下,但是他臉上並沒有表露出來,只是低頭接過郵遞員的筆去簽字。在簽字的時候他順便看了一下郵件的郵寄地址,上面寫的是一家工廠的地址。幾乎是抱著迫不及待的心情,回到房間的森田立刻找工具打開了包裹,然後看到里面一塊像是沒有刻度的手表,光滑的方塊鏡面上,閃爍著淺淺的藍色光芒,就像他剛剛想象中海水的顏色。他把手表戴上手腕,手指輕輕按動鏡面。森田感覺那藍色的圖案好像順著血管直接進入了自己的大腦,這圖案就像一把鑰匙一般開啟了他靈魂的禁區,他之前已經體會過一次這種感覺,當它消失的時候,自己也忍不住感到遺憾,甚至在回來之後,他依然不太敢相信,自己有一天還能重溫這感覺。他知道,只要主還在,只要自己願意,自己會永遠的擁有這種感覺。森田並不是最早收到「手表」的人,因此,當他「上線」的時候,意識網當中的人數已經相當之多了,大家雖然不能說話,但只是在線「掛機」狀態,用戶們就已經相當滿意了。森田能感覺到許多陌生新穎的念頭在自己心里來回涌動,他內心忽然充滿許多不能體驗的新奇想法,他忽然能理解有人為什麼喜歡旅游,有人為什麼喜歡登山……森田就像一個海邊的小孩,海浪沖刷而過,他興奮的撿起沙灘上留下的新貝殼,比較它們的條紋,心里充滿了新奇和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