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銘出發的時候,寧州的太陽才剛剛升起,可是眼下,他忍不住用手去遮炙熱的陽光——太陽高高的掛在頭頂上空,看起來,這里是中午。
這種超遠距離的傳送是遠遠超出他能力範圍之內的,他法陣中的空間門充其量也就是在方圓幾公里的範圍內有效,這樣長距離的空間門,目前在整個意識網,也只有伊凡能夠做到,听安娜說,她也學過了一陣,但也只能勉強傳送出幾十公里,而且效果也不是很好——每次說起這件事,她都會有些心有余悸。
汪銘這次過來的時候,看到了她一直擔心的原因——在出來迎接的安娜身前,有一條很可愛的小白狗,他知道這大概就是安娜曾經說起過的「騎士」,她的導盲犬,騎士的尾巴上纏著一段白色的繃帶,這就是安娜一次魔法失誤的代價,小半條狗尾巴,還有當時她裙子後擺的一部分,以及她長發的一些發梢。
「當時為了節省精神力,降低構建難度,我把空間門的傳送體積調少了一些,前幾次我自己用著還好好的,但是最後那一次,我帶上了騎士,它好像有些害怕,結果……」安娜說著,彎下腰去拍了拍手,小狗很乖巧的蹦入她的懷抱,她把它抱在胸前,非常溫柔的撫模它的身體,真誠的對它道歉,「真是對不起了。」
對于安娜所說的魔法細節,剛剛才「入門」的汪銘並不是很懂,安娜的這些魔法知識都是當初她找伊凡問的,當初因為剛剛接觸魔法,總覺得什麼都很好奇,但是這一段時間接觸下來,安娜已經不準備在研究魔法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了。
「施法的細節實在是太復雜了,不僅需要復雜的數學計算,還需要足夠的想象力去構思這一切,就算最後全部掌握了,你還是得通過伊凡才能施法。伊凡說的很對,學習魔法真的沒有必要,對于我們施法者來說,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如何更好的應用這些魔法上來,才是真正有價值的。」安娜一邊說著,一邊從客廳里拿過水杯,給汪銘倒了一杯水,然後放到他面前。
汪銘大量了一下房間四周,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空間之眼存在,他有些驚訝到︰「你的眼楮能看見?」
安娜搖搖頭︰「不能,可能是盲人特有的習慣吧,每到一處地方,我都會特別留意一些細節,以便在生活上盡快適應。」
「那你為什麼不用魔法……借用別人的視覺,我相信在意識網內沒有人會拒絕。」
「我知道,」安娜笑道,「說起來可能想象不到,以前我對這種黑暗非常的深惡痛絕,但是自從有了魔法以來,我卻反而開始懷念這段失明的日子,有時候我還是習慣于按一個盲人的方式來生活,黑暗雖然擋住了風景,也給了我足夠的思維空間,這里的風景實在是太美了,特別是這里的大海,我想如果我睜著眼楮的話,可能就沒辦法讓自己靜下心來思考了。」
汪銘剛想問她一般都思考什麼,但話剛到嘴邊,打了個滾還是咽了下去,他能體會到意識網中安娜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憂郁。
「不用擔心我的情緒,」安娜對著他露出一個微笑,好像安慰他似的,很顯然她也意識到汪銘的不好意思,「也不用同情我,我比你想象的還要堅強。」
「沒有,」汪銘解釋,「沒有同情,我只是有些敬佩,現在這個世界,像你一樣的人已經不多了。」
「你是指?哪個方面?」說到這里,安娜露出一個略帶狡黠的笑容,站起身做了一個單腳點地三百六十度旋轉的芭蕾舞動作。
安娜突然的幽默讓汪銘也忍不住露出笑容︰「的確,像你這麼漂亮的,也確實不多見,不過你知道……」
「對,我知道……」安娜點點頭,「不過這也是最近的想法而已,並不值得夸耀。因為我知道光明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所以,才會這樣的淡然吧,在以前……」安娜又搖頭,臉上的表情似乎回憶起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以前的我,哎,不說了,說說看,你這次來還有什麼事情吧。」
說道這一次來的目的,汪銘收斂了一下自己臉上的笑容,雖然安娜看不見,但他還是讓自己維持著臉上的嚴肅︰「剛才你說過我們應該多關心魔法的應用,我很贊同,這一次來,我就是想跟你商量,用什麼樣的方法,能夠做到在這方面最快的進步。」「哦,」安娜有些好奇,「你有什麼主意?」
「我的想法其實很簡單,既然魔法是一種用于實用的技能,那麼,在實際的使用過程中不斷積累經驗,改進施法效果,掌握規律應該是最合理可靠的方法。」
「對,我也是這麼想的,在之前我一直都在做這方面的訓練……」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的那些魔法訓練我也見過,說實話,我並不認為,那樣的訓練會有什麼真正意義上的結果。」
「哦?」安娜皺起了眉頭,「那你覺得什麼樣的方式才真正有用?」
「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先問一句,對你來說,魔法是做什麼用的?」
「什麼用途?」汪銘的這個問題讓安娜有些困惑,「這我倒是沒怎麼想過,對于我來說,它只是一種非同一般的體驗,還可以讓我看見東西。至于其他具體還有什麼作用……我確實沒考慮過,不過,伊凡也從來沒對我說起過。不過我想,也許我們能拿它去幫助別人……」
「不要往那個方向去想,這世界上的好事是做不完的,即使是魔法也一樣。是的,伊凡沒有告訴我們魔法是做什麼的,但他還是把這個東西給我們了,我想,魔法只是一種他覺得很普通,但我們卻不了解的工具。他現在只是把這個工具暫時借我們使用,具體有什麼用途,他也不可能知道的太過清楚,我們這個世界對他來說仍然是陌生的,魔法真正在這個世界的作用和價值,還需要我們自己去尋找。」
「這個答案真是讓人……驚嘆,這是伊凡告訴你的?」
「不,我猜的。」
「……」汪銘的回答讓安娜吐了吐舌頭,听到不是伊凡的意思,安娜心里還是有點沒底,「那我們為什麼不親自問一下伊凡呢,可能他心中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我想沒有這個必要,我猜的一向很準。」
「哦,是嗎?」安娜有些懷疑,同時在意識網中向伊凡提出了問題。
……
三十分鐘後,太平洋南半球某不知名的小島。
「真的需要這樣做嗎?」安娜控制著空間之眼在汪銘身邊不斷徘徊,她還是有些不習慣用這種方式「練習」,「我覺得我自己的方法也很不錯。」
「恕我直言,你的那種方法只適合訓練成去參加奧運會,如果奧運會會為我們開通這個比賽項目的話。」汪銘站在小島的另一端,大概相隔三公里的距離,他看到邊上不斷移動的安娜的空間之眼,同時他的空間之眼也在對方身邊環繞,「不管是學習什麼,戰斗永遠是成長最快的方式。」
「可我覺得這根本就沒法打啊。」安娜還是有些不太適應,她搖頭說道,「要是真正用來殺人的話,一個空間之手就可以解決了,這根本就不存在什麼技巧嗎。」
空間魔法的本質是超越空間的,在安娜和汪銘看來,對方都如同一張紙上的紙人,空間之手能直接接觸到對方的所有內髒,只要稍微一動……殺人真的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用槍殺人也只不過是一扣扳機的事情,但士兵們還是照樣演習。在真正訓練之前,我們定個規則吧,只要一方能夠出示足夠的證據證明自己有能力殺死對方,就好比游戲用的彩彈,那就證明這一方獲得了勝利。」
「哦,這麼簡單啊。」視野中的安娜笑了笑,眉頭下意識的一皺,汪銘迅速使用了空間門,躲開了這次「攻擊」,他回過頭看原來站著的空氣,果然,那里有一張紙片正輕飄飄的落回地面,紙片上還畫著一個燦爛的圓形笑臉。
「你怎麼知道我要攻擊你的?」安娜有些驚訝又有些好奇道,「我之前听伊凡說過有一種魔法稱之為預言法術,難道他給你了?」
「不,」汪銘否認,「我只是看你的表情,猜的。」
「……你猜的可真準,都可以去當佔卜師了。」安娜小聲嘀咕了一句,卻還是被汪銘听到了,他笑了笑,手指飛快的連連觸踫法陣。
連續三個空間門,確定空間之眼沒有跟上自己之後,他忽然出現在安娜身後,正準備迅速伸手想要去拍安娜的肩膀,對方卻在一瞬間又消失了。
「不要小看盲人的直覺,」安娜回頭笑道,「你已經輸了。」
「哦?」汪銘眼楮沒動,只是感覺了一下自己的全身,尤其是身體內部,沒發現什麼不對。
「你低頭看看你的腿。」安娜提醒道。
汪銘低下頭,冷汗刷的一下就從脊梁骨冒了出來——他看見自己的下半身完全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可自己還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腳踩在地面上的感覺,在那個消失的截面處,血液還如同往常那樣流動,肌肉,骨骼,皮膚,在這個截面上顯示的清清楚楚,就好像被切開的土司。
空間聯接,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個魔法,如果安娜現在取消魔法……
「是的,我輸了,」汪銘承認,同時小心的從那個空洞里拔出自己的腿,嘴里說,「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