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們是不是發現了我們?」在電腦面前,趙真雪和嚴可守一起看著來自美國的新聞,新聞的內容正提到美國消費品安全協會已經將意識網通訊器列為存在安全隱患的產品,新聞提醒之前購買該產品的用戶注意,在政府沒有解除該項禁令之前,對意識網通訊器的使用需要慎重雲雲,但緊接著畫面一轉,新聞又把鏡頭切換到白宮門口,在那里,一群手上閃著藍光的意識網用戶正在抗議政府的此項禁令……
「應該不……」嚴可守剛想回答,但話到嘴邊,腦子里忽然想起上次他被李立天找到的情景,雖然他對自己的技術手段相當自信,但是對于伊凡的魔法手段,他所了解的信息也就局限于汪銘傳遞回來的那些。讀看看
「也許吧。」他有些無奈的說了一句,「不過已經無所謂了,如果他們想對付我們,隨時都可以,我們不可能因為害怕就坐以待斃。」
「不提了,」嚴可守說完,又晃了晃頭,「他愛怎樣就怎樣,老是縮手縮腳的,以後什麼事都干不好,這次不管怎麼樣,我們已經達到了目的,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嚴可守說話間,從電腦前回過頭對趙真雪說道,後者听到之後,朝他露出一個笑容,嚴可守卻只能從這個笑容當中看到苦澀。
「我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正直的人……但是沒想到,竟然有一天也會做出這種讓自己不屑的事情來。」趙真雪搖著頭,輕輕嘆了一口氣說,「但這可能根本就沒什麼意義,即使失去了美國的市場,仍然控制不住意識網的發展,這個世界太大了,我們的資料不可能說服每一個國家。」
「也許我們做的連說服都算不上,只是提醒而已,決心是他們的總統下的,」嚴可守提醒道,「但至少美國是地球當前最強大的國家!,雖然這中強大可能並不存在什麼意義,但至少可以為我們爭取不少的時間。」
「爭取時間嗎?」听到嚴可守的話,趙真雪擰著眉頭喃喃重復了一遍,看著電腦畫面上記者正在采訪那些意識網的用戶,後者正一臉義憤填膺的對著鏡頭發表意見,他提到全美國現在有六十多萬意識網用戶,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增加,如果這次抗議不成,他們會計劃組織更大規模的游行。
「政府的禁令是不可理喻的,」該名抗議者說道,「我們有整整幾十萬人,這是一個不可忽視的整體,我相信我們能取得最終的勝利。」
看著那張年輕激動的臉龐,趙真雪忍不住再次問道︰「時間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嗎?」
嚴可守正在動著鼠標的手剎那間停住了,幾秒鐘後,他回答︰「時間站在真理這一邊。」
嚴可守的這句話讓兩個人一陣沉默,不過趙真雪很快就從這種無力感的情緒中擺月兌出來,她強迫自己深呼吸兩次,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問︰「按照計劃,我們接下來應該做什麼?」
「等。」
……
空間站,魔法實驗室。
「封先生,封先生!」睡夢中,封敬亭感覺有人正在敲自己的門,同時還在叫著自己的名字,他費力的睜開眼楮,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凌晨4點。
「誰啊?」封敬亭對著門口敲門者喊了一聲。
「是我,森田。」外面的人回答道,用的還是半生不熟的漢語,「汪先生讓我請你過去,說他那里有了新的發現!」
封敬亭剛想回答,卻忍不住先自己打了個哈欠,他張大著嘴巴,一邊掀開被子,一邊含糊不清的嘟囔︰「又有了新發現……好吧,我這就過來。」
「那我先回去了,打擾了,封先生。」森田在門外說道,然後封敬亭就听見腳步聲漸漸的開始遠去。
雖然空間站內常年恆溫,一直都保持在20度左右,但是剛剛起床的封敬亭還是感覺到稍稍的寒意,他一邊給自己披上外套,一邊嘴里嘟囔著︰「這次別又是一次空歡喜。讀看看」
這一個月當中,汪銘已經為了魔法實驗的事情找過他很多次了,大部分時間都是兩人在討論如何制造一個足夠簡單的魔法,或者說,如何定義一個簡單的魔法,但是讓人失望的是,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對這個「簡單魔法」汪銘卻一直拿不出什麼足夠吸引人的成果,中間有好幾次他都說可能是有了眉目,讓他過去看看,每次他都懷著滿心的希望過去,卻只能帶著失望而歸。
跟汪銘主導的魔法原理研究比起來,目前由森田負責的魔法實用研究卻已經開始突飛猛進,順便說一句,在魔法實驗室正式投入使用之後的第一個星期,封敬亭就已經把關于魔法的研究細化成兩塊,原先作為助手的森田現在獨立負責一塊,因為這個緣故,他也有了專門用于工作的「魔法」,現在魔法實驗室一共有四個人,由兩人分別帶一個剛剛招進來的新人,听說都是剛從國內某著名大學畢業的應屆生。
森田主要的成績就是對魔法的「量」做了準確的定義,也就是說,他用標準單位的形式,確定了魔法的「消耗速度」,雖然這個工作他是在封敬亭的指導下完成的,不過封敬亭仍然將這個單位的命名權給了森田,于是這個單位就被命名為「森」,這個單位的定義是︰一森的魔法消耗速度近似等于普通意識網用戶在意識網中貢獻的思維量,這個單位相當于現實中用電器的功率單位,從最新實驗的結果來看,類似于標準空間之眼這樣的魔法,「功率」大概是20森左右,也就是說,施法者如果完全憑借意識網的力量,需要釋放一個空間之眼,最起碼需要同時保證有20人在線,考慮到每一個人都只貢獻出一成,那麼大概可以這樣形容︰「一個最普通的標準魔法,都需要兩個普通人全力專注思考來完成。」
當然,這個單位並不是一個足夠精確的值,而只是一個近似的「經驗值」,就好像古代人把圓周率近似看做3一樣,因為每個人的思維模式都是不同的,具體從實驗數據來說,對于不同的人,一般那些思維活動比較強,受教育程度比較高的人,這個值會相應的高一點,而對于同一個人,情緒比較平靜的時候這個值會高一點,激動的時候會降低,對于不同的人和情況,這個值的波動範圍是相當大的,理論上來說,一個人全力思考時貢獻的值應該為10森,但是實驗發現,有些情況下,該值可能會飆升到四五十,甚至上百,當然,還有些時候,會下降到0左右徘徊。
對于這樣的結果,沒有人感覺到意外,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很正常的,畢竟人不是機器,有時候會有靈感爆發,當然有時候也會頭腦一片空白。目前來說,森田對于這方面的研究也僅僅限于實用方向,而且意識網的基數之大,也不需要在這些細節上糾纏,目前他所有的工作,就是測定最常用的三個標準「魔法」的功率,據說安娜在了解了森田的研究成果之後,已經萌生出一個計劃,就是在量化上規劃整個意識網的魔法資源,未來森田的這些數據將會成為這個計劃實施的一個重要依據。
相比起森田的成功,汪銘的研究進度可以說是停滯不前,不過封敬亭也能理解這種情況,畢竟這世界上總是現有經驗科學,才會催生基礎科學,要在一點資料都沒有的空地上模索出規律,定立堅實的基礎,這不是一時半刻能夠完成的。
記得前幾次,汪銘叫自己過來的時候,他總是說自己有很好的想法,可是展示出來卻總是出各種各樣的問題,比如實驗對象會突然失控的飛走,或者消失,又或者魔法根本就放不出來,又或者汪銘說魔法已經放出來了,但就是什麼現象也沒有……
應汪銘前一段時間的要求,他的實驗室已經在空間站外面獨立了出來,他說這樣是為了保證實驗的精度。這樣一來,他的實驗室等于是一個專門在空間內獨立出來的房間,因此在這里,沒有重力的存在,封敬亭用魔法出現在房間內的時候,看到實驗室的四個人都在,除了汪銘和他的助手,就連森田都他的助手也都在,他們腳上都穿著帶磁性的鞋子,腦袋都集中湊在汪銘的實驗桌前,就像看熱鬧一樣在仔細看著什麼,封敬亭在房間四處瞥了一眼,在實驗室一角的辦公桌上,封敬亭看到一大疊厚厚的實驗記錄紙就像水草一般四處飄蕩,他這才記起來,作為所長,汪銘並沒有給這里設定工作時間,通宵加班似乎已經變成這里的家常便飯。
「封敬亭,你來啦,快過來看一下,這次的魔法怎麼樣,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簡單的‘魔法’了!」汪銘說著,把封敬亭拉到他的實驗桌前,指著桌子上一把尺子說。
「每次你都這麼說,但是每次都不是那麼回事,」封敬亭抱怨了一句,但還是低下頭仔細去看。
這是一把很普通的塑料直尺,幾乎在超市隨便就能買到,直尺的整個長度大約有20厘米長,除了黑色的刻度線和標示厘米數的數字,整把尺子通體透明,略一眼看過去,封敬亭沒有發現任何的不對,但是汪銘既然讓他來看,說明他肯定是對這把直尺用魔法做過什麼改動了。
封敬亭再仔細對著眼前的直尺觀察,很容易就發現了——這把尺子的刻度存在問題!
本來這種直尺的刻度順序應該是從0到20,從左往右依次排列,但是封敬亭發現,這把尺子上的刻度,已經完全不一樣了,0後面不是1,是2,2後面是18,18後面卻是13……
封敬亭知道,這個變化肯定是汪銘做的改動,而不可能是尺子本身的印刷問題,他忍不住好奇的將手朝著尺子伸過去,但卻被汪銘一把按住,阻止了。
「別靠近,就這麼看,」汪銘嚴肅的提醒道,「可能會存在危險!」
「危險?」封敬亭有些不明白,「什麼危險?」
「先等我把這些魔法還原了,等等再告訴你。」汪銘搖著頭說,然後他盯著直尺的方向好一會,封敬亭詫異的發現,隨著汪銘的注視,直尺上混亂的數字正在不斷的發生著跳動,不,不是跳動,是交換,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左右這些數字一般,大概二三十秒的時間之後,全部數字都回到了直尺應該有的順序,封敬亭注意到,在做完這些之後,汪銘輕輕出了一口氣,好像這個過程對他來說非常吃力一般。
然後汪銘伸出手,拿過這把直尺,然後站起來,對著封敬亭他們說︰「你們先猜猜看,我是怎麼做到的,用你們對魔法的理解,嘗試著解釋剛才的現象。」
「從目前的實驗來看,我大概了解到魔法應該是涉及對空間的高維操作,不過具體是如何怎麼做到的……我不是施法者,並不太清楚。」汪銘新來的這個姓張的助手回答道,「不過我想應該也離不開這個範疇,可能是采用某種空間扭曲,讓我們看到的光線出現偏差……就好像空間之眼引入光線一樣……」
汪銘點點頭︰「不愧是理科生,思維就是快,已經很接近了。」
封敬亭皺了一下眉頭︰「從你之前的幾次試驗來看,應該是涉及對這把直尺本身做了什麼改動……類似于無數的空間聯接?就好像計算機程序上的指針一樣……應該是可行的……比如在0刻度的地方跟10刻度的地方用空間聯接,就會出現直尺先從10到20,再從0到10的方向變換……類似的聯接只要多做幾處,應該可以達到這個效果……不過這樣的話,就沒有你說的那種「簡單」了,我們都知道,伊凡交給我們的所有魔法都是復合的,每一個魔法的結構都異常復雜……好了,你別賣關子了,趕緊說。」
「你猜的已經很接近了,」汪銘再次把直尺放在桌子上,「不過我還做不到鎖定一個目標操作魔法,這本身就是一個足夠復雜的過程,根據我這段時間的實驗結果,如果不使用任何其他手段,一個最簡單的魔法,可以操作的,只有空間!」
「我先給你們看一個簡單的例子,注意,在我施法的時候,不要用手去接觸直尺附近,我的魔法可沒伊凡的那麼安全,注意看數字1那個地方。」
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汪銘說說的地方,汪銘緊緊的盯在那里看了數秒,忽然,所有人都發現,直尺好像被弄斷裂了一般,整個直尺0到1的刻度那一段,好像被一只手凌空提起來一樣,浮現在他們眼前的空氣中,這個標準1厘米寬的塑料條就這麼詭異的懸浮在半空中,以細不可查的幅度擺動著,封敬亭知道,這個擺動可能是因為整個房間的運動導致的——在空間中,因為主站的旋轉,在整個空間內都有氣流的存在,因此獨立空間站受這些氣流的影響,發生擺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這就是我說的最簡單的魔法,如果要我形容的話,就好像是這樣……」汪銘說話間,拿起旁邊的一張紙,用鉛筆在紙上飛快的畫出一小段直線,然後標上刻度0,1,2,然後他把這三個數字分成兩段撕下來,把0到1的那段小心的放在白紙的上方,然後任由它懸浮在那里,就好像旁邊不遠處那段直尺。
「在這里,我唯一所作的就是對直尺所在的這段空間做了操作,或者說,替換,我把0到1的那段空間跟直尺上方現在你們看到的空間互相做了交換,就像在紙上剪下一個片段,再貼上去一樣,這就形成了你們看到的情景。」汪銘說到這里,似乎有些興奮,「這已經是我能想到最簡單而且能被直觀注意到的魔法,就好像數學中加法的交換律一樣,這個魔法起碼可以說明一個問題,空間上的交換律是不等價的,在這里,1+2跟2+1的結果並不一致,因為如果是等價的,那你們看到的直尺就會是一個樣子,根本無法分辨,空間就好像是這把尺子一樣,存在著屬于自己的刻度,每一個點都是獨一無二的,就好像空間坐標系一樣,而任意調換其中兩個點,就會發生這種看似悖論的存在,這是確鑿無疑的魔法,只有魔法能夠做到這一點。」
「空間交換?」封敬亭低聲重復了一句,然後他又追問了一句,「你確定你操作的對象是空間,而不是這把尺?」
「當然,我已經確定了無數遍,」汪銘說著,小心的伸出手,似乎是有意避開剛剛發生變化的位置,在直尺右邊輕輕的推動了一下,然後,每一個人都發現懸浮在空中的那個刻度也隨著直尺的動作發生了變化,這說明它們在物理結構上的連接依然保持著。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里應該是安全的,如果我把手指伸進去……」
「你會看到你手指的另外半截像這把尺一樣漂在這里,不過還是不建議您這麼做……畢竟對于魔法,我還是徹徹底底的初學者。」汪銘在一旁提醒道。
封敬亭看著空中的那一小節塑料尺,陷入了沉思,汪銘的這一次結果,無疑是成功的,而且整個魔法也正如他所說,有著非常簡單的結構——只是存在交換。
「除了這一個,我還發現了另外一個有趣的魔法,在我看來,這也應該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存在,哦,再此之前,我需要把這個交換給換回來,順便提醒一下,這也是伊凡提醒我的,在你自主施法的時候,如果對空間做了任何的改動,記得事後要換回來,不然可能會發生很……嗯,很有趣,或者很可怕的現象。另外,做實驗的環境盡量要能排除外在的干擾,比如這種相對靜止的環境,在地球上是沒辦法做類似的實驗的,因為地球本身就在轉動,這樣的空間異常只能存在一瞬間就會從視野中消失,在那樣的環境施法需要做大量的計算……這也是我把實驗室搬到這里的原因。」
汪銘說話間,將剛剛的「交換魔法」撤除,再次盯著直尺看了十幾秒之後,封敬亭發現,直尺的順序已經被顛倒了過來,原來從0到20,現在變成了從20到0,不過數字看起來似乎有些詭異……
「這個現象其實我在之前已經經歷過一次,不過那一次不是發生在這把直尺上,而是人,區別只是在于所涉及的操作對象不同,這是對于空間,而那一次卻是直接對人,但其實本質上是一樣的」汪銘說到這里的時候,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宋強,以及他在醫院上吐下瀉的樣子……
「這個現象就是空間方向性發生的變化,也就是說,在任何進入這段直尺所在空間的物體,都會出現類似的變化,原本向前的,在我們看來變成向後,從左到右的,變成從右到左,這樣的變化模式主要是兩種,一種是反向,一種是鏡像對稱……但是我注意到一點,無論空間發生怎樣的變化,進入的物體都能維持原本物理結構上的完整,就像這把直尺,伸進去的時候看起來是斷裂的,但是拿回來的時候,還能保持完整,這就說明,在改變的空間中,物理規則同樣還能發揮作用……」
「汪銘,我記得你好像是學心理學的吧,怎麼突然間對這些抽象的概念這麼熟悉?」看著滔滔不絕的汪銘,封敬亭好奇的問道。
「只要想學,這些概念性的東西理解起來也沒什麼難的,」汪銘隨口回答了一聲,「封敬亭,你覺得,這次我選的研究方向,和這個起點,究竟能不能滿足你所說的要求?」
封敬亭用力的點點頭︰「夠了,完全足夠了,這兩個實驗給了我很大的啟發,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順著這個點,繼續深挖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們能用這個理論解釋我們踫到的所有問題。」