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內,你的基金會可以調動多少錢。」
「三四千萬沒問題。」
「這麼多,前期應該沒什麼問題,你這有沒有紙,我給你一個聯系方式……」
兩個大人說什麼孫冰完全听不懂,這位新來的叔叔給她的印象不是很好,他看自己的樣子讓她聯想到之前那一次「鬧鬼」的經歷,跟那個人一樣,姐姐同樣很听他的話,雖然他們最後都會把姐姐弄得很不開心。
不過她的頭腦還是聰明的,以前在年叔那里的時候,恐懼已經讓她養成了察言觀色的習慣,听到這里,她很乖巧的拿著鉛筆和作業本送了出去,然後又回來房間。
房間外的對話還在繼續,孫冰坐在門邊上,托著腦袋繼續傻傻的听著,雖然還是完全無法听懂,但是懵懂中她還是覺得,大人們說的這些東西,比動畫片好看多了。
「圖像識別研究……你這是準備……」
「別問,」汪銘搖搖頭,「別問我用它做什麼,如果你相信我,不要懷疑,盡快聯系這個單位,給他們投資。」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三四千萬的事情,難道你就一點解釋也不給我嗎?」
「不行,」汪銘還是搖頭,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對她解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汪銘這種故作神秘的態度讓趙真雪產生一種熟悉的無力感,這種感覺在跟伊凡接觸的時候就經常產生,對方把做什麼事情都跟自己說,但就是不說是為什麼,或者說了為什麼,自己也完全無法理解,她感覺他們說的都有道理,做的都沒什麼錯誤,但就是結果……
也許,從她踏入這件事情開始,自己的存在就是個錯誤,伊凡的魔法,汪銘的專業,兩者她都無法理解,對伊凡,她想做點什麼去「對付」他,但卻根本不知道從何下手,汪銘給出了方法,但卻遠遠超出她的想象,她無法接受,卻又偏偏無從反對。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工具一樣被伊凡利用完,又被汪銘撿起來,剛剛被汪銘鼓起的那些動力和勇氣又開始逐漸消失,她坐在沙發上,听汪銘給她分析基金會的財務境況,「建議」她停止正準備進行的「公益」計劃,把所有的資金都投入到「合理」的方向上來。
責任感讓她沒有反對的立場,但是在內心深處,她對于這場看不見的戰爭沒有建立起絲毫概念,汪銘看起來是有些了解的,但是他的行為如此極端,趙真雪還不知道他能不能從意識網中回來。
對于這場戰爭的前途,她一無所知,汪銘的臉就好像一堵水泥牆,沒有顯露出絲毫痕跡,他對這次的行動把握有多大,失敗後有沒有預案,在這中間她還要準備什麼……完全沒有任何交代,他讓自己所做的,就是讓她調動所有能調動的資源,主要是基金會的財力,以及一部分通過他父親的關系,全力促成整個所謂「圖像識別研究」的項目。
絕望剛剛離她遠去,對失敗的恐懼又隨之而來,趙真雪有一種預感,汪銘這道閃電,不是黑暗的終結,而是漫漫長夜的開端。
「叮咚」門鈴聲想起,趙真雪抬起頭,卻連去開門都懶得動,孫冰很勤快的打開房間門,去開門,一會就听到她的聲音︰「陳叔叔,你好。哥哥好。」
「你好。」這是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
「哦,是孫冰啊,你好。」這是陳雷的聲音,「趙姐姐在嗎?」
「在,我回去寫作業了……」小女孩準備走的時候,又回過頭,悄悄的說,「陳叔叔,姐姐好像不大高興……」
「知道了,去吧。」陳雷笑著看這個可愛的小女孩離開,直到看見她關上房間門之後,臉上的笑容才開始收斂了起來,趙真雪最近這段時間的狀態跟自己一樣,只是表達方式不同,最近一段時間,他總是看見趙真雪帶孫冰出去玩,但每次回來就跟丟了魂似的,也許,這一次自己給她帶來的消息,能給她這種情況做一些改變。
陳雷心里想著,腳步徑自走進客廳,嘴里也開口說道︰「趙真雪,今天我給你帶來一個……這位是?」
陳雷看見客廳里已經坐著一個陌生的男人,穿著不是很起眼,胡子拉碴,頭發稍顯凌亂,黑眼圈和眼袋都比較沉重,兩人對視了一眼,陳雷感覺到對方的眼神中帶著審視和大量,他覺得很不舒服。
「這位就是大概你說過的陳雷吧,你好。」汪銘只看了一眼,就分辨出陳雷的身份,因為學經濟的人通常都不會有嚴重的鼠標手,而他身後的那位——傲氣很足。
「自我介紹一下,汪銘,廳信息分析科科長,」汪銘主動跟陳雷握手,「我听說過你跟伊凡的事情,我很佩服你的選擇和勇氣,請允許我在這里向你表達敬意,我想,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一條戰線的了。」
陳雷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轉過頭去看趙真雪,她在旁邊點頭承認︰「所有跟伊凡有關的事情,暫時交給他負責。」
陳雷對趙真雪這個說法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並沒有說什麼——不是說他已經對趙真雪信任到如此的地步,而是在現在的情況下,他們根本就沒有什麼成熟的方案,當任何努力都成為一種冒險,那麼選擇相信一個陌生人也並不難接受,更何況這個人還有著官方的身份。
「歡迎。」陳雷點點頭,看了汪銘一眼,又說,「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嚴可守,他跟我一樣,也是從伊凡那里過來的。」
「嚴可守?嚴恪?」趙真雪顯然是想起了之前的調查內容,驚訝道,「之前騷擾伊凡的黑客?」
嚴可守看了趙真雪一眼,之前的調查他已經在局看過她的資料,真人果然比較漂亮,他對著趙真雪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趙真雪的說法。
「那你是怎麼被他抓到的,當時他說他好像也沒有辦法……」
「他手下那個叫李立天的,早就找到我了。」嚴可守皺著眉頭回答道,沒想到這里「抵抗組織」消息這麼落後,半個多月前的事情,到現在都不知道,相反,伊凡那里對這里的情報,可是時時刻刻都了如指掌,他相信,就算是現在,他們幾個人說的每一個字,對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一想到這一點,他就忍不住感到失望。
「先說明一下,我跟你們不一樣,我不反對加入伊凡那一方,我反對的緊緊是意識網本身。哦,看來還不錯,你們都知道意識網是什麼,說說吧,你們對伊凡都還有什麼其他的了解。」嚴可守說著,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仿佛他才是這里的領導一般,「別這樣看著我,我相信,我知道的東西一定比你們多,說說你們都想做什麼,也許,我能給你們一點建議。」
「別這麼自大,」汪銘不是很看得慣他的態度,在一旁冷言提醒,「我相信在這方面伊凡給你上過一課了。」
被說到關鍵,嚴可守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他看著汪銘,眼中閃爍著懷疑︰「你也會……」
「我當然不會,」汪銘搖頭,「你看你是已經被他嚇怕了,是你對魔法太過敏感了。」
陳雷有些驚訝的看了嚴可守一眼,剛剛在他面前還滿臉傲氣、不可一世的家伙,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只被戳破的輪胎一樣,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汪銘的表現很成功的讓他在四個人當中樹立了初步的威信,他看了三人一眼,點頭開口︰「你們來之前,我已經跟趙真雪說過了,我會去找伊凡,要求加入意識網……」
「什麼?加入意識網?你瘋了!」剛剛委頓下去的嚴可守第一個跳起來表示反對,「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相信我,你沒見過那些人,他們原來都是活生生的人,現在都成了傻子,整天在家都不出門,表情就跟吸毒……」
「夠了。」汪銘喝止了嚴可守,趙真雪在一邊再次失望,而陳雷臉上則是明顯的震驚,很顯然,這個決定還沒有讓他反應過來,而嚴可守的話也讓他有些暗自慶幸,「也許你真的親眼見過那些場景,但這不代表你就真的了解,因為你從來不曾是他們當中的一份子。你的眼楮或許沒有欺騙你,但恐懼會放大你眼楮看到的東西,你說的這些東西可信程度——說實話,不是很高。」
「另外,在我走之後的工作我也已經都安排好了,都在趙真雪那里。我知道你們心里很急,都想做點什麼事情,但是現在,我們只能一步一步來。另外,對于伊凡的了解,我恐怕不比你們在場的每一個人低,如果不相信的話,待會我會給你們看一份報告。記住,千萬不要自作主張,相信對于伊凡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們心中都已經大概有了概念,我不想重復他的可怕,記住,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千萬不要和他起沖突。」
「時間倉促,我沒辦法跟你們多做解釋,我希望你們仔細看看報告,結合你們所認識的伊凡,看看我說的是否正確。這是一場不對稱的博弈,我們不要把希望寄希望于勝利,那……可能並不現實。當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先了解對方,這是我的工作,然後接下來,我們想辦法根據這些信息找到某種利益平衡。」
「那萬一這種平衡根本不存在呢?」沉默了很久的陳雷吭聲問。
陳雷的話讓汪銘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沉默,他眼神緊緊的盯著陳雷,直到把他看得都有些發毛,然後又逐個去看另外兩人,他能看出他們眼神之下閃爍的不安和恐懼,對于這場對抗,他們都沒有必勝的信心。
不要說他們,就連汪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即將踏上的,是怎樣的一條路。
汪銘站起身,站起身來走向門口,在拉開大門後,他回過頭,留下最後一句︰「如果三天之內沒有收到我的消息,那你們就可以考慮這個萬一了,祝我們彼此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